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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加坡精英教育的严格训练,让孩子被迫提前进入成人世界”
日子在各种目不暇接的大事件中一惊一乍地过去,很多日常的琐碎都忽略了,一转眼,我都做爷爷两年多了。每当午夜梦回,想念远在新加坡的孙女蹦蹦,忽然惊觉,这其实是我人生中的一件大事。
做爷爷与做父亲,感受有点不同。做父亲时,自己还年轻,人生事业才刚刚开始,心思就不全在孩子身上。及至做了爷爷,自己退休了,儿子已经独立门户,人生的俗务大都息肩弛担,眼里的慈怜就更多了些。
我和老伴去新加坡,名义上是带孩子,其实是去玩,去看稀奇。新加坡没有最低工资保障,邻国涌进来大量保姆,工资就不高,一般家庭都请得起。后来疫情,儿子儿媳都在家里上班,难得轮到我们照管蹦蹦。
好在儿子儿媳和我们当年一样,初为人父人母,似乎也没想改变过去的生活方式。蹦蹦半岁时,他们远走北欧,旅行去了,把蹦蹦全然交给了我们。欣然受命,此乐何极。蹦蹦不怎么哭,却常常笑,有时候还会发出一点简短的音节。我抱着她,比过去抱儿子娴熟很多。
我都是按照自己的喜好带她玩儿。日复一日地用婴儿背带抱着她到处看风景,看云,看鸟,看鱼,看水獭和蜥蜴,松鼠和原鸡;把她抱到泳池里玩水,把她的鼻子凑近千里香。看得出她也喜欢,每次看我拿背带,就笑盈盈往我身上扑。
后来蹦蹦大些了,改用婴儿车推,我就更轻松了,走得更远。慢慢地,蹦蹦会翻身了,会爬了,会走路了,会喊爸爸妈妈爷爷奶奶了,她也就不安分了,在车里不肯坐,常常自己站起来,还要抱。我只好一手抱着她,一手推着车。
我就编顺口溜抱怨:“蹦蹦重又重啊,爷爷抱不动啊,还要推车车啊,两手不得空啊。”一遍一遍地念叨,她似乎听懂了,再放到车里,可以安帖半晌。可是后来,她不仅不肯坐车,也不要抱,而要自己推车,每次都趔趄着推到沟里。
有一天我们走很远了,我急着往回赶,可是她坚决不配合,非要自己推车,全然不管天色已晚,自顾推着车原地打转转。转到星星都出来了,我指给她看,她一会看星,一会看城里的灯,小脑瓜里不知道想什么,然后乖乖地上了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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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最大的一次疏忽,是我去客厅做点什么,把她一个人留在房间。只一会儿功夫,房间里突然爆响她的哭声。我冲进去,看到她唇鼻间流出了好多血。她是玩一个插头,戳伤了自己。我心里的那个痛啊,真如刀绞一般。我还抓拍了一张照片,存在手机里,以便警示自己。
蹦蹦一岁半的时候,就去上幼儿园了。那天她妈妈给她穿上校服,背上书包,我在门口和她们道别后,百感交集,居然躲在一边,默默哭了一场。当时我一直不知道我为什么会哭,忍都忍不住,竟致泣不成声。
我对新加坡的幼儿园,其实是很放心的,但我总是担心蹦蹦。那么小一个孩子,会不会害怕?会不会哭?我常常一个人偷偷溜到幼儿园去,贴着门上的一小块玻璃往里窥望,但我只能看到前台,一次都没看到过蹦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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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加坡这个小国,也被时代的潮流裹挟到了信息社会,无论是谁,都被编织进了纷繁复杂的互联网,每个孩子都被严格训练,以便日后成为缜密的社会机器上的一个零件。孩子们被迫提前进入到成人世界,那种前工业社会宽松自然的生活早已一去不返。
我作为过来人,很理解苏轼“惟愿生儿愚且鲁,无灾无难到公卿”的异想,不希望蹦蹦再受我们受过的那些苦;我也不奢望她做什么公卿,只要能够做一个快乐的平凡人就好。但怎么可能呢?如果不依顺规则,适应体制,谁的生存都会变得很艰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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台湾作家刘墉曾经说:“孙儿只是别人的孩子。”他的意思是说,作为爷爷奶奶,你再喜欢孙子,也不能强占,不能争夺。虽然这别人不是别人,而是自己的儿子儿媳,但他们有自己的主见,有自己爱的方式,实际上蹦蹦也更喜欢她爸爸妈妈的陪伴。所以我只能远远地爱着,牵挂着,并相信有她爸爸妈妈的呵护,蹦蹦一切安好。
(感谢诗与歌的旅行公众号授权转载,作者:蔡德林,原文标题为“孙女蹦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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