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害死林奕含的,原来真的有你丁璇一份

2017-06-06 陀飞轮 一溪寒冷自生烟

把丁璇阿姨当成一个主张“守贞”的正常人,并进而把“纯洁崇拜”请下神坛,才算是挖到她深埋在地下一万公里的根,才能让林奕含们少一些遭受到来自同性的加害。  

 

一、

之所以迟迟未对满嘴跑火车的“女德专家”丁璇丁阿姨动手,不是嫌她的言论太脏太臭——再脏再臭,只要有必要,戴五层口罩也得上;而是因为动手的已够多了,再添我一个意义不大。

 

让我最终还是决定撸起袖子的,是此前发生的台湾青年女作家林奕含的自杀悲剧,仍时时萦绕心头。

 

在出版大热的小说《房思琪的初恋乐园》后,林奕含以其美貌和才华惊艳世人,却在四月底选择了自杀,在26岁的美好年华让生命嘎然而止。

 

悲剧发生后,她的父母发表了一份沉痛声明,称林奕含这部小说中女主角的悲惨遭遇,全是她的亲身经历,中学时林奕含遭补习班老师诱奸,随后患上了重度抑郁症,曾几次尝试过自杀。

 

消息传开后,舆论震怒,除了人肉、声讨禽兽老师外,对酿成悲剧的多方因素进行了深入剖析,其中有人结合小说情节以及现实案例,将矛头对准了和林奕含处于同一阵营的女性,称正是“一个个残忍的女人,就像男权社会的捍卫者一样,亟不可待地,把渴望爱的少女们纷纷往火坑里推”。

 

这个激烈的批评让我震惊。我一直以为,由于长期以来男尊女卑的现实对观念的扭曲,女性在其他女性被性侵事件中,有可能是有罪过的,但顶多也就是做个“不作为”的“沉默帮凶”,要指责她们积极地把同性“往火炕里推”,很可能是激愤之下的言过其实,尤其是,批评者所举的现实案例,恰好在我看来本就和“性别”无关:

 

台湾辅仁大学社会科学院女院长夏林清以遮掩压制的方式处理学院女生被性侵事件,难道不是因为她身为院长,大事化小小事化了是保住职位和声誉的利益最大化之举么?北京某高校一女性班主任对其父亲性侵她的女学生一事漠然处之,难道不是因为她作为女儿,维护父亲是任何人都会作出的自私选择么?这些和她们的“女性”身份,哪里有什么关系?

 

而今,在丁璇阿姨那愚昧、阴毒却又铿锵有力的“女德”说教里,我终于明明白白地看到,那双来自女性的把女性往火炕里推的魔爪。

 

二、

这是双什么样的魔爪?估计这段时间很多人都已看得作呕了,但很抱歉,行文需要,我还是得再恶心一下大家:

 

老祖宗告诫人们,丑妇家中宝;衣着暴露,招病招灾,易破财易失身;我们女人一定要忍,总挨揍、挨人欺负的人,她不爱闹病;三精成一毒,专伤不洁女;女子不经媒而自嫁,是污辱祖宗,再为人家生子,多为逆子;两只白狗交配生出了黑狗,因为那只母狗体内有上一条和它交配过的黑公狗的记忆。

 

这些满嘴跑的火车,给我的第一印象是,就算她要表达的深层含义全都是至理名言,她所采用的语言和方式,却仿佛是刚刚从埋了几百年的烂棺材里爬出来一样,散发着浓烈的尸臭,布满恶毒的恐吓和咒骂;而严重侮辱常识的所谓“科学根据”,让我想到的,是电线杆上那画着一个大大红十字的梅毒花柳牛皮癣招贴。

 

抛开她这些腐烂语言和荒谬知识,本着最大善意,用算是她诸多“名言”中最正常的一句来总结她的良苦用心:贞操是女孩最好的嫁妆——也就是说,暂且把她的言论,当作“守贞”思潮中的一种,又当如何看?

 

历经时代变迁,当代的守贞观,基本来说已经加入了“男女平等”的重大修正因子,因而建立在性别平等基础上的守贞主张,作为言论自由之一种,是可以接受的。

 

具体到丁璇身上,她是否同时要求男性守贞,不得而知;但从她言论的内在逻辑推导,她存在着单方面要求女性守贞的重大嫌疑的。假若如此,她贩卖的,不过是百余年前辜鸿铭老先生津津乐道那条又长又臭的裹脚布,不值一驳。

 

退一步,我们假定她主张的是男女平等的守贞观,那么,贞操真的就是女孩最好的嫁妆、男子最好的聘礼么?

 

这就来到了此次探讨的核心:两性关系中的“纯洁崇拜”问题。

 

三、

所谓两性关系中的“纯洁崇拜”,指的是将“发乎情而止于礼”视为两性交往的最高准则,情感再水乳交融,肉体也得水火不容,一干柴烈火,天就塌下来了。

 

对这个主张,应当说,最恰当的回应,是搬出自由主义,要“发乎情而止于礼”还是“发乎情而进于性”,取决于每个人自己的观念。身体自由是最基本的自由,只要“保护自己,不害他人”,你喜欢怎么样就怎么样。

 

认同这样的回应,就意味着这只是一个选择的问题,不是说“止于礼”就是纯洁,反之就是污浊——“止于礼”是对本能的克制,需要毅力,做得到的,的确值得钦佩,但正如吃素不能因为它需要拒绝来自肉肴的诱惑就让它比吃荤高贵一样,“止于礼”也不能因此而垄断了对“纯洁”的定义。

 

实际上,将“止于礼”无限拔高,让“纯洁崇拜”的光芒过于耀眼的后果,就是将“进于性”污名化,在男尊女卑的现实未能得到扭转、也许永远无法扭转的情况下,必将加害处于弱势地位的女性——破鞋的蔑称和浸猪笼的惩罚及其在当代的文明变种,都残酷不过地揭示了这一恶果。

 

在《房思琪的初恋乐园》这本自传体性质小说里,林奕含就把房思琪塑造成一个在“她的世界里,只有古典小说里的‘温良恭俭让’,只有对男性和爱不切实际的幻想,没有反抗”的女孩,完全符合“纯洁崇拜”下的审美观,既无性知识的启蒙——这当然过错在于她的父母,但中国的父母们对性的讳莫如深又与“纯洁崇拜”干系重大,又沉浸在渲染“纯洁崇拜”的古典文学之中变得温顺柔弱,以致在性侵的厄运降临之际,毫无反抗之力,事后也缺乏逃离的勇气,导致加害持续多年患上重度抑郁症并最终走向了自杀。

 

从受害者的弱点角度来分析悲剧的成因,并非要为加害者开脱——如果可以,我希望将“阉刑”作为通用刑罚来惩罚那些性侵者,而是在“虎狼出没”这个现实永远无法改变的情况下,呼吁女孩们,把洁白温顺的小白兔当成宠物可以,但千万别在“纯洁崇拜”的光环中眩晕,把自己变成了小白兔——“你不坚强,谁替你勇敢”的反问虽然冷酷,却实用。

 

几年前,“国民岳父”韩寒说过,他送给未来十八岁女儿的一句话就是“套好安全带,带好安全套”。这话粗看离经叛道,实则有很大的借鉴意义,尤其是对那些认为“看清一个男人的真实面目,不在他脱下裤子前,而在他穿上裤子后”的法则很有道理的人来说。

 

所以,把丁璇阿姨当成一个主张“守贞”的正常人,并进而把“纯洁崇拜”请下神坛,才算是挖到她深埋在地下一万公里的根,才能让林奕含们少一些遭受到来自同性的加害。

 

四、

至于她那段让人目瞪口呆的“武警战士肩扛火车”的声情并茂的演讲,在我看来,除了是突出男性的阳刚之美为她那一套要求女性顺从顺从再顺从的理论服务之外,还是极其聪明的政治投机,用的不过是于丹和周小平的套路——信口开河讨好体制利用体制然后做好自己的生意。假如没有公立的九江学院请她开讲座布道的慷慨解囊,我们哪有机会一睹她的神威。

 

为了我们美丽的林奕含们,为了我们可贵的公帑,丁璇阿姨,以及她的拥趸们,少造一些孽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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