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请回答1988,那个龙年春晚结束后,岁月为我们埋下了这些彩蛋

2018-02-18 度公子 一溪寒冷自生烟

来源: 一日一度



<《西游记》剧组在88年春晚>


请回答1988


时间的彩蛋,你猜都猜不透。


 ——度公子


 01 

 

1988年2月16日,毛阿敏首登春晚,演唱了著名的《思念》。几个男孩儿抱着吉他,合唱了一首《男孩》。当时没人在意里面有个叫冯雷的男生,也没人知道,将来他会演一部超火爆的电视剧。


电视剧叫《人民的名义》。

他演的大反派,名叫赵瑞龙。

 

当天晚上,大家惊讶地发现,饰演《西游记》车迟国王后的老太太,跟饰演济公的老头,居然同台演了个小品。第二年,再次登上春晚的赵丽蓉就说出了那句经典台词:“司马缸砸光!”

 

梁左在《笑忘书》里说过:“相声和小品搞好了,整个晚会就基本成功了。”那年,常宝华带着孙子常远说对口,“开心麻花”八字还没一撇呢。姜昆的《电梯奇遇》笑果不错,但远比不上最后一个相声,牛群的《巧立名目》。相声讽刺一个科长公款吃喝,段子极其辛辣,尤其那句:领导,冒号——!


<88年牛群相声《巧立名目》,喜欢的请自行搜索>

 

牛群火了,一出门,人家就管他叫冒号。相比之下,那几年,冯巩在相声舞台上表现平平,只好去演电视剧。就在1988年,冯巩搭档赴美,牛群到《那五》剧组顶替角色,两人相识,一拍即合。

 

借着88年春晚的红火,自89年起,两人开启了春晚相声长达十年的黄金时代,和陈、朱小品一起,为90年代留下了无数欢声笑语。

 

88龙年,就这么来了。

 

 02 

 

韩剧《请回答1988》里,顶着主角光环的阿泽在棋坛遇神杀神、遇佛杀佛。实际上,88年的围棋,可以说压根儿没韩国什么事。


真正的战争,仍在中日之间。

 

那是中国围棋具有里程碑意义的一年。中日围棋擂台赛达到高潮。一个人的声誉也到达了一生中的顶峰。


那就是聂卫平。

 

1987年,聂卫平击败大竹英雄,豪取八连胜,手下败将中包括四位“超一流”。88年3月,他又击败加藤正夫,中国代表团9:8获胜,连续三届赢得擂台赛胜利。随后,我国官方直接颁给聂卫平一个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荣誉称号:棋圣。

 

可惜,富士通杯豪强争霸,聂卫平早早败北。日方小林光一把韩方曹薰铉打得一脸懵逼,挡在八强门外。

 

谁也不会预料到,短短一年后,“围棋皇帝”曹薰铉便傲视群雄,君临天下。更叫人想不到的是,那时还在他门下学棋的一位小朋友,日后将有一个令世界棋坛战栗与膜拜的名号:石佛。


<88年中日擂台赛,聂卫平>

 

聂卫平封神之际,远在台湾年逾古稀的应昌期,决心举办世界围棋大赛,打算让全世界最顶尖的棋手们,一起来攀越人类脑力竞技的高峰。

 

88年8月,应氏杯第一届开幕。


围棋就这样拉开了世界大赛的序幕。

 

可老人家怎么也没想到,就在10年后,美国斯坦福大学的学生宿舍里,两个学生东搞一下西搞一下,突然搞出一个叫搜索引擎的东西。

 

98年8月,美国谷歌公司成立。

 

后来的事,想必大家都知道了。

 

 03 

 

88年最得意人,应该是张艺谋。

 

《红高粱》横空出世,拿下柏林金熊,震惊世界影坛。陈凯歌肯定想不通,怎么我去美国进修一下,这个搞摄影的就比我先拿奖了?冯小刚想也没用,他刚做完电视剧《便衣警察》的美工,连拍电影的门都没摸着。至于李安,《霓虹》的剧本、演员都凑齐了,发行和制片却闹掰了。他只好回家煮饭。

 

《红高粱》拿奖后,乡亲们都以为莫言发了,其实就拿了800块钱。还在念大一的巩俐更少,200块。莫言至今还记得第一次见张艺谋的样子:“穿着破汗衫、剃着光头、脸黑得像煤炭。”


去找莫言时,张艺谋的胶皮凉鞋在公交车上被人踩断了,脚趾头也破了,流了一路的血。初见巩俐时,莫言不太满意,觉得她脸上学生气太重,没有“我奶奶”那股生猛劲儿。演了几天,他才放心。


拍戏间隙,莫言招呼姜文、巩俐、老谋子去自己家吃饼,姜文哐当一脚把莫言家唯一的暖水壶给踢爆了。莫言情商很高,笑道:“这电影肯定会爆。”

 

那天,几个男人光着膀子合影。


照片在2012年又被人翻了出来。张艺谋看了说:“那时候我哪想过莫言能得诺贝尔啊?”


<拍摄《红高粱》时的几个牛人>

 

那一年,北京少儿频道推出节目《七色光》。之后,有个眉清目秀的中学生去当班主持。经历了人生百态世间的冷暖后,他的笑容依然温暖纯真,并在去年出演了一部刷爆网络的悬疑剧,《白夜追凶》。

 

而在距离《红高粱》上映13年后,他的前妻力压同时报名的3万多名海选姑娘,出演了莫言和老谋子合作的第二部电影,《幸福时光》。

 

1988年,相逢的人,在路上。

 

 04 

 

《红高粱》爆了,有一次莫言上街,听见有人唱“妹妹你大胆地往前走”,心里偷着乐了好久。不过,88年最火的歌不是它,是“囚歌”。

 

1983年,如日中天的迟志强因“流氓罪”入狱。出狱后,他的《铁窗泪》比《小苹果》还要红。大街小巷都在忏悔,厕所门口都会飘来迟志强的深情独白:“人生最大的悲剧莫过于失去自由,最大的痛苦莫过于失去亲人和朋友……”

 

直到20年后,听众们才知道,原来这些“囚歌”并不是迟志强唱的。长春电影厂借他出狱一事,找来一个叫翟惠民的歌手,录了磁带,打上他的名字发行,瞬间引爆市场。迟志强只录了那段独白而已。

 

有什么正在崩塌,有什么正在破土。

 

88年青歌赛,“西北风”盛极一时。胳膊拗不过大腿,酷爱苏芮的那英只能以《山沟沟》这样的名曲出道。远在香港的王菲正在戴思聪门下学艺,离走红还有一个改名的距离。别说在一起打麻将,离《相约九八》都还有十年的人生路要走。那十年里,混进了一些我们熟悉的名字,比如高峰、窦唯。

 

88年对窦唯是个特别的年份。赵明义听说他之后,直接跑到家里堵人。在石景山,他看到妖冶的窦唯唱了一首迈克尔·杰克逊,马上就问:“来咱们乐队行不行?”随后,窦唯加入黑豹。而几个月前离开黑豹的丁武,又拉另外一帮长发野小子,成立了唐朝。

 

黑豹也好,唐朝也罢,他们风头远不及另一个人。

 

1988年10月14日,香港某四人组乐队坐火车到广州,再坐飞机到天津,又换汽车到北京,成为首支在北京开专场演唱会的香港乐队。

 

然而,因主唱黄家驹唱粤语,不少听众都不买账。16日演唱会中途,许多观众退场,直到他用国语演唱《大地》,情况才稍稍好转。


最后,黄家驹实在没办法,抱着吉他翻唱了一首令全场观众沸腾的歌,《一无所有》。


<88年Beyond游长城>

 

Beyond在北京吃烤鸭、游长城,没人关心。让许多人震惊的一条消息,出自《人民日报》。

 

一篇名叫 《崔健的歌为什么受欢迎》的文章作为文艺版头条发表。还配有《一无所有》的歌词。

 

当天夜里,撰稿顾土跟崔健父亲通了电话,崔父声泪俱下地说:“一直为儿子担惊受怕,现在好了,党报替崔健说话了。”几天后,顾土在街头打车,出租车司机突然抽出屁股下面的一张《人民日报》对他说:“太好了!终于承认崔健了!”

 

年底,“新时期10年金曲回顾”演唱会上,崔健凭《一无所有》获奖。因为规定一个人只能唱一首,崔健没唱《一无所有》。在追光打来时,他用一块红布蒙着双眼,唱了一首新歌。唱罢,使劲儿摘下红布,狠狠扔在地上,潇洒地离开舞台。


这便是著名的《一块红布》。

 

那一年,上海搞了个十大歌星评选,北京搞了个选美比赛。连跳霹雳舞的,都在重庆举办了全国大赛。有个在黑龙江霹雳舞大赛拿一等奖的小伙子参赛,结果铩羽而归,只拿到了第三名。

 

那小子,名叫孙红雷。

 

 05 

 

就在崔健扛着摇滚大旗往前走、刘欢唱《少年壮志不言愁》时,88年,港台的风吹了进来。

 

其中一缕风,便是齐秦。

 

当初,因为要当兵,将与女友王祖贤分别,离别愁绪萦绕心头,他便写了《大约在冬季》。在齐秦看来,这首歌不过抒发离愁,没什么特别。


结果一发行,红透半边天。

 

歌被引进大陆,88年春晚的主持人王刚一听,当时就傻了:“实在太好听了,那种苍凉、神秘,他个人身上散发的气质,我以前从没接触过。”

 

不只是他没接触,很多人都没接触。大部分年轻人,还不太关心在香港、台湾这两地的娱乐圈,当年究竟发生了什么大事。比如说,谭张争霸。

 

那一年,谭咏麟和张国荣之间的“争斗”,达到前所未有的高潮。十大金曲颁奖礼上,谭咏麟拿了奖,却公开宣布:“这是我最后一次在乐坛上领奖。今后,我不会参加任何有比赛性质的音乐活动。”

 

听到这些话,张国荣只能跑到后台猛抽烟。2年后,唱罢《风再起时》,张国荣在舞台上留下麦克风,随即转身而去,宣布退出歌坛。

 

谭张粉丝之争,远比今天粉丝撕逼要厉害。顽固张派汪涵就说过,当时一个宿舍里,下铺唱谭咏麟,上铺唱张国荣,可以为这事儿打一架。


有一次做班服,汪涵负责设计花样,他把张国荣的相片拿去,让师傅按着样子做,拉链都是斜的,穿出去超拉风,顺便把班上的谭粉给蒙了。

 

那一年,巨星转身,群星展翅。

 

张雨生发行《天天想你》,一卖就是35万张。梁朝伟出演电视剧《绝代双骄》,拿下金像男配。跟他一起考无线落榜的周星驰也好不容易熬出头,凭借《霹雳先锋》拿下金马男配,还在TVB晚会上非常胆大地唱了一首《我是中国人》。


<88年TVB晚会,周星驰>

 

执意离开无线的刘德华已是风光无限,一年演十几部电影。唯一郁闷的是张学友,事业突遭低谷,在酒吧酗酒后,跟人打了一架。稍微开心一点的事,不过是跟刘德华、张曼玉一起演的电影上映。

 

那部电影的导演,叫王家卫。

电影名字,叫《旺角卡门》。

 

谭张争霸的结局,固然令人叹息。然而巨头离场,诸侯并起。谭、张转身离去,“四大天王”登台高歌。成龙、周润发向下俯瞰,完全没意识到一个无线落榜生会威胁到他们的地位,造就“双周一成”时代。

 

最叫人万万没有想到的是,多年以后,张学友在《旺角卡门》里留下的“吔屎丫你!”这一经典镜头,竟坐上了80、90后日常表情包的头把交椅。

 

你说刺激不刺激?


<88年《旺角卡门》,张学友>

 

 06 

 

1988年,邓丽君的经纪人宋文善制作了一档叫《青春大对抗》的节目。原本由3个女孩组成的“小猫队”主持,后来觉得太过单调,他就又找了3个男孩子过来,将其称为“小虎队”。

 

意外的是,力捧的小猫队没火,小虎队火得一塌糊涂。在《今天有我》节目中首演《青苹果乐园》时,现场掌声雷动。吴奇隆的后空翻引爆全场。

 

那时,还在内蒙古第一机械制造集团第一中学读书的张绍刚,是个特别守规矩想考大学的好孩子。一心只读圣贤书,两耳不闻窗外事。

 

估计打死他都想不到,30年后,自己会在2018年第二季的《吐槽大会》上,以主持人身份吐槽小帅虎陈志朋近乎妖孽的穿衣风格。

 

那时,苏有朋跳舞总是慢半拍,连说“我们是小虎队!”都跟不上节奏。他不会知道,就在自己崭露头角时,一件即将改变他命运的事,正在发生。

 

1988年,一位台湾作家首次返回大陆。看上去,此事平淡无奇。实际上,它影响深远且巨大。

 

这个作家,就是琼瑶。


<88年,琼瑶的书>

 

1988年4月8日,香港启德机场,琼瑶登上了飞往北京的飞机。3个小时后,她抵达北京。她在《剪不断的乡愁》中感慨:“3小时,原来香港至北京,只需3小时。咫尺天涯,却经过39年,才能飞渡!”

 

当时,琼瑶在大陆红得发紫,书能养活一个出版社。无数的影视公司,都对她虎视眈眈。

 

游三峡途中,琼瑶去一家蚕丝厂参观,被全厂女工包围。一群人像打了鸡血一样冲她狂喊:“我们都是你的读者!”琼瑶为此深感震撼。

 

第二年,琼瑶再次返回大陆,到湖南衡阳祭祖。一路上,一个叫欧阳常林的记者跟着她,全程陪同,被她戏称为“湖南骡子”。欧阳常林的坚韧和执着,对电视行业的独到见解,深深打动了琼瑶。不久后,琼瑶就跟湖南电视台开始了一段甜蜜的合作。

 

合作的巅峰,便是98年的《还珠格格》。

 

苏有朋等一票人的人生,就此发生巨变。 

直到今年寒假,它还在掀动观众的心。

 

草蛇灰线,伏脉千里。 

时间才是最好的作者。

 

 07 

 

琼瑶的到访,并没有引起文学界的震动。那一年,最让大陆主流文学感到头疼的人,是王朔。

 

1988年,《浮出海面》《一半海水一半火焰》《橡皮人》《顽主》四部小说被搬上大银幕。这一年被文学界、影视界、评论界称为“王朔年”。跟发小叶京出去吃饭的路上,王朔特别意气风发地说:“现在中国电影界,哥们儿平蹚!”

 

四部电影,王朔最喜欢《顽主》。米家山彻底还原了他的精髓。跑了多年龙套的葛优,因为这部戏红了一阵,虽然片酬才800元。


<88年,电影《顽主》>

 

这一年,不只王朔,不少作家都迎来了盛放。

 

1988年,《小说月报》第3期选载了刘震云的《新兵连》。拿奖后,在月报作品集中,刘震云提到少年时代一位朋友,忧伤地写道:“从朋友的角度,我很对不住他,一听人家疯了,就不跟人家玩了。”

 

那一年,贾平凹《浮躁》获奖,震动文坛。汪曾祺在《瞭望》中为他疯狂打Call。不久后,作品落到三毛手中。三毛读罢,立即给贾平凹写信:“感谢您的这枝笔,带给读者如我,许多个不睡的夜。”

 

1988年,对苏童也很重要,他出版了小说集《一九三四年的逃亡》,奠定先锋派的地位。秋天,他搬进了一栋旧楼房,窗外两棵果树,一棵石榴一棵枇杷。就在第二年,他在那里写出了《妻妾成群》。

 

那一年,余华咸鱼翻身。《现实一种》和《世事如烟》接连发表。之前,他一边做牙医一边写作,邮递员懒得敲门进院,每次把信从外面扔进来。父亲一听就对他说:“你的退稿信来了。”收到约稿时,他拿给父亲,父亲问:“什么意思?”余华说:“我出名了。你再也听不到那个声音了。”

 

1988年,姚育明去北京接史铁生参加获奖会。在地坛散步时,史铁生说:“我与地坛很有缘分,家搬来搬去,总围绕着它。”两年后,《上海文学》就发表了那篇震动全国的散文,《我与地坛》。

 

那一年,史铁生住在雍和宫大街26号。每次去北京,王安忆都去看他,还给他织过毛衣。史铁生家的电视机很破,必须用一个可乐罐钉在上面,拿手扶着才能看。夏天很热,家里却没有电风扇。

 

后来,王安忆、贾平凹、苏童、刘震云纷纷拿下茅盾文学奖。当时年轻的他们,并不知道自己在筑就一个文学黄金时代,仿佛应了那句诗:

 

此情可待成追忆,只是当时已惘然。

 

 08 

 

1988年,有人来,也有人去。

 

写《芳华》的严歌苓受邀访美后,带着几本英语书就跑去了美国。同年,王小波与李银河从美国回来。他耗费十年心血的《黄金时代》已接近尾声。

 

读完《黄金时代》,高晓松彻底拜服:“我觉得王小波是空前绝后的,没有人能跟他比肩,在我的心目中,他在白话文写作里排第一位。”

 

1988年的高晓松正忙着高考。当时他在北京四中A1班,汇集的都是全北京最牛的学生。第一天考语文,四中学生全部提前交卷,搞得校长发牢骚:“你们不要提前交卷,这让其他学校的考生很紧张!”

 

数学开考时,高晓松还在家找准考证。出门没公交,他拦住路边一位叔叔求人家借一下自行车。那人是中科院的,把车借给他了。那年数学题很容易,但他被扣了6分,成了班里唯一没拿满分的人。

 

多年后,不知道《都嘟》的马未都跟《晓说》的高晓松一起脱口秀时,会不会想到1988年那个夏天。那年一个台湾人来北京,看到马未都有只碗,问卖不卖。他花200块买的,台湾人开价1万美元。

 

马未都留了个心眼儿,没卖。

 

后来他捧着一本《明式家具珍赏》,兴冲冲地找到王世襄,请老人赏脸签字。他一辈子也忘不了,王老在书上题下“未都先生有道清鉴”。“有道”就是说,咱们是一个道上的。这让33岁的马未都受宠若惊。


<马未都和王世襄>

 

1988年,小说鼎盛,诗歌失落。

 

年底,北岛返京,颁了第一个、也是最后一个《今天》诗歌奖。同年,顾城去往新西兰教书,随后隐居于激流岛。至于海子,他第二次去往西藏采风,路经德令哈时,写下了那个著名的句子:


姐姐,今夜我不关心人类,我只想你


也就是在这一年,一个向来无人问津的诗人,在《读者》杂志卷首发表诗作《热爱生命》。没想到短短两年后,他竟成了全民偶像。

 

你也许不熟悉那首诗,但你一定听过它的句子:


我不去想,

是否能够成功 ,

既然选择了远方,

便只顾风雨兼程。

 

诗意的年代,从此一去不回。

 

 09 

 

1988年,还有件事不能不提。

 

8月,《上海文论》开辟“重写文学史”专栏。在这一思潮下,一些本应占有一席之地、却因某些历史原因被遗忘的重量级作家,重新被提起。

 

其中有两人,一个张爱玲,一个沈从文。

 

那年,“张爱玲热”到达顶峰。为剥开张爱玲的神秘面纱,住在美国的女作家戴文采搬到张爱玲洛杉矶的居所旁,作其邻居。她把张爱玲丢的垃圾捡回家,细细翻阅考据,写了一篇《我的邻居张爱玲》。

 

当时张爱玲为“躲避”虱子,四处搬家,本已决定在那里安住。得知此事后,一夜间消失得无影无踪。

 

同年5月,沈从文心脏病发作。事先没有征兆,突然气闷心绞。神智模糊之前,沈从文紧紧握着张兆和的手说:“三姐,我对不起你。”

 

这是他最后的话。


<沈从文与张兆和>


沈从文去世后,媒体迟迟“秘不发丧”。巴金翻了几天报纸,都没翻到他的讣告。远在瑞典的汉学家马悦然试图确认死讯,令他震惊的是,中国大使馆的文化参赞竟从未听说过这个人。马悦然觉得很是哀伤。

 

多年后,作为诺奖十八位终身评委之一,马悦然公开说:“虽然这不符合规定,但我已破例说过,如果88年沈从文不死,必定拿到诺奖。”

 

不过,话又说回来,即便沈从文拿到了诺贝尔文学奖,国人的注意力也未必会落在他的身上。

 

1988年,鲍勃·迪伦进入摇滚名人堂,乔布斯靠《锡铁小兵》让皮克斯走上正轨,贝托鲁奇用《末代皇帝》横扫奥斯卡,迈克尔·乔丹罚球线起跳扣篮连冠扣篮王,马尔克斯访沪看到盗版的《百年孤独》后大吃一惊。但这些都不足以触动老百姓的神经。

 

因为那一年,是汉城奥运会。

 

 10 

 

88年,中国兵败汉城。

 

4年前许海峰摘金。大家以为至少保三争二。岂料许海峰发挥失常,拿了第27名。《中国射击队为何跌跤》《许海峰为何失灵》,质疑声四起…

 

第4天,李宁登场。国人胜券在握。


吊环比赛,他的脚挂在了环上。跳马比赛,他直接坐在了地上。并留下了一个难忘的微笑。

 

上一次奥运会,体操队摘得5金,李宁独揽3金。这一次,他颗粒无收。一回到休息室,李宁就泪如泉涌,抱住队员:“弟兄们,我对不起大家!”


<88年奥运会,李宁>

 

举重队,4金无一卫冕。56公斤级抓举和挺举中,6次试举,被寄予厚望的何灼强只有两次成功。

 

紧接着,中国女排输了。

 

之前,她们已经五连冠。全国媒体和观众都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李宁回国后,铺天盖地的谩骂、侮辱席卷而来。有人给他寄刀片,有人给他寄了一根塑料绳,附信写道:“你别吊环了,还是去上吊吧!”连机场人员也不忘表达自己的愤怒之情:“你什么时候摔不好,非要去奥运会上摔?”

 

4年前的英雄,就这样被唾骂。 

而那时,刘翔才5岁。

 

就在那一年,《奥运争光计划》和全运战略被推出。为争夺奥运金牌,中国的神经一绷就是20年。

 

就在那一年,一个15岁的少女刚刚进入国家队。14年的运动生涯中,她一共拿到18个世界冠军,连续八年排名世界第一。令所有对手感到恐惧。

 

你们猜猜她是谁?

 

 11 

 

退役后的李宁,没有去大学读书,也没有去当教练,而是去了一家牛逼哄哄的公司学习经商。公司生产饮料,“中国魔水”,俗称健力宝。

 

1988年的健力宝简直666,不但是连续两届奥运代表团指定饮品,还荣获国家科技进步二等奖。那是建国以来饮料行业获得的最高荣誉。

 

多年后,我第一次在老妈开的商店里喝到这种饮料时,整个人兴奋不已。因为它比大街上用色素勾兑出来的糖水饮料更解渴,喝起来又不像五毛钱一瓶的可乐那样老叫人打嗝,关键是,拉罐拉环儿翻过来后,很可能看到“再来一罐”四个字。

 

直到1999年,健力宝都冲在最前头,扛着“对抗两乐”的大旗。谁能想到这个民族品牌竟没能顺利跨过千禧年,一夜之间,荣光湮灭。

 

君莫舞,君不见玉环飞燕皆尘土。


<当年牛逼哄哄的健力宝>

 

相反,当时看上去并不光芒万丈的一些人,却在默默无闻中,做出了影响今天商业格局的事情。

 

1988年,马云从杭州师范外语系毕业。不久后,他在西湖边上发起了一个英语角。不要小看这个英语角。因为它,马云在翻译界闯出名气。越来越多的人来请他做翻译。他一想,既然如此,不如老子开公司?于是开始第一次创业,海博翻译社。

 

同年5月到次年9月,一个叫求伯君的人,把自己关在屋里写代码。无休止的工作压垮了身体,以至于三进医院。到了开发关键时刻,求伯君干脆把电脑搬到病房。随后,WPS横空出世。雷军接触到后,彻底拜服,顺手将WPS破解。求伯君闻讯赶来,邀他加入公司。这一年,金山成立。

 

从部队转业的王健林觉得机关没意思,以后撑死了就是当个副市长,于是下海经商。恰好,大连西岗住宅开发公司负债149万,濒临破产,没人敢接。王健林接了。公司成立半年,终于拉到一个棚户区改造项目,赚到第一笔资金。这一年,万达成立。

 

远在深圳,一个搞过服装、手表、印刷、旅游、农贸、见啥赚啥的公司,终于确定了未来的地产方向。企业迅速完成了股份化改造,领军人物王石表示愿意放弃个人股份。这一年,万科成立。

 

柳传志跟几个小伙伴,攥着30万港币到达香港。他想从做贸易开始,积累资金,了解海外市场,然后打回国内。这一年,香港联想成立。

 

手握巨款的任正非也来到了人生的十字路口。到底是学万科主攻房地产,还是搞点别的?最后,对通信陌生的任正非走了另一条路,高薪聘请大学生,自主开发通信设备。华为就这样确立了发展方向。

 

最不起眼的人,应该是俞敏洪。他决定为出国而努力学习。结果三年半后,梦想破灭,还作光了一家人的积蓄。为了补贴家用,他瞒着妻子,偷偷开了个培训班,跑到北大去贴小广告……

 

许多的成功,不过从一件小事开始。

许多的变革,都在不动声色中发生。

 

1988年如此,2018年亦然。

 

 12 

 

1988年,一架超载30人的IL14运输机,撞向一家饭店屋顶,造成44人死亡,举国震惊。更叫人震惊的,是四川乐山井研县发生的事。

 

湖北战士邵江彬、耿学杰盗走部队两支折叠式冲锋枪和1100余发子弹,两人一路抢劫杀人,欠下几十条人命。在井研县围歼二人时,军警出动车辆120台,使用子弹17000发,手榴弹334枚,火箭弹20枚,催泪弹13枚,毒气弹9枚。当晚,李鹏彻夜未眠,直到凶犯伏法,才出了一口长气。

 

相比之下,另一起命案,极其不起眼。

 

1988年5月26日下午5时,甘肃某公司一位23岁的女职工被害,身上共有26处刀伤。


而这,仅仅是一个开始。

 

接下来14年里,白银市有11名女性惨遭杀害,手段极其残忍,造成巨大的社会恐慌。直到28年后,嫌疑人才被抓获,并刷爆了朋友圈。

 

这就是白银市连环杀人案。

 

然而对许多老百姓而言,命案只是谈资。

一如对不少公众号而言,死人只是流量。

 

当我像刘震云在《温故一九四二》里问乡亲们一样问我爹妈“1988年发生了什么?”时。他俩不约而同地告诉了我四个字:物价飞涨。


<88年,物价飞涨,抢购风潮>

 

那一年,抱着“长痛不如短痛”的决心,物价闯关开始。7月份,物价激增20%。有钱人抢购家用电器,没钱的囤积日常用品。上海居然有人囤积一户人家可用200年的卫生纸。北京大妈推着车子排队买大白菜,小公务员根本不敢上街吃饭,随便俩菜,就是半个月的工资,回家就得跪搓衣板儿。

 

无数金店、首饰店被挤破。短短一个月,280种商品的零售价涨幅达18.7%。对于普通家庭来说,要抢购的商品只有7件:柴米油盐酱醋茶。

 

天下大事再多,文化再繁荣,经济再昌盛,老百姓也得过日子不是?就像刘震云在《一地鸡毛》里写的:家里一块豆腐馊了,这比八国首脑会议还重要。

 

好在终于不用为物价操心了。 

如今你只需要操心房价。

 

 13 

 

1988年对我而言,也是非常重要的一年。因为当时我正在我妈的肚子里,即将来到这个世界。若问我对此作何感想,我只能用90年代《正大综艺》的口号来回答这个问题:不看不知道,世界真奇妙。

 

30年白云苍狗,岁月埋下了好多好多的彩蛋。有的彩蛋像地雷,炸出一片灰飞烟灭,有的彩蛋像焰火,炸出一段锦绣华年。30年来来去去,有的昨天还光芒万丈,转瞬就唱起《凉凉》,有的今天尚且默默无闻,站上风口就扶摇上九天。

 

诗人也好,作家也罢,明星也好,巨头也罢,成败荣辱,是给别人看的,不过青山依旧在,几度夕阳红。那都不重要。重要的是,冷暖自知。


<88年龙年春晚,弹指一挥间>

 

1988年,看似平常,实则暗流涌动。理想主义渐次落幕,娱乐至上缓缓袭来。有人貌似在山顶,其实是下坡,有人看似在山谷,其实蓄势待发。所以说,千万别随便看轻你身边的每一个人。

 

尤其是你自己。


君不见,当年被诸多人“问罪”的李宁,前不久正用自己的品牌运动服小火了朋友圈吗?有些世事,真就像1988年靠电视剧《末代皇帝》一夜爆红的陈道明说的:“山上的人,不要瞧不起山下的人,因为终有一天他们会上山取代你,上山的人,也不要瞧不起下山的人,因为他风光时你还在山下。”


毕竟中国有句古话,“三十年河西三十年河东”。

 

2018狗年来了。下一批彩蛋,让我们拭目以待。 




延伸阅读:


中年身世似逃禅


作者:野夫; 来源:财评天下;中国新闻周刊(ID:chinanewsweekly)




野夫

1962年出生于湖北,著名作家,出版人。


岁暮天寒,一个人郁郁独行,忽然与中年狭路相逢。

彼此冷冷打量一番,各自倒抽一口寒气。也许久厌兵戈,一时英雄气短,按住腰间那柄祖传的岁月杀猪刀,实在不欲拔出来恶战一场。

这样的对视终觉尴尬,一方不肯让路,一方无心搏杀。两厢捉对,行者盘算着绕道而行。只是四面山河,肃然如桶,如埋伏已久之陷阱,竟是无路可逃。

天风凛冽,但见中年兀然霸道在那,满手暗器,嘿然怪笑地候着你的迎战。这一场蓄谋既久,事先张扬的暗算,任谁也插翅难飞。

惊惶之余,回想天下所有的遭遇,或者都是成就你今生的艳遇,忽然就有了几分气定神闲。虽千万人,横尸于此;虽千万人,吾往矣。设若一个区区中年,你竟战也不过,那接下来还将遭逢的余生,你与走肉何异?

一念及此,遂如小说家言——老夫且硬生生迎了上去……

何谓中年?何日为始,何时为终?

古代的时间很慢,生命很短,却也显得漫长。四十就要不惑于人间绚烂,似乎中年便来得很早。金圣叹说:人生三十未娶则不得再娶,四十未仕则不得再仕。意思大抵是,三四十岁之后,所有的努力皆可放弃,对生活不必再存奢望。故而关汉卿要在杂剧里叹唱——人到中年万事休。一个休字,真是道尽了中年的寒凉。

网上说,联合国的卫生组织,迩来重新划定了青、中、老的界限,将中年的边际,几乎无限拉长到一个古稀的年段。这算是对迟熟社会的一个奖赏,也可谓对这个难以成人的“类人孩”时代的某种戏谑。

窃以为,中年绝非一个年轮,不是钟表刻度上的一段时空。中年是一种心态,抑或是心智成熟的一个纬度。王羲之说,中年以来,伤于哀乐。与亲友别,辄作数日恶。这里的意思非常明白,人在青春里,万事唯知贪欢。对于岁月之逝,原是真无哀愁。那种客舟听雨的怅惘,从来未曾真懂。只有到了中年,才会敏感于人世苦乐;哪怕是与亲友小别,也会数日心情难过。



我于44岁如云而南,寄居苍洱之间读书饮酒,便有近乎于垂老投荒的感觉。那时古镇萧条,来的也多是盛世零落之人。翻检旧作,找出“中年身世似逃禅,面壁澄怀学闭关”——那真是当时的情状。

中国旧式读书人,向有“据于儒、依于老、逃于禅”的传统。大意是说,最初以儒家救世情怀为立身之据,后来报国无门,惶惶如丧家之犬,只好以老庄之高蹈避世思想相依为命。然而老庄原非真正清静无为之人,若辈皆有自己的理想国,只是不屑于与此浊世对话而已。于是,最后只好逃入禅门,息影于佛前青灯下,在禅的一花五叶之间,饮茶听钟,出离愤怒,也不立文字。偶然兴起立下的,可做偈诵,可做灯传,亦可刨土添薪,化作舍利一如灰烬。

李叔同39岁祝发入山,转身为弘一法师,算是中年悟道。而更多的人,在这样的年龄,还在酒色猖狂的日子里浪掷青春。

董桥先生认为,中年是只会感慨不会感动的年龄,只有哀愁没有悲怒的年龄。这也许是他的独特体悟。在我看来,中年情味陈窖酒,虽然没了初出蒸锅的火气,却有倍加沉郁的醉意。不悲则已,悲则彻骨;轻易不怒,怒必伤人。



我从中年开始告别喧嚣浮躁的京城商业生活,蜗居于一个小村检点半生。那时已经非常拮据了,只能去下关的一个旧货市场,买回一车旧家具,勉强维持日常生活。中年人并不意味着对自己完全具备信心,但是对如何应付人间生存,一般不会像年轻人那么仓皇。

我的中年已然饱历沉浮荣辱,对于贫富贵贱算是基本看淡。如果一个人到了中年,还没有活出自己的方向感,那他注定一生狼奔豕突,永远在焦虑中拼搏奔波。我那时已经非常明确只身南来的活法——就是写作。在中国,一个人要想凭借写作,且不依赖作协之类体制,而能较为优裕地生活的,其实寥寥可数。

我并不认为我可以卖文为生,但是,我彻底清醒地认识到——我应该写了。写作是我的存在方式,除此之外,我将什么都不是。如果我没有将我所经历的一切记录于案,历史也必将错过对一些罪恶的指证。

也就是说,我在度过了大半生的孟浪狂躁之后,忽然在中年沉静下来。那一年,我像获得了某种天启,我必须远离那个浮华且危险的都城。当我背着背篓在乡村集市买菜做饭,在农家小灶沽酒买醉——这些新鲜出炉的纯良土酿,点滴滋润着我开始很接地气的生活。我知道,我赢了,我终于找到了我最想要的日子。

很多时候,都是雨打梨花深闭门地活着。院子里手植的梨树石榴,一白一红,轮番点染着中年人的枯寂。邻人做了好菜,必是要送一碗来分享。自家开了新酒,也总要隔篱呼取。夜雨楼头,英雄美人偶来啸聚;尺八呜咽声中,不时还能唤出几行清泪。

天气晴好之日,独自会背一袋米,提一桶油,去苍山古寺聊做供养。那时的净空法师不似今日之忙,多在庭中金桂之下,泡一壶陈年老普洱,与我负暄闲话。他是武僧出身,腕上缠着几十斤重的熟铜念珠,斟酌之间,滴水不漏。

无为寺的山规甚严,一直不让用电。当年那些习武的僧童,而今都云游远方了。和尚见我,依旧还要留下用斋。每饭前,必同唱佛号;先退席者,必挨座行礼。这样的古风,仿佛还是虚云老和尚时代。想起虚云上师于江山鼎革时,义不赴京叩阙——自古法王不拜世王——这是怎样的磊落耿介。这样的法脉和道统,可惜只今余几?

古寺复建了药师殿,唤我为这山河留一点词句。我为正门撰联曰:十二大愿足济世,有师为证;三千红尘除修心,无药可医。再为侧门撰联云:良言如良药,具三聚净戒;心法即佛法,度一切有情。

这些话,年轻时写不来。看似中年后才有的证悟。至今在那殿门前挂着,老了再去看,是否会汗颜,却是未知。



被名山大水拥着的中年,似乎该有一些名门正派的贵气。该说的话,从未三缄其口。该做的事,向来一意孤行。这是一个是非正邪极易混淆的时代,举目乌烟瘴气,只能重建君子心中那个道义江湖。

一入江湖岁月催,鬓已星星也。这都是古话,道的也是千古炎凉。江湖子弟江湖老,活的正是这样一点骨血。想当年青春许国,揖别了皂隶生涯;几十年风刀霜剑地在俗世突围,要的也就是这样的云水营生,自由西东。

一日,入魏宝山长春洞借宿,几百年的老道观,傲岸而寂然。逍遥道长与龚道士和一个火工道人,三人在此深林枯涧边,孤守一脉道法。夜来月下,搬出桂花私酿,与我等俗人痛饮。醉罢吹箫弹琴,仙乐飘飘;再于空庭踏罡步斗,打出另一番迥异中原的太极。这样的浮生闲日,何等快活逍遥。

道观香火寥落,不敷日用。道士须躬耕荒野,聊供盘飧。其处远离人烟,山冷水寒。询之:何以选择如此生涯?答曰:祖宗的衣钵,总会要人守着在。

虽然云山相隔,我辈守着的,亦是另一种祖宗家法。古语谓盛世拜佛,末世访道。至于书生,千百年来,也就图个在治乱之间,维系那一脉文化江山,以免真正的亡了天下。

南迁十载,生年过半。海内外出书十余册,结缘天下同道上百万,我算是对得起我的中年。尽管生活多如黄遵宪诗云:中年岁月苦风飘,强半光阴客里抛。但这样的光阴,自问尚未虚掷。

方今之世,看着快似要到真正的一元复始之际了。我辈拼命也要从中年活到老年那里去的唯一兴趣,正是想要见证我们平生努力的这一切,该怎样在未来散枝开花。

朋辈勉之曰:该行的路我们已经行过了,该打的仗我们已经打过了。我曾过眼的天地烟云,我曾亲炙的当世贤哲,我曾结交的美人英雄,也许是他三世也不能遭逢的幸运。

十年前的大年三十上午,我路过喜州古镇,看见一个少女还在寒风中独守小摊,零售著名的喜州粑粑。我问她为什么还不回家去团年?她说她在昆明上大学,平日都是妈妈卖粑粑供她。她放假回来才能帮一下妈妈,只等这些粑粑卖完了,她就回去团年。那一刻,我忽然背身拭泪。我买完了她所有的几十个粑粑,对她说:你是好孩子,快回去吃年饭吧。

她端着空了的簸箕,对我躬身一揖说:叔叔,你是善良人,会有善报的。

这个白族少女的话,我视为对我中年的最高奖掖。我一直深怀善意地行走于大地上,背负欺凌侮辱,也背负着无数真善美的目光。正是这些弱小者的鼓励,使得我辈行走在中年的路上,走得还算很有力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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