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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海老底子:太仓路127号界石考

申长存 魔都白领群 2022-05-05

太仓路127号(原博文女校旧址)墙角的界碑石,我们曾经查证过,现在更新一下。界石顶部刻有英文字母“WVD”,字母下方是数字“5142”,下部刻有“三省堂朱界”。

此处为地界界石碑,界石在上海较为常见,用以标注财产所有者。“朱界”,表示这是朱姓人家的地界,“三省堂”是朱姓先人的堂号,语出论语“吾日三省吾身”。“WVD”是英(法)文简写,“5142”则是地块编号。


界石

旧时上海界碑石主要有三种,租界边界、道路界石,还有就是常见的外国人租地后所立的地界界石。 

▲ 上海市路界,位于孔家弄

关于界碑石,1854年《上海英法美租界租地章程》对“立界石”有明确要求:
“租定地基,竖一石碣,上刻号数后,由领事官委员带同地保、业户、租主亲至该地,眼同看明四址,竖立界石,以免侵越,并杜将来争论”。 
“华界界碑石”比较简单,上面多数只刻有当时业主的名号。

▲ “承德堂界”界碑石与黄姓”界碑石相邻,黄姓人家堂号已经埋于地基,位于孔家弄

▲“陈长记”界碑石,两处转角都有,红圈位置,位于孔家

“租界界碑石”相对比较复杂,以“B.C.LOT”为例,“B.C.”是“英国领事馆”(British Consulate,道契中也会写成British Consular)的英文缩写,“LOT”可解释为“分地”或“地块”之意,“B.C.LOT”就是经英国领事馆注册登记的地块。其他的如美国领事馆U.S.C,法国领事馆F.C,日本领事馆J.C等)。而刻在石头上的数字则是这块土地在租界地籍图上的编号。其他如:公共租界石FSB,工部局M.C,法租界公董局 CMF。

▲ LOT.F.C.1339 ,法租界第1339号界石,位于合肥路380号。

▲ 租界原住民,北京西路142弄名医张骧云老宅

▲ 雨中的太仓路127号,红圈为界石所在


WVD

根据上海道契,在法领事馆登记的最多到4291号,美领事馆4287号,唯有英领事馆多达14211号,5142只能是登记在英领事馆。5142对应的地籍图1003,Auguste Boppe Rue( 蒲柏路,今太仓路)所在位置正是太仓路127号博文女校旧址所在。登记业主为J.C. Hanson,D. McNeill &L.E.P. Jones,其中的D. MeNeill除了持有5142地块,他还和其他人合伙持有B.C.4259、B.C.4450等地块。

▲ B.C.5142,登记在J.C. Hanson,D. MeNeill &L.E.P. Jones名下,属于1003地籍,来自上海档案馆

▲红色虚线为Auguste Boppe Rue( 蒲柏路,今太仓路),方框所在为1003地块,太仓路127号,来自上海档案馆。

根据字林西报行名录,J.C. Hanson,D. McNeill ,L.E.P. Jones三人为高易公馆(英国高易律所)合伙人,办公地址在外滩香港路5号,后搬至圆明园路23-24号,后来Wright,Geoffrey Herbert也成为合伙人,其中Jones还担任过英国远东殖民地协会副主席。高易律所是较早从事道契挂号业务的中介。

5142地块几经变更,1914年9月义品放款银行将该地块转租给高易律所,1943年2月又转租给中支那振兴株式会。变更为WVD应该就是在高易律所持有阶段,WVD是三个人共同持有者的首字简称,其中的D是D. MeNeill,W是Wright,Geoffrey Herbert,至于V可能是另外一名律师,暂未找到。

▲解放后修复的博文女校,红色圆圈为5142界石所在,旁边的锦章书局招牌清晰可见,来自上海档案馆

1914年8月19日,上海锦章图书局在《申报》推广营业广告,标注印刷所在法租界白尔路。而位于白尔路381号弄(太仓路119弄)的吉益里也是兴建于1914年。

道契挂号

道契是外国人永租土地取得的凭证。其契纸称为“出租地契”,即把地产使有权转让给外国人,因例送苏松太道署盖印发给,俗称“道契”,相当于现在的土地证。

由于道契户名是享有领事裁判权的外国人,又经由领事署注册登记,因此作为外国人产权凭证的道契,也就享有特权,不受中国法律的任何约束,不受中国政局动荡的影响。道契持有人除了1500文固定的年租外,不向中国政府缴纳任何捐税。加以道契四至明确,交割手段简便,是上海金融市场中信誉最高、流通性最强的信用工具。因此缘故,一般中国业主、地产商人不惜戤用外国人名义取得道契。

“俾受该外侨因享有治外法权(注:治外法权,一般指特定身份的外国人所享有的不受所在国法律管辖。如外交官、国家元首、政府首脑……(见《辞海》),这是国与国之间对等的待遇。领事裁判权是帝国主义强加于中国的特权,由1843年和1844年通过中英《虎门条约》和中美《望厦条约》规定,外国侨民不受中国法律管辖。两种特权虽有相似点但本质与范围不同。旧中国报刊甚至官方文书、《费唐报告》,常常不加分别,混淆使用两个名词。本志对于帝国主义特权,一律称“领事裁判权”,但所引用的原文误称“治外法权”的,不改)而得之特别保障,包括该外侨所属外国法庭所给予之保障在内。”(引自《费唐法官研究上海公共租界情形报告书》第1卷,第661页)
道契挂号就是中国人通过外籍洋行等出面代为申领道契,道契的署名是经办的外商,人称“挂号业主”,而实际业主则是委托代办的中国人。老早上海房地产市场非常繁荣,先人一步的外国人通过永租形式圈占了大量土地,后来者没办法,只好从他们手里转租,理论上如果是华人接盘的,要去官府变更登记,不过很多华人为了便利,纷纷通过外国人名义换取永租的“道契”,朱姓人家也是通过高易律师获得该地块,为了保护自身利益,遂在界石上将中外权属都列了出来。


克拉克

再往前翻,5142号道契,实际上是由原法册道契拆分而来,1905年3月15日(光绪三十一年二月初十)英国商人克拉克承租1.047亩(698平方米),其中太仓路127号只是5142的一部分,仅有158平方米。

▲ 1905年3月15日,英国商人克拉克于获得位于打铁浜的5142号地块,旁边的5143、5144也是他租下后再转租给他人,遗憾的是该地契并未记载原始业主信息。

至于为啥登记在英册的界碑石为啥跑到法租界?1843上海开埠以后,英租界发展比法租界快,到1900年已经有近35万人,而法租界到1910年居民才11.6万人,外籍人士仅1500人。人口的膨胀导致大量英美公共租界的商人跑到法租界圈地。太仓路所在区域是第二次扩张(1898年)才被纳入法租界的。所以外国人租地并不局限在租界内,在租界外租地也是很常见的事情。5142号界石就是英领事馆颁发的,位于法租界。

▲ 5142号道契英文版,Brodie Augustus Clarke即为克拉克。

▲ 法册54号,原地块由法国天主教会三德堂金教士于1901年从奚张茂等租赁,1908年转给克拉克,另立英册6432、6433号。

Brodie Augustus Clarke(Brodie A. Clarke,布罗迪·奥古斯都·克拉克,或克拉尔克),1844年5月9日生于苏格兰奈恩,1931年9月30日逝世于上海,享年87岁。
克拉克自幼就对远东充满向往,1863年5月,启程前往中国,1864年到达香港在海关任职,1866年任职上海怡和洋行,并被派驻汉口工作近十年返回上海,担任壳件洋行(Hopkins, Dunn & Co.)大班兼拍卖师。

▲ 1878年,克拉克返沪就任来大洋行财务主管

在经商的同时,克拉克非常热心公共事务,曾出任万国商团骑兵、轻骑兵司令(少校),在1892-1911年间曾任法租界公董局董事、副总董等职,现在的柳林路曾以他的名字命名,称格洛克路(Rue Brodie A. Clarke)。他还积极参与体育和公益活动,于1891年参与创办了上海高尔夫协会,出任圣安德鲁协会主席、共济会等。 在得知克拉克逝世消息后,公共租界工部局下半旗致哀。

▲ 1929年7月3日《字林西报》关于斜桥总会成立50周年的报道漫画中,左起第二位就是Brodie A. Clarke,他是最老的会员,在公共租界生活了65年。斜桥总会为旅沪英国侨民总会,英文名Country Club,意译名乡村俱乐部,俗称英国乡下总会,1879年建,今为上海电视台台址。


朱茂全
上海道契除了记载地块所在位置,还会记载原业主所在户籍信息。
▲ 5142号来自25保4图改字圩(旧名打铁浜区域),图为上海市准转永租契区域图。1648年(康熙二十三年)上海实施保甲法,10户立一牌头,10牌立一甲头,10甲设一保长,每户给予印牌,上写姓名丁口,入户出户均须注明所来所往,寺观客店概无例外,到清末已经名存实亡,汪伪时期一度恢复。这两个时期的保甲图各自独立。汪伪时期,太仓路127号已经演变为39保22甲。
▲ 法册58号
幸运的是,我们在法册58、60号中找到朱姓信息。1901年,法国天主教会三德堂金教士于从25保4图改字圩(旧名打铁浜)朱茂全等人租赁土地9.159亩(6106平方米)。1906年转租给英商新瑞和洋行,另立英册5527(4.105亩,2736平方米)、5528(1亩,666平方米),并分租于华商。对照地籍图,5527、5528与5142在一起,可见朱茂全当年应该是个大地主,界石上的“朱界”很有可能与朱茂全有关,想必是朱茂全在出租地块的同时保留了部分自用。
巧的是,1947年行号图记录当时入住太仓路127号的中国时事通讯社,社长也姓朱,朱超然,不过应该与此无关。

以上纯属个人推断,不妥之处,欢迎大家留言指正。另外在新天地还有一块界碑石,位于一大代表会址纪念馆,在黄陂南路出口旁的小巷。

▲“堂”字很清晰,位于树德里墙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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