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君儿读诗 | 2020年6月好诗选

诗锚 诗锚 2021-02-09


君儿摄



本辑诗人:伊沙、湘莲子、李岩、杜思尚、蒋雪峰、刘健、周鸣、五月牛、沙凯歌、廖兵坤、东森林、草屋、梅花驿、乌城、莫高、第一闲人、虎子、徐江、张小云、天狼、苇欢、莲心儿、叶子、 钟树林、散心、李伟、轩辕轼轲、盛兴、默问、赵克强、银河大风、黎雪梅、周芳如、起子、 查文瑾、张明宇、西毒何殇、王有尾、艾蒿、沈浩波、马非

6月,因个人生活变故,阅诗少,但彭晓杨做的全月诗人链接差不多全部读了。就在快订稿时,看到了艾蒿这首《我为什么写诗》,是啊,一个人为什么写诗?诗能给生命注入什么?当残酷的生活击得人头抵南墙额触尘灰时,是诗让我们又抬起面颊,迎面与宿命的猛兽血肉相搏,赢得生命不倦的分行绽开花朵。
编者小记
2020.7.6



区别|伊沙


视之有限谓之流星

听之无限谓之鸟鸣



鸟鸣|伊沙

 

东海之上

遣唐使的船沉了

一把古琴漂浮着

上面立着

一只海鸥

 


漩丨伊沙


二十来岁时

我把爱人的漩写成

生命之海的百慕大

不觉得自己是天才

五十来岁时才觉得



创作与批评丨伊沙


批评话语体系的

简单粗暴

就像把块豆腐

一分为二

说什么某某

为今后写作

做好了全部准备

哪有这样的事

永远在准备

永远在写作

永远在写作

永远在准备

这才是写作

内部的真相 



病房外记·蚯蚓活了|湘莲子


偶尔抬头顶一下玻璃瓶盖

也就是说

它身体的八分之七

都藏在装满泥土的瓶子里

你却强烈地感觉到这八分之一的力量

你赢了

她用这八分之一的力量

考上了舞蹈学院


沙盘治疗

我用的是海明威关于人物的描写

我把人物换成了蚯蚓

她把蚯蚓当成了自己


2020.06.07



张三鼻子李四眼丨李岩


并不是怕

从不翻书的原型对号入座

而是先训练你的脑子

训练你的脑子飞檐走壁

训练你的虚构能力

让张三长李四的眼

李四长张三的鼻子

再长王五的嘴

让谁都能一眼认出

这是自己认识的谁谁

你其实不是写小说

而是写诗

把诗写得比真实还真

就是超级写实


2020.6



一个日本老兵的回忆丨杜思尚


那个中国士兵

被砍头前

只是静静地坐着

这个画面

像颗子弹

嵌入他的大脑

他的余生

都在为阵亡的

中国军人诵经

一直到死


2020.06.16


 

他出家的福田寺丨蒋雪峰


在他晚年时  变成了学校

我在里面呱呱呱坠地

读书到小学三年级

学会了识字  加减法  

给了我全部的善


我能够说话时  就认识他

整个福田坝

都知道他的法号  叫果满

放学后  我们都喜欢去摸他

右手的第六根指头

如看外星人


从宋朝开始

主持的灵骨塔  挨在一起

斑竹林茂密  白鹤飞过了几个朝代

在斑竹林安家

桂花树 一直在香


我出生前

塔林已被平成了稻田

桂花树还在 我曾爬到末稍

后来被砍了  砍树的书记

面无愧色 继续长寿

僧人们喝水的井  我也喝过

填井的人  不知道是谁

但肯定不是果满


民国时出家的小沙弥

用六根指头给佛上香添油

被轰出门还家

无家可还

重新回到福田寺时

福田寺已经成了福田小学

他做了校工

不敲木鱼

用右手的六根指头

敲上下课的钟


钟是一截铁轨

修宝成铁路时

不知被谁顺手牵羊

铁路在福田坝尽头

果满抱着我看过火车

我帮他在庙门口

剥花生  边剥边吃


这个六根指头的人

六根清净否 只有他自已知道

这个枯瘦如一根香的人

死去的那年  存在阁楼上的

黄豆  麦子 花生 大米

让全村的人

吃了一顿饱饭


2020.5.31



传家宝丨刘健


八十多的母亲对我说

你们老刘家

几辈子也没有

传下来什么好东西

家里就有个捣蒜的

你父亲当个宝贝似的

留给你你要吗

我知道那种东西叫“蒜臼”

有臼窝和蒜锤

就随口问是金的吗

母亲说金的还能传到你吗

石头的



梦母丨周鸣


母亲活回来了

就住在老家

还带着一个男孩

我问,他是谁

她说是她自己

在另一个世界

收养的孤儿



非常稀有丨五月牛


在花卉市场

买了一盆含羞草

回家后

怎么碰它

它都不害羞

打电话问老板

老板说

你买到的是

最不要脸的那种

全世界也没有几株

非常稀有


2020-05-31



性少数丨沙凯歌


总有一只孔雀

寻求死于蜂蛰

并开抖音直播


2020/05/27



如何知命丨廖兵坤

 

我害怕越来越温顺的爷爷

不再翻越千山

走南闯北

如今闲居家中

孤苦无依

我害怕越来越

听从天命的父亲

未来有一天

把一辈子未能实现的梦想

通过遗言的方式

转移到儿子身上

我害怕

怎能不怕

越来越衰老的母亲

有一天在她耕耘的土地上

立成一块风雨浸润的石碑

我害怕无法停滞的时间

停止在我们尚未自立的年月

当他们即将远行

却无法问要去哪里

更害怕他们灵魂回到家中

而我们已不在生养的故土等待归程

 

2020-6-16



奶奶洗头时丨东森林


束在脑后的头发放出来

我们才看见

长长的花白头发披散身后

像个陌生人

洗完她坐在镜前

轮着梳子一下一下梳

娴熟的动作有几分妖娆


奶奶洗头时

我和爷爷殷勤地

端水、倒水、拿毛巾

好奇地看着她

目光迷离

坐在镜前的奶奶

像个陌生人


2020.6.1



新聊斋|草屋


警察拼命追

一直追到

火化场

眼看着

他跳进了

炼人炉里

俄顷他又

从烟筒

跑了


2020.6.19



假钱|梅花驿


摆地摊最怕收到假钱

特别是傍晚人多的时候

手忙脚乱,光线又不好

一不小心就收到了假钱

最可恶的是拿一百块假钱

买了十来块的东西

我又找他九十块钱真钱

一下子损失九十多块

如果他拿一百块假钱

全买成了东西

我可能只损失二三十块

也不至于那么伤心


2020.6.5



一个人的焰火|梅花驿


正月十六,午夜

对摆烟花摊的人来说

才是真正的过年

这个时候,没有卖出的烟花

不会再卖了,也不会

再拉回去放到明年再卖

而是把它们拿到空地上

兴高采烈的燃放

焰火在城市的上空

绚丽绽放,此起彼伏

谁家放的焰火时间长了

相邻的摊主会轻轻的叹息

“这小子今年又白干了”


2020.6.5 



端午诗会|乌城

 

像面对天坛

的回音壁

诗人们在朗诵

自己的作品之前

发出天问

听得到吗

听得到吗

网络那头真的

有了回声

听得到

听得到

 

2020-6-25



东禅寺|莫高

 

东禅寺是个寺庙的名字

公司响应政府号召

在原址建了一个综合市场

最近几天

好不容易请进市场的小商贩们

一夜之间回到原来的街道

重新摆摊设点

东禅寺综合市场空荡荡的

狗都没有一条

只剩三只高香还插在神龛上

提醒这里曾经是座寺庙



我的战争|第一闲人 


我当兵时

边境战事正酣

学的越南语

经常的等级战备

感觉好玩

战争却悄然来临

那是个晴朗的上午

我们四人

在一片玉米地前停下

玉米长出了几片嫩叶

在风中轻轻摇拽

边境线以茂密

冬茅草为界

山上阵地

清晰可辩

带队的部长说

听清楚了

我们保持

五十米的间隔

快速通过

听到枪声

就地卧倒

黄干事在前

两个学员居中

我殿后

刚开始猫腰小跑

部长又在后面喊

子弹上膛

打开保险

五百米的距离

感觉跑了一生

清凉的早春

浑身湿透

恐惧直到今天

这是我的战争

没有枪声



儿子|虎子


从初高中驻校

到大学到出国

再到就业

无数次的送别

从没见他伤感过

相反还都表现出

逃出牢笼般轻松

今天下午

我抱着孙女送他

他一遍遍地亲吻

一遍遍地折返

我第一次看到

他的眼泪

在眼眶里打转


(2020.6.8)



小姨|虎子


小姨三十岁未嫁

村上人说婚姻不透

三十二岁时出嫁

左邻右舍前来道贺

小姨婚姻透了


我们那儿将婚姻

看作是糊在

窗户上的旧报纸

命运是投射

其上的一束光


(2020.6.28)



杂事诗•想象放映厅|徐江


多半年没看电影

我在脑子里试着

费力还原一间放映厅的样子

橙色的灯光

照着空无一人的

红黑相间的放映厅里

折叠的座位都已展开

放平

放映厅远远看去

像一只张开的嘴



松果|张小云

 

下重兴寺站

遇到一片松林

它们一面开花一面结青果

满树还都都挂着笑开怀的松果


我只拾取

落地的

其中

三颗


2020.6.2



艺术家|天狼


她崇拜的年轻画家不辞而别

工作室里空空荡荡

“我走了,不再回来,请尊重

一个艺术家的决定!”

读完留在桌上的纸条

她想起自己的丈夫,一个诗人

几乎以同样的理由离开的她

她默不作声地从地板上

捡起窝成一团的画稿

一张张展开,若有所思地看着

抿一下嘴角,起身去书架

从一沓纸里抽出一张,铺开在地板上

抓起一个颜料瓶,晃一晃

学着年轻画家的样子,随意地

直接把颜料甩在纸上

又换另一种颜色的颜料瓶

对着画纸任凭颜料自由滴落

然后她交叉起双臂,认真地

从不同角度端详着这副抽象画

最后,冷冷地笑了一声

“哼!艺术家!屁!”

扭身从敞开的门里离去


2020、06、02



最后一课|苇欢


多年的教书生涯

在我最后一次阅读

学生的教评中结束

套话除外

一个学生说

难以认同

我的价值观

想起课上我常说

美食与金钱

不过是人生的天平上

最轻的砝码

最重的是

一声不灭的呼唤

来自灵魂深处

呼唤我们去寻找

能为之持续付出

血与热的东西:

爱和真理

自我批评还是有的

大概是因为

我做了母亲

难免啰嗦

就像对待自己的孩子

不管你们接受与否

这都将是我

上给你们的

最后一课

现在

下课


2020.5.7



梦|莲心儿


你的手指比阳光还柔暖

你的气息比草坪还温馨

你的吻一次次印下来

比栀子花香还沉醉

我渐渐微醺

而我的下半身

对这一切都毫无反应

我的乳房和臀部

在一天比一天失去弹性

迅速萎缩下去

你起身离去

这一枚枚紫色吻痕

像朵朵刺玫盛放着

证明你来过

我舍不得穿起衣服

怕遮盖会加速它们的枯萎


2020.5.29.



替考|叶子


高二那年春天

林业局招工

待业青年通过考试录取

邻居荣姐找我替考

我爽快答应

华姐也来求我

让我的好友替她考试

两位姐姐如愿以偿

华姐婚后调到局里

不久成了局长夫人

好友被调到镇上

林业局小学

我和荣姐一直生活在林场


2020.5.24



洋芋就是马铃薯|钟树林


研究生小王

录用后的第一项工作

是参加第三方评估

验收彩云乡的脱贫攻坚

乡干部陪他入户调查

小王是北方人

用普通话问张宝贵

你们家种马铃薯吗

没种

你们家种土豆吗

没种

乡干部老刘实在听不下去

用本地土话问

你们家给种洋芋啦

回答说种了七八亩



父亲节|散心


2020年6月21日

一位按龄该当父亲

却无儿无女的老人

因没有手机

无法出示健康码

不能乘车

半个多月里

徒步1000多公里

从安徽亳州

走到浙江台州

投奔亲戚打工



中美关系|李伟


皮皮从手机上抬头

问妈妈

中美关系最好的时候

是什么时候

妈妈头也不抬

一边切菜一边回答

是蒋介石那时候



雨夜答题|轩辕轼轲

 

夜半忽起

他打开窗子

看外面大雨滂沱

突然冒出一句

“岂有豪情似旧时?”

答题前他想

这是每日答题

专项答题

还是挑战答题?

 

2020-5-8



体察民情|盛兴

 

李部长体察民情

主动到大餐厅吃饭

人们都说

在墙角吃饭的那个人

也太他妈像李部长了吧


2020.6.11



无题|默问


光棍老潘躺在冰棺里

冰棺挺在车库里


车库光线不是很好


一个十五六岁的男孩

穿着崭新的孝衣

盘腿坐在车库门前

打游戏


2020.6.10



《奥斯维辛:一部历史》阅读笔记|赵克强


1


一枚戒指填不饱肚子

一个戒指换一个面包

就可以多活两天

隔离区内的犹太人

拿钻戒跟铁丝网外的当地人

换取希望


2


当地的波兰人忍着恶臭

用长长的棍子

在粪坑里搅来搅去

因为犹太人

把珠宝首饰扔进粪坑

也不给这些

被德国人雇来

搜他们身的人


3


逮到一个逃犯

可以和德国人

换5磅白糖和1瓶伏特加

集中营附近的居民

几乎天天都要

押着越狱的犹太人回来


4


牙医雅各布斯的工作

是从死去的犹太人嘴里撬金牙

他跪在尸体旁边

用工具

使劲把尸体的上下颌分开

这个时候

尸体嘴巴会发出

“咔咔咔”的声音

取出来的金牙

都交给德国人

熔掉

做成首饰


5


莫里斯兄弟在焚尸场的尸体堆里

跳来跳去

用大剪刀

把尸堆里犹太女人的长发

剪下来

德国人需要头发

为潜水艇的船员

编织袜子


6


尸体燃烧后

肺和肚子里产生了气体

一个个跳起来

男人的生殖器

也会突然勃起


焚烧犹太人尸体的卡波

发出格格怪笑


7


“150个女人抵达时状态良好

然而我们没能得出结论

因为她们在实验过程中都死了”

拜耳公司在写给集中营的一封信中

说:“真诚请求你们

再提供相同数量的妇女

我们将支付相同的费用……”


拜耳当时付给奥斯维辛集中营的钱

是一个人170马克


8


波兰人约瑟芬·杰林斯卡

战后回到了奥斯维辛

他没有钱

就去到比克瑙焚尸场附近

刨地下的人骨碎片

在碗里淘洗

他用淘出来的金牙

硬币和戒指

买了一头牛



三万六千锤|银河大风

 

群里小程序

在卖一款

章丘铁锅

看起来锃明瓦亮

说明语是

三万六千锤

纯手工打造

我买过不少锅了

现在用的

也没毛病

但还是忍不住

垂涎一口好锅

折扣价169元

我计算了一下

大约1元

就可买到

213锤

或者说1锤

便宜到

5厘钱

 

2020/06/04



作文丨黎雪梅


侄女放学回家

一直闷闷不乐

嫂子问她怎么回事

她从书包掏出作文本

翻开上周写的一篇作文

其中有一句

“我是一个美丽的女孩

‘美丽’二字被老师

用鲜红的笔删去

改成了“可爱”

她委屈地说

“老师说我

不参加补习班

月考成绩不好

拖了全班后腿

还好意思说

自己美”



坐骑丨周芳如


端午云诗会结束后

还有几个诗人留在会议室聊天

王林燕再一次邀请我到新疆玩

我很想去

条件是她得带我去骑骆驼

骑她们上学骑的那种骆驼

独禽说来甘肃

他们骑毛驴上学

赵壮志说他湛江的同学

骑海豚上学

我愣是说不出来我骑什么上学

骑单车太没面子了

2020.6.30



可怕的孩子丨起子


没有孩子

就少了时间的尺子

我觉得自己

永远年轻

直到昨天在朋友圈

看到以前的一个学生

在晒她的宝贝

十周岁的生日照

顿时觉得年轻不再

有一种做了爷爷的恐慌

后来又看到

我的那位学生

在这条朋友圈下面解释

这是她的侄儿

今天我才缓过来

感觉好多了


2020-6-9



谁捡到算谁的丨查文瑾


那年中考结束

迟迟没有收到录取通知书的我

最终选择了复读

因为不甘心

报名迟了几天

只能和别人挤一张课桌

看一套课本

直到秋比心凉的时候

我的位置还是没被安排好

就在我慢慢接受了现实

说服自己现在将就

是为了以后能讲究时

一个同学告诉我说

你的录取通知书我见过的

怎么会没收到

得到消息后

父亲去了招办

找到了招生底子后才知道

我被同班的一个男同学冒名顶替了

他和我的名字

只有中间的“文”字是一样的

谁知找到他家理论时

他还很气愤地说

录取通知书是我捡来的

谁捡到算谁的


2020.6.26



智慧囊|张明宇


女儿睁开眼

满眼字的世界

黑底白字

方方正正

电视旁贴着“电视”

卧室门上贴着“卧室”

妈妈腰里贴着“妈妈”

女儿走到哪

就识到哪

直到幼儿园里

她安安静静看书

其他小朋友

还在一个劲地

哭喊:

“我要回家!

我要回家!”


2020.6.28



兔子|西毒何殇


悲伤的时候

写诗

并不能化解悲伤

但可以让悲伤

变得有节奏感

像一只在刀山上

筑窝的兔子

一下一下

跳过刀锋


(2020-6)



长安|西毒何殇


范老板在南郊的工地上

挖到一块

刻满字的石碑

赶紧联系文物部门

碑林来人

鉴定是明代的

范老板催他们

赶紧搬走

别影响工程进度

来人很为难

“仓库现在都被

宋以前的碑塞满了

明代的碑

拉回去也没地方放啊……”

那咋办呢?

“还是埋回去吧

别破坏就行!”


(2020-6)



小目标|王有尾


一个亿的小目标

我朋友差点就实现了

一年多前他每次

踏进酒吧

就嚷嚷着要最贵的酒


如今已经深醉的我俩

坐在马路牙子上

为谁去对面的超市

买两罐雪花啤酒

剪刀石头布


2020.06.18



我为什么写诗|艾蒿

 

得从一场火说起

我被它烫了

连同它烧开的水

在我脖子上

留下了难看的伤疤

所以我被嘲弄

 

大人们总对我说

嘿!快看

天上有飞机

我很喜欢飞机

当我抬头的时候

脖子的伤疤就会牵引

我不得不张大了嘴

大人们总喜欢看

我张大着嘴

但还好

有时候我真的可以

看到天上的飞机

 

我注定了要写诗

后来爸妈总是吵架

他们总是打我

我妈打我得最多

但从不留下

伤痕

我爸不一样

他总是攒很久

才打我一次

等这些伤疤快好的时候

差不多就可以迎来

下一次了

 

我注定了会写诗

我的手断了

又断了

断第三次

我爸都不想要我了

后来上初中

社会上的混混打我

我知道原因

就像我的同学一样

他们单纯的觉得我丑

但我还了回去

我是野孩子

我命长

我总是打赢

但我被恐吓再也

上不了学

所以我注定会写诗

我很害怕

 

我喜欢上了一个女孩

听说她以前喜欢我

我喜欢她的时候

她已经不喜欢我了

后来她和打我的混混

好上了

我注定要去写诗

 

我的脚又断了

我爸照顾我的某天

他跑去看两块钱的录像

一整天

我饿得直哭

我又喜欢上了一个女孩

她并不喜欢我

但她又表示很在乎我

所以我挣扎了两年

我不喜欢她了

我又喜欢上了她

这个时候我真的学会了

写诗

我再也不自卑了

 

我遇到了初恋

她喜欢我

她爱我

她总是哭

最后她终于离开了我

因为我穷得让她

看不到未来

我注定会一直写下去

 

我结婚了

我有了小孩我爱她们

我有了自己的房子

住进去半年都不敢相信

这房子是我买的

接着我把生意做砸了

害怕接电话

房子后来转给了前妻

我无耻的把女儿

带在身边

我愧疚于她

我得继续写诗

 

在这之前做了两次手术

经历第三次全身麻醉

我以为我会感受到

死亡

结果就是睡了一觉

然后醒来

真正的痛苦是

我脖子上的伤疤

少了很多

但是感觉已经有

更多的伤疤

留在了身体的其它地方

我需要一直写下去

 

我的腰椎又断了

打了几颗钉子

我又爱上了一个人

但我们不能在一起

无法在一起

无法在一起

我忘不了她但

我还得活着

除了女儿我现在几乎

一无所有

所以我必须

写下去

一直

看在每一颗百忧解

善意的份上

在野火烧遍整片森林以前

赶紧挖一条让火势

不再蔓延的壕沟

用镊子在一块海绵的中间

拦腰夹住

在它彻底被水

浸透以前



往事与故人丨沈浩波


十六年前

我的一本诗集

害得出版社被关

编辑们被开除公职

十年后

其中一位联系上我

说实在没有办法了

向我借一笔钱

金额不算太大

他说未来若是能还

就还我

还不了

也没办法

但无论如何

他都不会

再跟我借

六年过去了

他再也

没有和我联系

我不知道

他现在过得怎样

歉意不但没有消除

反而增加了


2020.6.1



体温枪|马非


较之戴口罩

我最早接受的

还是体温枪

第一次面对它

就没什么感觉

好像习已为常

仿佛过去就

一直被枪

指着一样



观鸟|马非


如果一个人

吃一口饭

就抬起头

紧张地四处看看

再吃一口饭

又抬起头

四处紧张地看看

我会做何感想

我说不好

我没见过

但我见过一只鸟

吃一口饭

就抬起头

紧张地四处看看

再吃一口饭

又抬起头

四处紧张地看看

在我院子里

小花园的草坪上

但仍然说不好

是什么感觉

反正我屏住呼吸

装成一棵树

直到它吃饱

振翅飞走

才发现自己

虽然天不热

穿得也不多

居然流汗了



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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君儿,1968年麦秋前生。山东大学中文系毕业。大学期间开始尝试诗歌写作。获《新世纪诗典》“李白诗歌奖”金诗奖、韩国“亚洲诗人奖”。著有诗集《沉默于喧哗的世界》《大海与花园》《灵魂的颜色》《歌钟》《热爱让我拥抱了它们的名字》《飞越太平洋的鸟》《色与空》《三生》《往事书》,编选有《君儿读诗》《中国女诗人先锋诗选》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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