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导读提示:


1、本文在草稿修改阶段不慎流出,很抱歉导致部分读者阅读了不完整的版本,故在正式发布的文章题目后加注"完整版”三字,以示区别。


2、本文偏重于80后厂子弟的集体回忆,仅为抛砖,未来本号还计划描写其他年代和人群的厂区故事,欢迎大家建议指正,来稿留言!本文末尾右下方有留言按钮,欢迎点击留言。



他们在蛮荒之地拉小提琴,在不为人所知的地带唱俄语歌曲,并将视线牢牢地锁定在大山之外,因为,他们坚信自己是肩负崇高使命而来到这里的。

摘自《三线人》

作者: 罗尘 | 来源: 《读库》1105


后来,我们长大,才知那是辉煌的顶峰、时代的尾巴,那个曾泽被众人的巨型工厂,在岁月中沉沦,如同当年被她召唤来的数千青年精英们一般,默默老去。

亚麻 

中国第二重型机械集团公司(二重) 

80后厂子弟



二重厂东门


开场白  ▍


我是一名厂子弟。


在厂医院出生,在厂子弟校读书。名义上是土生土长的四川人,但不善四川话也不善吃辣,甚至会在四川本地人圈子里感到强烈的排异。


小时候那些小伙伴们的家庭,都来自五湖四海,入学时学籍卡上的籍贯一栏,稚嫩的笔迹下都是还未去过的故乡和远方。


远去的厂区生活如今充满了恍如隔世的意味,我作为第二代厂子弟,更多的记忆存在于那些在家属区红砖楼下疯跑玩耍的日子里。



80年代二重厂区航拍


让我来回忆一下那曾经属于我的、典型的一天吧。


清晨,遍布家属区的高音喇叭响起广播,熟悉的开场音乐后是新闻播报和歌曲联播,楼道里开始热闹起来,大人上班、孩子上学、开门关门、扛车下楼、铃铃铃的自行车铃声起伏渐远,黑压压的自行车流从无数条自家楼前的小路汇入进厂的主干道。


所有的人,所有的车,占满了整条马路,却都保持一个方向。




2016年 我站在曾塞满自行车的马路中央▲

一切只能在我的脑海中上演


幼时未上学的我,时常趴在奶奶家的窗台上,听着广播,看着楼下经过的繁忙车流。上学后,也曾在广播快结束时那条急促的音乐里奔向学校,那首曲子是那么地让人紧张,以致我每次一听到心就慌起来,觉得时间无多就要迟到。



80年代多数人家的窗台▲

有晾衣铁架、竹竿和花盆


这样的广播和车流一天出场四次。广播的内容每天不同,车流的方向却永恒不变。


傍晚下班前,奶奶会买回热气腾腾的机制馒头,宣乎乎的,很好吃。我常捧着一个跟自己脸盘差不多大小的馒头,在楼道的阳台栏杆边上,一边啃着一边等父母下班。


黄昏里,大家会等在各自的楼下排队领牛奶,每天厂里会从成都凤凰山运回新鲜牛奶,凭票领取,领的时候要带上头天喝尽的空瓶,很多人家都有自制的木头小方栏,用来装奶瓶。


晚饭后老头儿老太太们会去厂东门扭秧歌,呛呛启呛起的,腰间绑着红绸,三步一退,小孩儿们在四周瞎跑。


入夜,巡逻的人会像打更人一样高喊,提醒大家收好车子。


夜深,当大部分人沉睡时,每栋楼里,总有些人家还有亲眷在上夜班。睡在床上,可以听见远处工厂里传来的“咚咚”气锤声,四下安静。若是夏天,靠近田野的人家可以听见清脆的蛙鸣。


那是80年代,一个厂区幼儿所经历的寻常一天,她和周围大部分人一样,呼吸安稳,梦境甘甜,等待在即将开始的、未曾经历的、却周而复始的翌日里,轮回成长。



2000年时的二重家属区 ▲

图片来源 厂子弟:饭特稀


但后来,我们长大,时代变迁,循环打破,一切远去,只剩下被市场经济抛落的巨型工厂,她再也没有了曾经的光辉和荣耀,如同当年被她召唤来的数千青年精英们一般,默默老去......



灵魂构成 ❶  你是哪里人?  ▍


黑色字块节选自《三线人》

作者: 罗尘 | 来源: 《读库》1105

灰色编者案 由亚麻撰写


行走江湖,时常被人问到:你是哪里人?


中国人喜欢问这样的问题。既不是什么礼貌,也不是无聊。从地域名称背后——我们以为自己大概可以触摸到对方的生长轨迹,或是性格脉络。这理应是一种简略有效的方式。


然而有一种人,你在问他这个问题时,他会比较困惑,抓耳挠腮,不知如何作答。这是他认真时的表现。在问得多以后,他会随便答一个名称,再加上几句蹩脚的当地土话,以此来证明。而实际上,他们都是一些无根的人。他们很难形容自己的故乡,也很难准确地将自己与某座城市产生不可分割的血肉联系。他们来自于一个城市不是城市、乡村不是乡村的所在。他们曾拥有自己的学校,自己的银行,自己的礼堂,自己的社会,似乎除了火葬场之外,应有尽有。

(编者案: 可不是,二重厂不就一直号称“除了没有火葬场什么都有吗”?厂里还有自己的电视台和报纸)



听上去,他们仿佛在世界之外长大,像是《桃花源记》里的什么。


他们所存在的地方,通常都有一个代号,或者是385信箱,或者406信箱。他们的周围通常都是山,以及广袤的农村。

(编者案: 二重厂过去就叫做9号信箱。在二重的鼎盛时期,当时还只是个县的德阳,流传着“女儿女儿快快长,长大嫁给二重厂”的歌谣)


他们是来自于上世纪六十年代至八十年代的三线人。四百万知识分子、技术骨干,以及随后衍生出的数千万三线后代,他们在崇山峻岭之间构筑了至少两代人的生活。长期以来,他们沉默不语,他们的世界便不为人所知。

(编者案: 二重厂内,北大、清华、交大、哈工大、东北工学院等院校的50年代大学毕业生众多,亦不乏留学海外的科学家、归国华侨、高级技术工人。他们建设并运营着当时全国规模最大的国家重大技术装备制造基地,并为我们这些后人,营造出孤立于外部世界的知识和信息高地)


上面这段文字的作者,是湘中腹地一家三线工厂的厂子弟。一字一句,应该道出了所有厂子弟的肺腑。


自从离家上大学后,这个问题就一直跟随着我。


"你是哪里人啊?"

"啊?你是四川人?四川人这么高?"

“你怎么没有四川口音啊?”

“这些菜不辣,不知你吃不吃得惯?"


面对一系列令人局促的问题,我时常不知如何作答。


我该怎么跟一个尚且陌生的人去解释我的家庭地域变迁?


该如何跟他解释那个对多数人来说只是个生僻历史词汇的"三线建设",以后其背后所蕴含的巨大悲喜苦乐?


该怎样跟他介绍我来自于的那个巨型工厂及她的重要地位?


所以到最后,我只好笑笑说,我不是一个特别正宗的四川人


二重简介


中国第二重型机械集团公司(简称中国二重,英文简称为CNEG)始建于1958年,是中央直接管理的大型企业集团,现隶属于中国机械工业集团,是国家重大技术装备国产化基地和我国最大、最重要的新能源装备制造基地之一。


中国二重具有雄厚的物质技术基础和强大的产品研发、设计和制造能力,旗下有国家级技术中心、工程实验室和博士后工作站,有以当今世界最大的160MN自由锻压机为代表的生产设备6600余台,具备一次性冶炼1000t钢水、浇注600t钢锭、产出550t成品铸件及400t 成品锻件的能力,是中国最大的冶金成套设备、锻压设备、风电核心部件、核电、水电、火电成套铸锻件、船用铸锻件、重型压力容器、大型传动件、大型航空模锻件等重大技术装备制造基地。拥有国内首屈一指的特种大件物流码头,是核电、重型容器等大型成套设备极限制造加工基地。


节选自 百度百科



▍灵魂构成 ❷  你住幺零几? ▍

图片来源于二重贴吧 ▲


102、103、104、105、...108、...1010.

二重厂的生活区(注:厂西地区是另外的编码规则),按照101到1010的编号,划分为不同的板块。这样的数字排列,形成地名,如同今天的社区名字。


直到今天,不论我在门牌上或是其他什么地方,看到或听到102、103这样的数字,脑海里的第一反应都觉得它们不是一个数字,而是一个名词,继而瞬间思绪就到达那片地方、那段岁月,然后在正要深入过去的一霎那,反应过来,我离那时那地已经太久远了。


我怀念的,只是一小群人的回忆。


洋红色的砖块,一宽两细,整齐码列,尖坡屋顶,红色瓦片,细微末节里,暗含着那个时代的历史渊源。


图片来源于二重贴吧 


这样的楼,曾经遍布厂区,有些红砖楼建设于建厂初期的1958年,被称为"24小时楼"。


建厂初期,德阳只是一个小县城,除了十字交叉的四条老街,其余一片荒芜。从全国各地赶来的建厂人员,寄住在县城破旧的旅社里,在当时城郊的荒地上,白天建设工厂,晚上还要在家属区盖房,不论专业、不论男女。我的姥姥是冶金专业的大学生,刚诞下我妈不到半年,也在这样的强度下工作。喝水困难,缺医少药,恰逢三年自然灾害,条件极其艰苦,但大家毫无怨言和退缩。


引用上方照片作者的一句话:


看看那些二重生活区,就明白当年的1958是何等的慷慨激扬!


图片来源  80后厂子弟:饭特稀 ▲

特别要提及一下上面这张,这张里最高的建筑叫“五楼”,很直白,那曾经一度是德阳最高的楼。文革武斗时,这里是各派系争抢的制高点,当年的弹孔后来还可以看见。


后来,家属区不断新建了很多楼房,就在这只有厂区人能分清的“幺零几、幺零几”里,编织起了至少三代人,热闹暄腾的日子。



建于90年代的新家属楼 ▲


512地震后,多数红砖楼成为危房,住户搬出,几经拆迁,剩下的红砖楼越来越少。


图片来源  80后厂子弟:饭特稀 ▲


但那些半百花甲的红砖楼,仍旧在夕阳下闪着橘红色的光。她们的故事和秘密镶嵌在每一块砖的缝隙里,只有曾在那里生活过的人知道。

(我还是不习惯用“它"来指代这些有情众生)



那天,十余年没在德阳常住的我,坐公共汽车经过这个路口,当年簇新整洁的大拐角楼房,如今人去楼空,一层还有已经破旧掉色的商业招牌,每家每户的阳台和窗口看进去,都是黑洞洞的虚无。


我那些热烈的、欢喜的、无忧无虑的童年,就在这黑洞里发端、上演、远去。


《折桂令·问红楼》

问厂区旧日窗寮,破纸迎风,坏槛当潮,目断魂消。当年粉黛,何处笙箫?罢游园中秋不闹,收酒旗重九无聊。白烟飘飘,绿树葱葱,嫩黄花有些蝶飞,新红叶无个人瞧。

—— 亚麻改编自 孔尚任 《折桂令·问秦淮》



▍灵魂构成 ❸  ▍ 

厂托儿所 · 幼儿园 

子弟小学 · 红卫中学


托儿所毕业合影 (笑)▲


07年春节回家,路过正在拆毁的幼儿园 ▲

昔日的游戏设施仍在 铁件斑驳 这曾是我们的乐园 ▲

摇篮里坐过▲

铁圈里爬过▲

 我甚至可以看见当年的我 在此地玩耍欢笑▲

那天 我还进入正在被拆毁的教室

教室、卫生间、洗手池、卧室

一切与20年前 没有半分差别

那就这样再见了吧~

我在心里默默说


亚麻摄于2007年冬▲

曾经的子弟一校如今已被并入市一小

当年的我们 谁又注意过这校徽旁的向日葵

那时的我们

以为一切都是永恒的

2007年拍摄的一校教学楼 ▲

和十多年前一模一样

2016年春拍摄的子弟一校教学楼 ▲

剩下的一切如故

只是窗外加装了护栏

2007年冬的子弟一校内景 树长高了▲

2007年冬的一校操场 ▲

一切几乎和90年代我们上学时一样▼


2007年冬 90年代一二年级上课的红砖老楼还在▲


估计是96年 校门口大厅 我和班上几个女生合影▲

2007年冬的校门口大厅▲


2016年 校门口大厅 柱子变了▲


红卫中学一角


我曾经很羡慕我的堂姐,和绝大多数厂子弟一样,她从小到大一直在厂里读书,子弟一小-红卫中学-二重高中,一帮同学从小学一年级到高中三年级几乎没有散过,每年回家,她都有欢乐亲热的同学会参加。


同样的情况也适用于我的父母一辈,他们至今仍可召开小学、中学同学会,一群人年近古稀仍一如追跑打闹的当年,一起玩儿、一起打麻将、一起郊游、一起微信朋友圈。说起谁谁谁来,可以从“各自的撒尿和泥”讲到“各自小辈的撒尿和泥”。


厂区生活赐予了每一个生活在内的人,一份难能可贵的、长久稳定的单纯子弟情。


全厂的人似乎都可以基由各种关系线路穿织到一起。似乎所有人都相互认识。


我的父母辈是厂子弟校的第一批使用者。听他们讲过崭新的苏式幼儿园、子弟二校和红卫中学,轮到我们体验时,二校被撤被拆,学生与一小合并,红卫中学也在我的同学毕业后不久变成了德阳三中。



红卫中学操场边的梧桐 ▲


我上小学的时候,厂里有3所子弟小学,一所完全中学。教育质量如今回想,真的是一如既往的优质。


早在父母们上学的那个年代,他们的老师就是全国各地分配来的大学生/中专生。他们其中一位小学老师后来成为了德阳市的市委书记,一些中学老师在文革后被调到成都的顶尖中学甚至大学任教。



红卫中学教学楼▲

到了我们,师资虽没有当年那般优越,但教育水平在当年的全国或被视为落后地区的四川绝对属于先进。


都说现在的孩子累,需要上各种辅导班,我很不解,我们小时候不就已经是这样的了吗?主要的文化课不说,各类乐器班、各种球类运动班、英语班、舞蹈班、艺术体操班、书法班、国画班、小记者班,当然还有虐人的奥数班,平时学校里有各种各样的兴趣班(关键是免费的!随你喜欢挑选)、各种各样的活动,周末还有校外特长班,三年级开始全部开设英语课,那可是90年代初啊!


歌咏比赛▲

体育老师带队参加全市体操比赛 ▲


小学全班玄珠湖赏菊留影 ▲


然而这一切的重点并不是培养出了多少高分的学生(事实上厂里永远不缺学霸),而是在这样一种富饶的学习和知识环境里,我们用各种方式体会和了解这个世界,并形成自己的情怀和观点。



那些消失的机构名称▲


到北京读书及工作后,发现大家的价值观里总有整套的“小地方进击大城市”的评价体系。


很抱歉,这个评价体系对二重厂子弟失效。


因为这群人本来就来自于一个移民聚集之地,即使在小小的厂区,基本就可以了解全国各地的风俗习惯,所以他们早已见怪不怪。且大部分的第一代移民是那个时代的精英,老一辈知识分子和技术工人所独有的价值观、工作风格、崇尚真理与知识的精神,影响着他们的家庭及周围的每一个人。


在电视及后来的网络尚未发达普及之前,他们就不缺少外部最先进的消息与技术。建厂后的亚非拉援建,改革开放后的全国出差,及到国外进行技术交流、考察和设备进口。很多人的家乡本就是北京、上海、江浙和东北一带那些当时国内主要的大型城市。那些地方开始有什么,厂里必然也有什么。


就这样,外部世界的消息,就这样源源不断地更新流入我们的世界,我们虽偏居在这个祖国的西南一隅,却并不因此孤陋。


这一切,都拜厂所赐!


▍灵魂构成 ❹ 烙在心底的地名 ▍ 

大俱乐部 · 灯光球场 

小花园 · 厂医院 · 安装公司 


【大俱乐部】

这里曾经是厂职工和厂子弟们召开大会、观看演出、看电影和进行文艺表演的地方。


大家都叫这里“大俱乐部”,和灯光球场(小俱乐部)形成区别。大家常在大俱乐部门口纳凉聊天,门口阶梯两边的斜坡被孩子们当做滑梯玩耍。



【灯光球场】


只要拎着小板凳在灯光球场占过位子的,都是兄弟姐妹。在三线人的眼里,占座位,看露天电影,已经成为一种符号,一个标识。

—— 罗尘 《三线人》


很多三线厂都有灯光球场,二重人也叫它小俱乐部。可惜现在灯光球场已被拆除,勉强回忆起来,我小时候曾在那里看过比赛,参加过游园,在旁边一个像礼堂的地方打预防针,球场边还有一个小楼,厂里的老年大学和很多兴趣班在那附近开设。


询问了身边的朋友,都没有留下灯光球场的好照片,找来找去,下面这组摄于70年代末80年代初,女篮厂队的训练照片,用以怀念我们的“灯光球场”。


【有暖气的澡堂】


四川的冬天,阴冷潮湿,南方没有暖气,洗澡成了一件需要鼓起极大勇气的事情。


厂里的澡堂有暖气,能跟着父母去厂里洗澡,成为了一件极为快乐的事情!


黑色的、巨大的暖气管子,散发出阵阵暖流,我们小孩子站在旁边,大人尖利的:“千万别往上靠啊!”回响在耳边。


【小花园】


这个小花园,在厂东门附近,是那时候大家常去玩耍的地方。那时候很少单照景物,好像照相不照人就亏了似的。现在看来,那时候的小花园亭台回廊,植被丰盛,已很好看。

1985年的小花园 ▲

记忆里,厂里这样的园林还不少,红卫中学里的花园、其他小花园还有厂里一些办公区,我小时候很害怕那种池塘上一个一个石墩步道,总觉得会掉下去。


【厂医院】


承载了当年所有人的生老病死。以前只要生病了,都去厂医院,即便现在厂医院以被划为德阳市第二人民医院,但一有点儿毛病,家里人还第一个想到/习惯于去这个曾经的厂医院。


很遗憾,至发稿前没有找到厂医院的老照片。



【安装公司】


做为工程项目先行军的安装公司,在我童年的意识里,一直做为一个地名来存在。


年幼的我并不知道安装公司是干什么的,连名称里的“安装”字眼都没有提醒我它的工作范围,我只知道安装公司的小朋友跟二重厂子弟是一个待遇。身边很多小伙伴都来自于安装公司。


以致后来,我机缘巧合进入一家美国能源工程公司工作,当周围同事说出“安装公司”四个字时,我一下子想到的,是子弟一校斜对面,104旁边,那一大片红砖楼群。


很遗憾,至发稿前安装公司的老照片也没有找到。


▍灵魂构成 ❺ ▍ 

那些年 我们追过的美食


【汽水】


厂里发的汽水,绝对是厂子弟们永恒的记忆和怀念!


那金黄剔透的一瓶,那冷藏后冰爽的口感,那果味香甜的风味,盛夏里拉开冰箱门拿出一瓶,嘭一声启开瓶盖,咕咚咕咚几口下肚。那冰爽!简直是美翻了!


每到夏天,厂里都会发汽水,天气渐热的时候,孩子们就开始询问家长:啥时候发汽水儿啊!?


听家里人讲,最初,汽水是装在像氧气罐一样的大罐子里,每人自己拿容器打取。


后来变成玻璃瓶装,按照工种分配,每天领取,热加工职工最多。


示意图

很抱歉

没有找到当年厂里发的汽水和汽水瓶的照片

只能拿北京北冰洋汽水示意 瓶子是类似的



【大冰】



示意图

很抱歉没有大冰的照片 


大冰,一种袋装饮料,估计可能因为可以冷冻吧,大家都叫它们“大冰”。


上小学时候有几年夏天,厂里会发各种各样的饮料,主要是这种大冰,果味,开始是单一口味,后来出现了“二合一”、“三合一“的口味,相当于现在的混合果味饮料。


有一天,一个同学号称家里有“四合一”的大冰,所有小朋友都投去艳羡的目光......但后来,谁也没有见过“四合一”的口味。


【红中门口的小春卷】


很可惜,我没有在红中读中学,并不知道这大家至今口口相传的小春卷打底有多好吃!?你们在后面留言告诉我一下。谢谢!



【一校门口的小串串】

那天,一个小学是市一小的中学同学跟我说,原来他们的人小时候也常跑来我们二重一校地界吃小串串。


90年代,子弟一校门口那个弧形的石台上,围坐了一圈兜售各种小食、小玩具的小商小贩,小串串们是浸泡在一汪黑红色的汤里?还是单独放着之后沾汤?记不清了,总之那是非常的好吃!!让你吃一串想二串,直到可怜的零花钱全部阵亡。还有卖搅搅糖、棉花糖、爆米棒等等的。


那里也是孩子们和老师躲猫猫,老师们三令五申不准大家前去的地方。


那旁边,曾经老坐着一个人,大家很不尊敬地说他是“傻子”,他叫阿尼,我记得冬天里他常穿着整齐漂亮的毛衣,笑眯眯的,小孩儿欺负他拿他取乐,他从不生气。不知他现在如何了。



灵魂构成❻  : 厂区普通话  ▍


先举一个我自己的例子。


在我把孩子送回德阳离京前,一位同事好心地问我:"那以后你们家娃岂不是一口川普?"


面对这样的问题,我又一次局促了。我该怎样跟她解释,以后我家娃不学成一口东北话就算好的了呢?


“你别(Biè 四声)走了。”

“还(Hài 四声)没好啊?”

“点名:李建国(Guǒ 三声)来了吗。”

“你买的多(Duó 二声)钱?”

"快扔(Lēn 边音且省掉了后鼻音)了。“

“把那个啥给嘎哈了!”


在二重、东电、东汽所在的德阳(尤其是靠近各个厂区的地方),你时常可以听到滋味纯正的东北话,粗犷豪放(往往还伴随着大嗓门儿),以及夹杂着江浙口音的普通话,机灵精致(人也往往比较精明)。这种忽略了平翘舌、前后鼻音、并被在人数上占优的东北人深深影响过的厂区普通话,让当年的我在高考语文第一题上煎熬不已:到底是帮助(Zhù)还是帮助(Zù)?是森(Sēn)林还是森(Shēn)林? 到现在也傻傻分不清啊!这种对于标准普通话地区考生的送分题根本就是我的葬分题!


孩子爸爸也曾问我:我不会四川话,到了你们那儿岂不是很容易就被认出是外地人?


我说:不会,你会被当做是厂里的。


即使已经到了土生土长的厂三代的我们,如同厂区和市区的地理界线泾渭分明一般,我们只要一张口,就与本地人间划开了距离。


厂里的孩子,几乎都不会说四川话,即使会说,也是长大后自己学的,不太地道,即使有少数说得溜的,在进入吵架和表白这样对表达要求比较高的状态里时,想必也会自动切换到厂区普通话模式。家里的长辈,尤其是第一代建厂及后来陆续到岗的职工,浓重的乡音至今未改,历经多年,四川话还是一句不会。


于是当后来,散落世界各地的厂子弟们,在被周围人要求表演四川话时,内心其实是崩溃的:我明明最擅长的是东北话啊!而在遇见与自己原生家庭语言类似的人时,又会萌生出莫名的亲切感。


语言是文化的载体和体现方式之一,从民族的层面讲,语言反映一个民族的特征,它不仅包含着该民族的历史和文化背景,而且蕴藏着该民族对人生的看法、生活方式和思维方式。缩小到不同类型的群体,也是一样。


在我只身一人告别厂子弟群体,来到四川孩子占绝大多数的市区中学读书后,这种语言差异带给我的文化隔阂感是巨大的。你所习惯的表达方式在对方看来奇怪又陌生,语音语调里暗含的意味被这种距离抹掉,他们无法100%地理解你的意义和情感传达,反之你也一样,同时四川老师用四川话讲课,在最初的一段时间里,每天回家我妈都会问我,是否能听懂老师说话。


那段时间,我努力地学习四川话,因为对音调把握不准,经常说话走调或发音错误,在四川孩子眼里,这样的错误是可笑的,有些同学时常会调侃我,让我说几句四川话听听。


且在90年代末,计划经济时代彻底结束,经济衰退兼结构调整,二重这样的重工央企效益惨淡,国企改革大势所趋,大量下岗职工生活艰难。部分家境略好但眼界势利的市区小孩会以厌恶嫌弃的态度看待厂区及厂区里的居民,很多次我忍不住和他们辩论,但也徒劳无功。


这些经历很不好受。


厂外的人,无法理解厂区里的欢乐,更不能理解厂区里的叹息。



结语  ▍


厂区为炉,时代为火,厂子弟们的灵魂犹如炽红的钢水,沿着长辈们铺就的出钢槽缓缓延生,无论日后境遇如何斗转,他们的灵魂深处,永远揣着块二重送给他们的小小钢锭,那是他们记忆的源头,情感的初发。


时代赋予他们使命感,然后是优越感,最后留下长久无法消散的失落感,也让他们的骨子里,总隐埋着一股忧国忧民的情怀,不论那个人平时看上去是多么得不着调。


作为一名80后厂子弟,我仅在厂区生长,并未曾在二重工作。但我一直认为,我是爱这个厂的,我尊敬她、喜欢她,即使在历史大势的浩浩汤汤中,我也希望她能奇迹般地好起来。


即便抛开我的执念,二重在国家工业历史和三线移民史上曾书下的浓重一笔也是难以令人忽略的,这也是我在公众号开设「我为历史记住你」的初衷。


我想要记录这个厂和其中所有人的日子,那些曾经的恰同学少年,那些曾经的气宇轩扬、慷慨激昂,那些曾经的蹉跎岁月、集体主义,那些曾经活生生、沉甸甸的情感与经历,都不应只在沉默和困顿中渐被淡忘。


我希望,未来的某天,我们中的某个人,想要追溯那段时光的时候,有文字和记录,能暖一暖他的心房,告诉他不是一个人。


仅以这篇文章来说,至少一部分跟我同龄的厂子弟,可以以此告诉他人:你们都问我是怎样一个人,这篇文章会告诉你,我的灵魂是怎么炼成的。


最后,曾在时代尾巴,体会过辉煌一瞬的我,要向二重及在二重工作过的所有前辈们致敬!


感谢你们为我们这些小辈,营造出了那个时代优质的生活环境和文化氛围,为我们的灵魂试炼,搭建出如此美好的熔炉!


文章很长,谢谢观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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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十分欢迎来稿分享自己的厂区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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