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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99,世纪末的音乐故事

蹦迪班长 蹦迪班长 2019-08-14


1


1999年春晚,当赵丽蓉盘着腿,坐在凳子上哼唱《My Heart Will Go On》时,台下的任贤齐笑得特别开心,一个劲地给这位老人鼓掌。



在赵丽蓉登台之前,他刚刚唱完《对面的女孩看过来》。此时的小齐有一万个开心的理由。在内地,他已是人气最高的港台歌星之一。除了春晚唱的这首,《心太软》《伤心太平洋》《任逍遥》的歌声,也随时会在全国各地的音像店里响起。


那一年的华语歌坛,数台湾最热闹,能和任贤齐抢一抢风头的歌星,大有人在。


张惠妹发布第5张专辑,《我可以抱你吗》《三天三夜》等歌曲传唱度惊人;李玟推出《今天到永远》,此后转签美国索尼娱乐,晋升国际乐坛;陶晶莹凭借《我变了》迎来事业转折,《离开我》《姐姐妹妹站起来》成为热唱金曲。


张宇的《雨一直下》,淅淅沥沥地浇在无数人心底;张信哲发布《回来》以及单曲《爱就一个字》,与《宝莲灯》一起火遍全国;陶喆拿出《I'mOK》,融汇国乐、摇滚、电音等元素,尽情释放音乐才华。


已经决定单飞的光良与品冠,留下浓墨重彩的告别之作,他们推出新专辑《想见你》,还出了一张精选集,为无印良品的四年时光留下一份沉甸甸的记忆。


王力宏那张棱角分明,年轻帅气的脸庞,也是在这一年走进我们的记忆。凭借《不可能错过你》这张专辑,他成为华语歌坛的优质偶像。


娃哈哈集团总裁宗庆后,认定王力宏是娃哈哈纯净水独一无二的代言人选。面对宗庆后的诚意邀请,他决定与娃哈哈合作。广告播出后,那一句“爱你,等于爱自己”成为1999年最经典的广告词之一。



这是王力宏第一次做代言,没人能够预测,这一代言就是20年,娃哈哈从未换过人,他也没有要求涨代言费。


20年的时间淹没了太多记忆,但好在有一些人,一些事,从未改变。



2



已成名的人享受着世纪末的荣耀,而面对即将到来的新千年,很多初闯乐坛的年轻歌手,纷纷选择在1999年发表新人宣言。


19岁的蔡依林,19岁的容祖儿,20岁的萧亚轩,21岁的梁静茹,22岁的周惠,都在1999年发布了她们的第一张专辑。


校园里,也潜藏着改变华语歌坛的新鲜力量。90年代末,台湾高校掀起着一股组建乐队的热潮,其中有一支乐团,名叫SoBand。乐团成员有主唱阿信,团长兼吉他手怪兽,贝斯手玛莎,吉他手石头和鼓手冠佑。他们立志要做台湾的披头士,希望自己的音乐也可以改变世界,把爱传递到全世界。



乐团成立后,他们在校园,酒吧,广场,一场接一场地演出,迷上他们的年轻学生越来越多。1997年3月29日,他们给乐团换了一个新名字——五月天,这也是贝斯手玛莎在网络论坛里的ID。


1999年,对五月天意义重大,他们在7月发布第一张唱片:《第一张创作专辑》,卖出30万张,就此从地下走到地上。


此后多年,五月天为一批又一批年轻人留下了难忘的青春记忆。不想丧下去的时候,他们会在五月天的歌里寻找向前的勇气,就算现实不如意,也要坚持、也要有梦。


后来,有人问五月天,如果没有组乐团的话,五个人会过着怎样的生活。石头说会当科学家,冠佑选择去拉二胡,怪兽会继承家业当律师,玛莎会做上班族,而阿信则笑称,去跟其他人组团。


有意思的是,在个人简介中“最棒的成就”一栏,阿信填的是“海绵宝宝死忠粉”。而《海绵宝宝》动画片,也是在1999年开播的。



3



1999,有人在期待更美好的未来,有人想好好告别灿烂的过往。


12月31日夜,20世纪的最后一个晚上,罗大佑和李烈、苏芮,坐在香港的一条赌船里,一边唱歌,一边看着东方之珠的夜景,告别即将远去的20世纪。


多年以后,罗大佑回忆起那个特殊而又平常的夜晚,说如果世界末日真的在那一刻来了,那么在船上也不错,挺浪漫的。结果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当时还有一点失望。


1999这一年,罗大佑没有发布新专辑,他写了一首《阿辉仔饲着一条狗》,歌里没有追忆光阴,也无关风月,而是直指政治,抨击李登辉“阿辉仔是日本的好同胞”。


然而,一心迎接新千年的年轻人,越来越不在乎世界的嘈杂,更关注自己青春里的小情小爱,罗大佑写的这种歌,难以在他们中间传唱。


这位台湾音乐教父,在这一年接受采访时,总是会遇到这样一个问题——21世纪后,歌坛还会出现一个罗大佑吗?


想做出肯定回答谈何容易。能够成为“音乐教父”的音乐人,不论是他们的才情个性,还是他们所在的时代,都是独一无二不可复制的。即便出现新教父,那个人也不会是第二个罗大佑,而是第一个自己。


就在罗大佑准备坐在船里告别1999年的前几天,一个只有20岁,没有多少人知道他名字的年轻人,抓住了成为他自己的机会。



两年前,他写了一首非常奇怪的《菜谱歌》,参加吴宗宪主持的《超猛新人王》,朋友唱,他伴奏,结果朋友唱得特别烂。但吴宗宪一看乐谱,惊为天人。他认定眼前这个留着中分穿着白色Polo衫,长得不算帅的年轻人是个奇才,随后就把他和词作者方文山签入自己的阿尔法公司。


这个年轻人,就是周杰伦。


加入阿尔法后的两年多时间里,周杰伦一直在幕后为那些大明星写歌。1999年,他和方文山终于开张,《落雨声》成为他们第一首卖出去的作品,收录在江蕙的《半醉半清醒》专辑,大卖90万张。在金曲奖上获得特别贡献奖时,江蕙特别感谢他们说:“这首歌让我赚了不少钱!”



但两年多的幕后生涯,周杰伦经历的挫折远比收获多得多。他曾给刘德华写过歌,但华仔觉得歌词有些不伦不类,看完就扔到一边;他还为张惠妹写了一首《双截棍》,结果A Mei说,我本来是唱“听海哭的声音”那种,让我唱哼哼哈嘿,像什么样子。


关键时候,吴宗宪拿出伯乐的魄力,既然没人愿意唱周杰伦的歌,那干脆就把他推到台前,让他自己唱。但决定之前,吴宗宪还想再考验一次周杰伦。1999年12月的一天,吴宗宪将周杰伦叫到办公室,对他说,如果能在10天时间里写出50首歌,他就可以从中挑出10首出唱片。


兴奋的周杰伦回到工作室后,并没有着急开始写歌,而是跑到大街上买回了一大箱方便面。他知道,这可能是他的最后一个机会。


接下来的十天里,周杰伦一直“蜗居”在几平方米的工作里,饿了就泡方便面充饥,困了就在房间的角落里打个盹儿。


结果,周杰伦真的拿出了50首歌曲,每一首都写得漂漂亮亮,曲谱得工工整整。吴宗宪无话可说了,于是,周杰伦的第一张专辑《Jay》,就这样开始制作。


新千年的钟声即将敲响,一个属于周杰伦的时代,正在缓缓拉开大幕。



4



与走在春风里,准备跨世纪的台湾歌坛比起来,世纪末的香港歌坛不复80年代的群星璀璨,也没有发生“谭张争霸”“天王争霸”的现象级事件,凋零的迹象已经显现。


最令歌迷操心的一个问题就是,谁能接班“四大天王”。


或许是不想费心追赶时代洪流,或许站在山顶的时间太长有了倦意,张学友、黎明在1999年先后宣布放弃“四大天王”的称号,同时也不再参与任何乐坛奖项的争夺。


郭富城对这一头衔仍有留恋,但也不得不承认过去的辉煌已经过去,要学习新的东西。然后,他远赴日本,为了拍《浪漫樱花》苦练Para Para。


只有刘德华还在执着地继续当华仔,他并不认为四大天王已成过去时:“我自己是肯定没有过气的,那我厚道地说,你们仨也没有过气好了。”


然而,旧日就算再辉煌,在更加漫长的明天面前,也终将变得不再重要。


或许是四大天王对香港歌坛的垄断,持续得实在太久了,令迟迟得不到出头机会的新人感到窒息,外界的质疑声此起彼伏。


想当年,何勇那番“四大天王除了张学友都是小丑”的言论,被香港歌迷定性为哗众取宠。但到了1999年,就连香港人自己都发出了抨击的声音,说居然有三个不懂音乐,不认真唱歌的人,常年垄断香港各大音乐颁奖,并一直凌驾整个华语乐坛。


年底,王朔炮轰金庸时,四大天王也不幸躺枪,被他打入“四大俗”之列。


不论那是最好的时代,还是最坏的时代,四大天王对香港乐坛的漫长统治,似乎注定将在这一年被终结。


在1999年度十大劲歌金曲颁奖典礼上,四大天王对金曲金奖长达8年的垄断终于被打破——郑秀文凭借《插曲》拿到了这个重磅奖项。


巧的是,在同一年的叱咤乐坛流行榜颁奖典礼上,他们对男歌手金奖的统治也宣告结束。得奖的不是别人,正是郑秀文的恋人许志安。


而1999年,是许志安与郑秀文相恋的第七年。郑秀文被拍到与古天乐一起K歌,小报上那些她与谢霆锋相恋的八卦绯闻,都未能让这对感情深厚的恋人陷入七年之痒。


这一年,郑秀文开演唱会时,发生罕见的停电事故,舞台一片漆黑,惊慌失措的她大喊:“安仔,救命……”台下的许志安二话不说,立即飞扑上台,为郑秀文擦去眼泪,两人一起合唱了《唯独你是不可取替》。



此后多年,这首歌一直是郑秀文在演唱会上的必唱曲目。在二人歌迷心里,这首歌就是他们爱情的见证。


但就在十几天前,歌迷们才终于发现,恐怕《钟无艳》的主题曲《情无独钟》更能唱出两个人之间的纠葛:

谁貌似花美艳

是谁努力照亮半边天

但是情无独钟

贪心的你偏爱哪一边



5



如果有人在1999年问香港歌迷,谁最有希望接班四大天王,最多的答案肯定是谢霆锋。


曾为刘德华写过《忘情水》的音乐人林利南,亲自操刀谢霆锋的第一张专辑《谢谢你的爱1999》。这张国语大碟推出后,马上在两岸三地引起了极大轰动。



整个1999年,谢霆锋担任3个形象大使,参演5部电影,发行3张专辑,获得数10个音乐奖项,全年唱片总销量突破100万张。


至此,谢霆锋正式坐上“中国首席偶像歌手”位置,风靡整个亚洲流行乐坛。形象叛逆、英俊不羁,只有19岁的他,征服无数少男少女。


就在谢霆锋火速蹿红的时候,黎明正在为花旗银行信用卡的广告寻找男主角,要求是“阳光帅气大男孩,会说一口流利英语”。


恰好,陈冠希的父亲与黎明私交甚好,就向他推荐了19岁的儿子。完全符合黎明标准的陈冠希,得到了这个机会。



拍完广告,陈冠希马上拿到了娱乐公司的合约,就此正式进入娱乐圈,踏上成为新生代超人气小天王之路。


那时的互联网还不像今天这样铺天盖地,世界上最大硬盘的容量也不过10个G,更没有人想给手机装上摄像头做直播。可能谁也想不到,正是这些当时还在发展中、孵化中,令人无比期待的科技,将在十年、二十年后,比唱片是否好听、电影是否大卖更能决定陈冠希的命运。


更没人能够想到,一个当时仅有9岁,每天最大乐趣是打开小霸王玩魂斗罗的四川小男孩,将在20年后与陈冠希产生交集。他的粉丝会在网络上,与陈冠希进行一场毫无道理的混战。


这个男孩的名字,叫孙笑川。


时代的魔幻,现实的荒唐,莫过于此。



6



偶像总会诞生,唱将却难寻觅。四大天王中最难接班的,当数歌神张学友。


而在20世纪末,25岁的陈奕迅,一度被视为可以接班张学友的歌手。


那还是1995年,陈奕迅从英国留完学回到香港,报名参加了TVB新秀歌唱大赛。在大赛上,他改编Beyond的《真的爱你》,清唱李克勤的《偷偷摸摸》,模仿张学友的《望月》,最终赢得冠军。之后他与唱片公司签约,正式进入香港乐坛。



1996年夏,陈奕迅推出首张专辑《陈奕迅》。封面上的他留着偏分,双手插在裤袋里,眼睛直直地看着镜头。结果,这张朴实无华的专辑发行后,未能在市场掀起任何风浪。陈奕迅这三个字,在记者眼里毫无看点可言,那时他与女星徐濠萦传出绯闻,结果报纸标题连他名字都没提,写的是“徐濠萦与新秀比赛冠军拍拖”。


不久之后,金融风暴席卷香港,他被“放逐”到台湾。


回忆起当年种种不顺,陈奕迅说: “一开始公司将我视为张学友的接班人,形象定位是西装革履的绅士。无论是形象还是曲风,都不是我想要的,当然火不了。”



直到1999年,陈奕迅才再一次被推到公众面前。年底,他发布国语专辑《婚礼的祝福》,粤语专辑《幸福》,确立了他平实亲切、感情充沛的个人音乐风格。


在十大劲歌金曲颁奖典礼上,他登上舞台,悠悠地唱起《幸福摩天轮》:


失落之处仍然会笑着哭

人间的跌荡,默默迎送

当生命似流连在摩天轮

幸福处随时吻到星空

惊栗之处仍能与你互拥

仿佛游戏之中,忘掉轻重



那一刻。他和他的歌迷都是幸福的。没人会去想,多年以后,荒芜的香港乐坛要靠他一人撑起。


时光一去20年,香港乐坛的难题已经变成了——谁来接班陈奕迅?


恐怕这个问题已经无解,因为在乎答案的人越来越少。


而且他们会发现,越是在乎这个问题,就越会和这个狂欢年代格格不入,与其找寻失望的答案,不如就让那些永不过时的老歌陪着自己继续走下去。



7



1999年初,传奇天后梅艳芳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登上春晚舞台。她唱的是《床前明月光》,歌词引用李白家喻户晓的名诗《静夜思》。


为了这次春晚演出,梅艳芳花重金设计形象,还订购了上万元的服饰。她把东方元素与欧美电子乐融为一体,幻化出奇异的哥特画风,意在塑造一个看破人间悲欢的幽魂,并用夸张鬼魅的肢体动作表达李白纵酒放歌、独行于世的悲苦心境。



但在大多数观众眼里,梅姐这个表演太超前、太难以接受。从编曲、演唱到服装,舞蹈,没有什么地方能用“正常”来形容,都在挑战观众的审美。加上演出前排练匆忙,灯光与画面切换等技术环节没有协调好,出来的效果便是看到她一个人“张牙舞爪”;更要命的是音响也出了问题,她的耳麦连自己的声音和伴奏都听不到,只能凭感觉去唱。


演完之后,梅姐也觉得自己“唱砸了”,潸然泪下。


不过,此时的梅艳芳已经淡出香港歌坛。整个1999年,她最重要的音乐活动就是自己的“百变梅艳芳演唱会”。


把梅姐视为最好朋友的张国荣,亲赴现场助阵,并登台与她合唱《有心人》。唱到动情处,二人深情拥吻。



这个芳华绝代的瞬间,永久地刻在了1999年。



8



老天后的衣裳闪烁着落日般的美丽余晖,新天后的皇冠更是光芒璀璨。


皇冠的主人是王菲,她在1999年正处事业巅峰,忙了整整一年。


日本知名游戏公司Square的老板十分喜欢王菲,他出资300万美金,邀请王菲演唱日本国民级别游戏大作《最终幻想8》的主题曲。



王菲欣然接受邀请,在录音棚里唱了4个小时,最终用天籁之音完成了那首《eyes on me》。这张单曲专辑光是在日本,就大卖500多万张。亚洲EMI老板说,仅此一曲,王菲就为公司大赚6000多万港币。


1999年3月,一连两场的“FayeWong Japan-Tokyo”演唱会在日本东京武道馆揭开序幕,能容纳一万名歌迷的场馆里座无虚席。台下,嘉宾席里也是星光熠熠,第一场来了木村拓哉与酒井法子,第二场来了竹野内丰与张国荣。期间,柏原崇像个粉丝一样,狂热地向王菲要签名。


但多年后,人们回忆起这场演唱会,提及最多的名字还是窦唯。


在演唱会上翻唱黑豹经典《Don’t break my heart》之前,大屏幕中播放着王菲、窦唯带着女儿坐电车的甜蜜画面。随后,铿锵有力的鼓点响起,敲鼓的人,正是窦唯。紧接着,王菲身穿一袭白色长裙,乘升降机惊艳登场。这一曲,成为华语音乐现场最经典的时刻之一。



现场视频


令人唏嘘的是,两人的感情当时已是濒临破碎。坊间八卦沸沸扬扬,说窦唯已和他的摄影师高原同居,他和王菲的婚姻早已名存实亡。


那场演唱会结束不到1个月,窦唯在北京一家酒吧现身,结果遭到很多香港记者追踪。窦唯从一楼躲到二楼以求清净,记者们依然不肯离去,其中有一个还追着问他,是不是被王菲赶出家门了。窦唯大怒,将手中的可乐泼了出去,正好泼在了香港亚视主持人黄丽梅脸上。


虽然这件事最后并没有闹大,以窦唯赔偿告终,但可以看出他与娱乐圈格格不入,根本不懂得应对媒体的套路。一位好友气愤地为窦唯打抱不平:“如果他不是娶了王菲,而是一个普通点的人,他都不会被烦成这样,他只是一个埋头做音乐的正常人,不是一个明星,他不会游戏规则。”


林夕曾说,王菲是我的大女儿,我和她是没有名分的夫妻。1999年,他为王菲填了一张《只爱陌生人》。里边有一首歌《百年孤寂》,似乎在含蓄隐晦地诉说着王菲这段情感经历:


悲哀是真的,人是假的,本来没因果。


1999年10月,王菲和窦唯的3年婚姻走到尽头。


早在1994年,当王菲与窦唯正处热恋的时候,他们曾对1999年充满幻想,并一起写了一首《出路》,她作词,窦唯编曲。歌里唱到:

听说1999年是世界末日

到时候我们一定要结婚

......

唯一相信爱情

渴望有个幸福家庭

可算命说我们的婚姻并无那么如意

说你到四十岁的时候会有外遇

这样我担心

真让人担心

我想找条出路

到底有没有出路

我信佛这有没有帮助

我试图接近幸福

可甚么是幸福

我概念模糊

......


或许多年以后,当王菲回想起1999这一年时,只有窦靖童才能成为她最快乐的记忆。那一年窦靖童只有两岁,王菲录《只爱陌生人》时,把她的声音录了进去。



眼下,当初那个嗲嗲地唱着“Come on baby”的小Baby,已成长为一名对爵士、蓝调、Funk等风格驾轻就熟的音乐人,很多人说,她有着和她爸一样的气质,还有和她妈一样的嗓音。


也有人说她谁都不像,或许只是人们无法忘记王菲,无法忘记窦唯,同时想让一段爱恋留下好的结局罢了。



9



世纪末,涌入内地的滚石、华纳、环球、百代、艺能动音等国际唱片公司,已不再满足于售卖港台歌星的唱片,纷纷发力挖掘内地歌手,并进行国际化的商业运作。


回望1999年的内地音乐,女有那英,男有孙楠,两人风头出尽。前者的《梦一场》,后者的《你快回来》《不见不散》,都是当之无愧的年度金曲。


两名关系好到可以穿一条裤衩的酒吧歌手——陈羽凡和胡海泉,在这一年与滚石签约,组成“羽泉”推出专辑《最美》,二人包办其中四首歌曲。滚石前辈周华健也非常欣赏他们的才华,亲自创作了专辑中的那首《转弯》。



从此,这个组合在内地称霸十年,直到后来,凤凰传奇崛起。


假如沈腾穿越回1999年,他已经无法像夏洛那样,盗用许巍、朴树的作品享受开挂人生了。因为这一年,许巍发布了第二张专辑《在路上》,而朴树已经红了。


不知有多少学生的歌词本,在那一年里出现这样几行字:

那片笑声让我想起我的那些花儿,

在我生命每个角落静静为我开着 。



这句歌词来自朴树的《那些花儿》,发行于1999年,来自他的第一张专辑《我去2000年》。



这个25岁的青年,对未来的态度既有期待,也有怀疑,充满矛盾。他在《NewBoy》里说“我们的生活甜得像糖”,却在《我去2000年》里来了一句“这个操蛋的年代”。


这种矛盾,何尝不是世纪末的集体情绪。


知识爆炸将淘汰跟不上时代的人,千年虫危机将令世界陷入瘫痪,1999年最后一天将成为世界末日......诸多令人恐慌的传言,在媒体里、在人群中蔓延。但对新千年、新世纪的期待,也是无处不在,人们终究还是选择相信明天会更好。


尤其是那些校园里的“新新人类”,只恨时间过得太慢,一心盼着属于自己的时代早点到来。


但有几位玩乐队的“新新人类”,在1999年就迎来了自己的时代。他们的乐队名叫“花儿”,主唱叫大张伟,只有16岁。



他们在这一年出了第一张专辑《幸福的旁边》,卖了四五十万张,比朴树的《我去2000年》还火。


乐评人称赞,这张专辑是大张伟”对生活思考的结晶”。但到底是不是思考结晶,只有大张伟知道了,很多歌都是他一边上课,一边背着老师在作业本上写出来的。


火了以后,乐队的“灵魂人物”大张伟,稀里糊涂地成了“第三代摇滚领军人”。在新乡万人体育场举办的“1999新音乐作品演唱会”上,面对三万观众,他带着乐队,与初代目领军人崔健同台演出。


但大张伟最大的愿望,只是想成为漂亮姑娘都喜欢的小痞子。不过因为他“运动能力从头皮往下就得截肢”,最终没能如愿。



《幸福的旁边》这张专辑有18首歌,很多人最喜欢的是那首《静止》,年轻的大张伟在歌里唱着:

寂寞围绕着电视,

垂死坚持 ,在两点半消失

多希望有人来陪我,度过末日

......

我怀疑人们的生活有所掩饰

这些歌词,也许只是青春期的一些无意义的妄想,没来由的疼痛,但却陪着很多年轻人,度过了“20世纪最后的末日”。


不知这些年轻人会不会猜到,许多许多年以后,那个被怀疑有所掩饰的,变成了大张伟本人。


与上世纪末相比,时代早就变了,质疑和愤怒不再值钱,快乐的神曲倒是可以让人一夜暴富。大张伟没有选择垂死坚持,最绚烂的花儿在1999年绽放,又就此消失。


当《嘻唰唰》《倍儿爽》和《QQ爱》《老鼠爱大米》这些神曲一起统治广场舞江湖时,很多人都在骂大张伟的音乐内容越来越水,毫无意义,甚至指责他的歌抄袭PSY的《江南Style》。


很多人建议,开骂之前,可以先听听他1999年的那首《静止》。但是大张伟却不在乎这首歌,至少是看上去不在乎。


有人问他:“《静止》因为歌词的原因不能在北京演唱会上唱,那你还会创作这样的歌吗? ”


大张伟说:“他们说垂死坚持这些词不能唱,负能量。我不是不想写,就是想写的时候总是被打压。我并不是愤青,既然不让我做,那我就不做,就做大家都开心的事那就完了。有感动,有开心就够了,有没有那些愤怒,其实对我来说,并不重要。 ”


至于他心里是否还留有16岁的影子,无人知晓。


一次采访中,大张伟一边抽着烟,一边看着燃烧的香烟和缭绕的烟雾,说:“梵·高写过一句话,说每个人心中有一把火,但外人只看得见他冒出来的烟。我觉得这话特别对。现在我能让大家看着烟就行了。最后给我烧成灰了,也就灭了。”


前几年录电视节目,PSY和大张伟相遇,一开始两人互相开着玩笑,开着开着,鸟叔突然认真起来,对他说:


“看着你唱歌,我想起了卓别林的名言——人生近看是悲剧,远看是喜剧。”



10



然而花儿的绽放,在1999年不过是一个非典型个例。这一年,盛极一时的内地摇滚乐已然进入霜冻期。


2年前,何勇因为一句“李素丽,你漂亮吗”被打回地下,一度被摇滚圈视为“害群之马”;张楚自《造飞机的工厂》以后,再无新作品;窦唯的新专辑《幻听》满是去留无意、云卷云舒的意境,然而根本卖不动;唐朝发行了概念专辑《演义》,编曲更精致了,但无法让他们像当年那样,威风八面地征服港台在内的整个华语音乐圈。


失去资本的支持,失去公开商演机会后,很多乐队纷纷转入地下。在这股寒潮里,一个28岁的摇滚青年,陷入痛苦的挣扎。


这个摇滚青年名叫汪峰。 本来,当年从中央音乐学院毕业之后,学小提琴的他被分配到中央芭蕾舞团交响乐团,但他却在一次又一次的慰问演出里找不到太多意义。无法放弃摇滚乐梦想的他,最终把这个铁饭碗扔了。为此,他还和父亲一度闹翻,离开家住进了地下室。


1993年,他和中央音乐学院的几个同学正式组队,以学校门牌号给乐队取名为“鲍家街43号”。出道以后,以独特的布鲁斯摇滚闯出了一番名堂。


但乐队的经济收入始终是个大难题。尽管他们在1997年发布了第一张专辑,但此后出场费也不过5000块钱,还得6个人一起分。



最惨时,蜗居在地下室里的汪峰每天只能吃一碗面。那个时期他的歌里,满是青春的迷茫、躁动的欲望,在《我真的需要》这首歌里,他甚至爆了粗口——现在我不再需要啤酒和上帝,现在我真的,我真的,我真的他妈的需要你。



眼看着新千年就要到了,但鲍家街43号却看不到未来,仿佛是在一夜之间失去了演出机会,乐队成员每天只能呆在家里写歌排练。


但随着华纳进入中国市场,一个改变命运的机会摆在汪峰面前。华纳唱片十分欣赏汪峰的音乐才华,总裁许晓峰把一份合同放在他面前。但这个合同也令他深陷纠结之中——华纳只想签汪峰一个人,他必须在乐队和自己之间做出一个抉择。


汪峰问许晓峰,能不能一块把乐队签了。许晓峰说,不能,我只能签你个人,你同意的话就马上出专辑,要签乐队的话就拉倒。


汪峰想了一个礼拜,最终还是把合同签了。鲍家街43号的历史,就这样在1999年画上了句号。


1999年快要结束的时候,汪峰写下了一首歌,用来告别20世纪。歌名叫《再见,20世纪》,写得特别丧:


这是1999年的冬天

从来没经历过的寒冷

......

我从五岁歌唱到现在已苍老

现在还是两手空空像粒尘土

再见,二十世纪

再见,一样迷茫的人们


那一刻汪峰或许还想不到,多年以后,他不再两手空空,甚至会成为中国最有钱的摇滚歌星,敢豪言自己是中国内地音乐的“半壁江山”;或许还想不到当他已经四十多岁时,反而不再苍老,而是会在电视节目里穿着皮裤,问年轻人你的梦想是什么,还唱起95后喜欢的流行神曲。


他或许更想不到,即便出名了,有钱了,他依然要面临一个接一个的选择——要不要唱《飞得更高》《怒放的生命》这样正能量爆棚的励志歌曲?要不要努力上微博头条?要不要去选秀节目拍按钮、转椅子?


面对这些选择,他的答案是什么,或许当他在1999年决定融入时代洪流时,就已经注定。


这些选择,与其说是在现实逼迫下的妥协,不如说他是在一步一步成为复杂而真实的自己。


何况,当崔健可以成为崔健的时代一去不返时,汪峰也只能成为这样的汪峰,不是吗?



11



写这篇文章时,我会时不时地想,自己在1999年都经历了什么,想过什么。


那一年,我小学六年级,提前入了团,不用戴红领巾上学的感觉很爽;那一年,我桌堂里塞了好几本《龙珠》,内蒙古少年儿童出版社出的,定价6块5,我努力攒着零花钱每周都会买一本;那一年,每晚6点,电视台会准时播放《灌篮高手》,有时放学晚了,我怕赶不上片头的“三根皮带,四斤大豆”,会把自行车蹬得飞快,跟马路上的公交车、汽车赛跑。


我记得刘欢的《从头再来》在电视里、大街上一次又一次地响起;我记得看春晚时,因为黄宏说了一句“咱工人要为国家想,我不下岗谁下岗”,我舅把他骂了一顿;我记得北约把中国驻南斯拉夫大使馆给炸了,第二天上学我和同学们很是气愤;我记得杨晨成了法兰克福的保级英雄,中国女足在世界杯上所向披靡,却在决赛的点球大战里输给美国。


我还记得,我看了央视二套猛吹《学习的革命》的广告,说这书是“通向21世纪的个人护照”,读了以后可以一天读四本书并且把它们记住,可以在四到八周内掌握一门外语的核心内容。然后我就去书店把它买了下来,这是我人生第一次“知识付费”,结果当然是被割了韭菜。


也正是在1999年,我有了第一台随身听,是AIWA超薄的,口香糖电池供电,有杜比降噪和重低音音效,可以自动翻面,还能直接快进到下一曲。耳机是线控的,我戴上它的那一刻就傻了,那感觉跟便宜货就是不一样,人声、伴奏声层次分明,脑后仿佛有了一个小音乐厅,用现在的话来说就是“空间感”。


听傻以后,我的零花钱有了新的去处——到音像店里淘磁带。从此,漫长的歌迷生涯开启,直到今天。


如今,时光让那些事,那些歌,都成了遥远的记忆。


但时光也给了它们新的意义,让它们闪烁出当年不曾有的光亮,让你看清时代变幻,体会世间冷暖。


这光亮里,有坚持者的热血,也有妥协者的叹息。更重要的是,我可以借着这光亮,知道哪些事我从未忘记,知道有哪些事我从未改变,那是我之所以成为今天这个样子的原因。


一些人想当然地认为,过去的就是过时的。对此,我不再想反驳什么。


我反而觉得自己是幸运的,因为自1999年以后,有那么多的歌住进了我的随身听里,而它们,都是会在时光流逝中闪出光亮的歌。


1999年的那些歌声,虽已远去,但从未消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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