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万国朝圣

2017-05-16 平壤崔成浩 一溪寒冷自生烟

“万国来朝”它看起来像是一场带有自夸性质的华丽大戏,意味着天朝的成功不是自吹自擂,更得到了天下万国的认同。这场大戏不仅仅是演给外来蛮夷看的,更是演给帝国全体臣民看的——它如此明白地告诉百姓,能生活在这样一个为万国景仰拥戴的国度,是多么的幸福。


为了“万国来朝”这个显而易见的神话,帝国甘愿付出任何巨大的代价,用难以计数的时间、精力、财富和生命来充实这个“神话”,使它变得“真实”。这是一个庞大的面子工程,而打造它的过程,则贯穿整个中国历史。


“万国来朝”这个词出现得不是很早,从某种意义上来说,还很不吉利。它来自中国历史上最恶名昭著的一位帝王——隋炀帝的发明。


《隋书·音乐志》记载,隋炀帝“每岁正月,万国来朝,留至十五日,于端门外,建国门内,绵亘八里,列为戏场。……金石匏革之声,闻数十里外。弹弦擫管以上,一万八千人。大列炬火,光烛天地,百戏之盛,振古无比。自是每年以为常焉”。


真正将“万国来朝”由书本和卜辞上的记述变为现实的,应该是汉代。从汉代开始,对西域的经营和对匈奴的征服,以及班超和甘英等人的冒险,使汉朝真正出现了一批九州之外的国家来朝贡,但也恰恰在汉代,朝贡体系才在真正意义上建立起来。


盛世隋唐,到被后人称为“儒治帝国”的宋朝,再到蒙古人统治的大元,再到扫除鞑虏的明朝,这条脉络不绝如缕,一直通向1761年元旦举行盛典的乾隆盛世时代。“万国来朝”这样一个浩大的面子工程就以这种方式传承下来,成为帝国声威烜赫的有力证明。


万国来朝,四夷宾服,声教广被,恩泽天下。一切都那么美好,但问题只有一个:这一切要是真有那么美好该多好!


遗憾的是,维持这样一个面子工程,耗费自然也是巨大的。作为礼仪传世的天朝上国,自然不能薄待那些倾心向化的属国,吝啬显然有失天朝体面,只有夸饰天朝的富有才能吸引一批又一批的贡使前来朝贡,使“万国来朝”可以年复一年地表演下去。从汉代开始,朝贡就是帝国一项耗费巨大的开支,接见,赐宴,赐印绶、冠带、金银、彩缯,都不在话下,所回赐之物高出贡品数倍不止。而这些金帛丝绸之属,贡使带回国内,转手又是一笔不小的进项。


即使是宋代这样积弱的王朝,为了证明自己“奉天应命”的合法性,也在不断“赐”给辽、西夏岁币时,以“厚往薄来”招揽各国贡使来朝。而且越是国运颓唐,需要向北朝低头,就越需要来朝的“万国”找回帝国些许自尊心。


等到宋室南渡,国力再次下降,这种对“万国来朝”的需求就愈发浓烈。南宋初年蒲甘国的所谓贡使“入贡方物”,颇为欣喜的宋高宗很快诏谕“本司依体例计价,优与回赐”——万国来朝更像一笔买卖,帝国付出巨资,买回底气和尊严,贡使得到回赐和金钱,双方皆大欢喜。


“万国来朝”的面子工程最轰轰烈烈的是在明成祖朱棣时代,这个时代不仅诞生了一位篡夺自己侄子帝位的皇帝,还出现了一位以周游世界著称后世的传奇太监郑和。心虚的皇帝和雄心的太监一拍即合,将“万国来朝”发挥到空前绝后的极至。


郑和驾驶的巨大船队驰骋于大海,向停靠的每一个国家宣扬上国恩赐以及那位篡位皇帝的合法权威,另外大撒令列国眼红的金钱丝帛,慷慨地许诺官爵,还顺带平定这些小国国内的叛乱。


明帝国的慷慨大方收获不菲,“万国来朝”终于闪亮登场。永乐一朝,扬威异域的明朝使者有21批,但来中国朝贡的使团却有193批,永乐皇帝很欣慰地享受各国“贡使”用不同语言进行的阿谀赞颂。


帝国为了这些荣耀付出了令人瞠目的代价,贡使运来的明朝府库中早已库胀仓满的陈年积货,一般也是找不到市场的商品,再让好大喜功的明帝国一笔笔地高价吃下,“虽倾府库之贮,亦难满其谷壑之欲”,但事这关乎皇帝的体面,帝国再肉痛也要大方掏钱,此乃一等国策。


永远没人知道为了“万国来朝”的面子工程,大明朝究竟花了多少钱。官员为了防止这种不合算的买卖被天下人皆知,将所有的账目付之一炬。只留了一部《三宝太监西洋记》的小说,让人去回想“万国来朝”的荣光。


不能再说了,再说又双叒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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