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照北铭:探寻陈延熙弟子陈镜铭
文章来自:太极文化周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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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照北铭”是陈家沟对民国时居住在沟南沟北极有势力的两大家族众多太极高手的誉称。
“南照”指的是陈照堂、陈照旭、陈照丕、陈照海...等人
“北铭”指的是陈鼎铭、陈东铭、陈西铭、陈镜铭、陈铸铭...等人。
“北铭”钱多势大,尤以陈镜铭、陈铸铭亲伯叔兄弟俩人为最。
1970年7月,我到陕西耀州(当时叫耀县)铁路中学工作。每天清晨,我都保持着练太极的习惯。时间长了,在我的影响带动下,学校的教师马金科、薛果愿、陈家永、李孝斌……也纷纷加入到太极拳锻炼的行列中来。不久,车站、工区、沿线站区,以至城里人也陆续加入进来。每周一、三晚上,在南校园的操场上,我和拳友们在一起习武健身,交流切磋,彼此间其乐融融,形成了一道靓丽的风景线。
有一次,我回西安,在与母亲聊天时,她提起了太极名家陈镜铭,说镜铭老有可能住在耀县。陈镜铭家与我母亲家通家世好,她嘱咐我去打听打听,说不定会遇上故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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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镜铭是太极高手,早在上个世纪三、四十年代,就已经在陈家沟成名,是闻名暇耳的“南照北明(铭)”之一。我满怀期冀,费了不少周折,终于,在70年12月初,打听到其下落。我内心十分高兴,随即动身登门拜访。
陈镜铭(1897一1976),小名六女,河南温县陈家沟第十八世人,陈氏太极拳第九代传人。先生自幼喜爱武术,是一代宗师陈延熙的入室弟子,青年时在陈沟已成名手。陈延熙择徒甚严,只有德才兼备者才可授之。他依其悟性而因材施教,一生门徒众多,仅陈家沟就有(大杆)陈发科、(大枪)陈省三、(轻功)陈宝璩、(单刀)王平、(双锏)王雁,以及陈铸铭、陈镜铭等顶尖高手,他们拳脚功夫极佳,并且器械功夫也是一流的。陈镜铭与陈发科、陈宝璩、陈盼铭、陈居铭、王平、王雁等师兄弟关系要好,往来甚密。因其家境殷实,镜铭老又生性大气、豪爽好客,师父家及师兄弟家每逢红白事,以及逢年过节,聚会,均由其鼎力资助并在家设宴款待。他武艺高,人品好,人缘极佳,众口皆碑。
1947年,由于兵荒马乱,天灾人祸,他们一家人辗转迁居到了陕西耀州。后来,租胜利大队托儿所后面院子居住,直到77年,老人作古一年后,子孙才在铁牛街有了自已的住处。在耀州,镜铭老一家三代以务农为主,耕作间隙,在街口卖些甜酒度日。虽然生活艰辛,但仍不忘习拳。据其子启德和孙子耀旺回忆,老人在世期间从未与外人讲过自己的身世,他习拳从不外露,清晨、夜里当家人在睡眠之中,他却在自己的住房习练。他住的南厢房,因为长年练功,地砖竟被他用脚震碎,房内的地砖,常常是两三年就得换铺一次,可见其功力深厚。他习拳数十载,功夫已臻化境,但却从不轻易外露,外人莫知端倪,称其为“隐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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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次见面,看到老人齐胸的白须,三、四寸长的长眉,立马被老人的矍铄气质所深深折服。老人已至古稀之年,但身板硬朗,耳聪目明,思路清晰,谈吐不俗,显现出很好的文化素养,颇有仙风道骨之气。
这周末,我没回西安,敬邀老人随我到学校,后来又陪同老人上了趟药王山。(药王山,原名五台山,是唐时名医孙思邈晚年研药著书之地,后被称为药王山。离我校仅五华里,是我常去练拳之地,与看管文物之人甚熟。)途中,老人步伐轻盈,健步如飞,心不跳,气儿不喘,真可谓老当益壮。这也使我更加真切地认识到太极拳的养生健身功效。兴致之余,镜铭老让我演练了一遍所学的陈氏太极拳。收势之后,得到老人的赞赏,鼓励,和肯定。随后,老人趁兴将陈家密传太极拳(此套拳系耕耘公学于有本公,又经耕耘公传其子延熙公,作为家传架,只在家人和入室弟子中传习。)演练了几式。演练的时间不甚长,招数虽少,但技艺精湛,手、眼、身、法、步,莫不合乎拳理,使我大开眼界——这才是我多年以来最想见到的东西!
从70年至75年,我跟着镜铭老学拳,前后整整五年,着实收益匪浅!每星期,我都利用晚上的休息时间,至少去老人家里两次,每次2小时左右,演招势,谈体会,让老人指正。先是听他讲拳、拆拳,而后听他讲太极轶闻和趣事,从未间断,使我对武学和武林有了更深刻的认识。那个年代,学生很少上晚自习,我又是单身,故时间比较充裕。
文革时期,由于形势特殊,不少人家遭到批斗,他家成分又高,因此很少公开练拳,终其一生,其传授的弟子也仅就我一人。
后来,我的陈氏一路太极拳定架于镜铭老,二路拳(炮捶)定架于陈鑫孙天河老。他二位皆是陈氏太极的顶尖高手,是既能教的出,又能讲的出的文武大侠。我的太极成就主要得益于此二位武学前辈。如今想来,真可谓三生有幸!现在镜铭老、天河老虽已作故,但他们的后人皆随我学习太极拳,我尽心教之,决心将所学二老之绝技,返还于他家人。
(上图:镜铭公弟子王胜利先生习拳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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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72年,我与穆尔亮(闫良谭家庄人,山东汉子,人高马大,一手梅花拳打的呼呼生风,威风八面,在闫良一带很有名气。年长我十来岁,当时,在我校做木工)的几次过招,不仅使穆师心服口服,也使在场教师无不叹服!一时间,在咸铜线传为佳话。铁路沿线职工们慕名而来学者甚多。不仅有耀县的,沿线各站区职工也有来学的。(那时,咸铜线客车就开四对)。三原的李松江,闫良的李一萌,富平的张志信,庄里的周启祥、马永镜,梅家坪的李迪生、王保安、张鹏、崔五明,黄堡站的杜国喜,以及庄里五号信箱的王永胜、刘长发、陈平……他们都是每周必来学习之人。每周回西安,常常是饭一吃,就约李迪荣、李永成、陈来友、周连玉......等师兄弟以及陈红兆师兄的弟子徐永、王恩来等人到我姨(陈立清)家进行交流、演练。顺便讲一下,当时在东五路尚爱路口,我姨家有三间厦子房,每到晚上或节假日,很热闹,众师弟以及喜爱拳术者,拜访者……人很多,总是不下于一、二十人进行拳术交流和演练,讲述见闻趣事。是西安陈氏太极拳爱好者的聚会地。我姨一生不会洗衣,不会做饭,不会骑车,一心扑在拳术上,当时是十九世中名气最大,教人最多之人。是陈氏太极拳承先启后之人,是太极拳光大之人。“学小架到西安!找中华女杰陈立清!”可见其地位显赫。众人深为我拳术进展而惊讶,可又不知就里,唯我姨、舅心知肚明。我在71年就与姨、舅们提过此事,由于种种因素,后来,仅我大舅陈玉琦到耀州去过几次,探望拜访镜铭老,他深为老人的功夫所折服!他常说:“六女叔也是俺老师呢!‘’
“河南有个王西安,西安有个王胜利!”这也是我姨陈立清引以自豪的口头语。
(上图:王胜利先生偕同镜铭公后人回陈家沟寻根续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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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二年部队侦警连到校集训,我因此结识了刘二宝(班长)、郭元(排长)等人,后到柿沟东边部队驻地教拳两周,后由弟子顾建业接替传授。其间,与富平手拖厂师兄弟刘德軒(比我学拳晚,但长我3岁,为便于称呼,1990年,我主动改师弟为师兄称呼)交往甚密,双方弟子亦相互走动。赵学发、梁群岭、张亮珠、王书田、孔剑等人虚心好学,我甚喜之。每次我去富平,总与我欢聚交流,他们也常随同其师来耀州,尤其是学发。1975年7月,因工作需要,我被调到陕南。其间,应师兄急邀,就赶到富平,用跟镜铭老所学功夫将赵学发又拉回到太极圈内。多年后,学发讲起这段往事,依然感慨万分——“王老师那天用的几招,使我清醒,王老师挽救了一个太极拳大师!”
(上图:陈子明太极拳研究会会长王胜利先生与赵学法先生在一起交流)
1975年8月,我离开恩师,离开耀州,来到汉中、安康,又开始新的生活。
1970年至1975年,在耀州生活的这段时间是美满的,充实的,是我太极生涯中收获最大的五年,终生难忘。遗憾的是,我又打听到一陈家沟人陈其华,十九世人,中年时也打太极,四八年到的耀州,在县供销社北街门市部工作,满口的豫北话,却不承认是家乡人,人很冷,跟人不多说一句话。后来是否打拳,具体怎样,就不清楚了。
另外,富平流曲有个陈铸(居)铭,是镜铭老堂弟,排行为七,也是四七年到的富平。在老家时拳脚功夫很好,也是陈家沟“南照北铭”之一。到富平后,也是藏而不露,只行中医治病救人。曾参加富平中医考试荣获第二名,声誉很好。一生无子女,老伴亡后,成为“五保户”。1984年溘然离世,村人为其送终下葬。
2017年,我随镜铭老后人再入陈家沟陈氏宗谱,可谓是叶落归根。
(上图:日本友人来华交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