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见,2019,被生活抹去棱角的我,爱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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雅亿看着看着,泪流满面。
人生路上,要懂得宠你的人并不多。无论遇到势均力敌,降得住你的人、还是遇到对你说“除了我,谁能忍受你这脾气”的人,都好好珍惜。
外表矫情,内心暴躁
我的脾气是姥爷宠的。
我嘴刁,要吃城西头的煎饼油条。姥爷骑着老旧的自行车,呼哧呼哧地穿过大半个城市去买。他满头大汗地将煎饼油条放在我床头时,我又说:“想吃楼下的豆腐脑!”
我父母在外地工作,姥爷惯我无法无天。家里菜再好,我一撅嘴,他立马去打包我喜欢的酸辣粉。每次我跟小朋友闹矛盾,他都拉着我去找老师评理,我再理亏也变得有理。
姥姥总嗔怪:“她将来嫁不掉,是咱们造的孽!”每次被姥姥管教,姥爷一边替我抹泪,一边帮我找借口。为这,姥姥跟姥爷没少怄气,贤良温柔了一辈子的姥姥只能做“恶人”
长大后,我知道人性都很“贱”——有一个娇宠你、为你护短的人,你就把责备你、对你讲真话的人看做“仇人”。所以,我以“挑拨离间”为乐,总想报复姥姥。 被惯坏的小女孩,外表矫情,内心暴躁。加之我成绩好、长得不赖,就势必成为“孤家寡人”。看到我落单,退休前在国营厂里当工会主席的姥姥觉得我“群众关系有问题”,需要多锻炼。
一天,心血来潮的她硬拉我去女同学家串门。
女同学的奶奶是她的老同事,女同学一副扭扭捏捏的样子,摆明了不欢迎。
我硬着头皮进入她的闺房,尴尬得要死。女同学埋头做自己的事情,把我晾在一边。我觉得无聊,翻看她书架上的书。
“你小心一点啊,别弄坏了。”
这句话不知咋地激怒我,我回嘴说她品位差,书架上的书都是小儿科。女同学仗着在她家里,说很多难听的话。我们一来二去、越吵越凶。她哭得那么可怜,我面孔狰狞,一副骄纵凶恶的模样。大人们认定都是我的错,胆大脸厚到在人家的地盘上欺负人。
我不服气,发飙吼起来,摔门冲出去。
回家后,姥姥给我母亲哭着打电话要送我走,说伺候不起,怕我越大越难管。姥爷呢,听着“都是你造的孽”的唠叨,一边在炉子上给我烧夜宵,一边对我说:“没人能受你这脾气,你将来怎么办啊?怎么办啊?……”
谁家少年不分裂?
第二年,我转学到省会,生活在父母的身边。
“外矫内暴”的脾气,遇到“冷处理”的克星——我挑三拣四,就饿肚子;我摔了复读机,没人给我买;我砸碗,就扣零用钱;我骑车撞电线杆,就自己流着血去缝针……父母的淡定与界限,让我怀疑自己不是他们亲生。亲生的,不就该像姥爷那样,一边担心把你宠坏,一边又控制不住地来哄哄你、宠宠你……
刚到省城时,我经常给姥爷打电话诉苦,他又急又气地说:“忍忍,再忍忍,马上就暑假了,我接你回来……”没忍多久,我就慢慢适应了省城的生活。同学之间文质彬彬、保持距离,没有从前那种融不进小团体的尴尬感;人际关系更透明、更公开,另类性格但有实力的人也能得到掌声。
十几岁的女孩可塑性真强。在没人宠的环境中,我竟默默收敛气焰、蓄起长发、成为同学眼中“温柔可人”的乖乖女。新环境的“兵来将挡、水来土掩”让我改头换面。然而,长途巴士一停靠到小城车站,姥姥姥爷的面孔一出现,我又瞬间回到以前的性格。
嚣张、矫情、做作、粗暴……连吃饭的姿势都恢复将腿翘得高高。我的暴脾气,并没死灭,只在蛰伏罢了。或因平日里压抑惯了,脾气一旦发飙便势不可挡,深深刺痛最爱我的姥姥和姥爷。
姥姥给我母亲告状,我妈都狐疑:
“不会吧?她对我们从不这样啊?这孩子脾气真有你说的那么坏吗?肯定是您太惯着她了……”
如今想来,我那时候真太不懂事、太该死。我姥姥心脏一直不好,每次跟我吵架后都要躺在床上歇很久才缓过劲来。姥爷又气我,又宠我,夹在我们中间不知道怎么办。
偶尔,他想凶我,我一拿出撒娇的杀手锏,他就没辙了。看着我,他搓搓大手,尽量温和地说:“走吧,带你去吃个夜宵?!”
……
我那时候不知道“人格分裂”这个词,但自己的确在省城与小城之间切换着两种性格。有姥姥和姥爷让我放松地发火、说话、做自己、仍无怨无悔地爱着我,这样的青春多好……
当你成为我不认识的样子……
我读高三那年,姥姥去世了。
姥姥的葬礼上,姥爷目光呆滞,我手足无措,一句安慰的话都不会说。
人家说,老伴儿就像人的器官:左眼瞎了,右眼也不会好使;左耳聋了,右耳也可能失聪;左肾坏了,右肾会不堪重负、左脑坏了,右脑可能脾气大变……丧礼后,姥爷死守在空荡荡的房里,说什么也不愿跟我们去省城同住。
父母拗不过,请了一个保姆照顾他。保姆说他每天只吃清汤寡水的稀粥,面对满桌子的鱼肉没胃口。打电话的时候,我跟姥爷情不自禁地说套话。我说:“注意身体啊”、“晚上早点睡啊”……却再无法像过去一样放松地吐槽与抱怨。
……
高考结束,我们回来看姥爷,他因营养不良产生严重的贫血症状。姥爷的脾气越来越暴躁,经常把保姆训哭。
我妈给保姆加了四次工资,人家还是辞职。姥爷因营养不良产生严重的贫血症状,先在医院住了两个礼拜。陪姥爷住院期间,他骂医生、骂护士、骂病友、骂每个亲人,他吵着要我们回省城,他去住养老院……那段时间,我母亲单位改组,职场的压力让她时常焦躁,夜夜失眠。姥爷的脾气时刻挑战着神经,让她情不自禁地歇斯底里起来。
一次大吵中,姥爷闹着要回小城养老院,母亲说绝不会把他送那么破烂的养老院。他气得发抖,随手就抄起东西砸过来…在印象中,姥爷是那种“好到没脾气”的老先生。每次外婆一怒,他就像唱戏一样地说“娘子,息怒!”;外婆继续怄气,他主动拿个搓衣板求罚跪……然而此时的他,却变得我们都不认识了。
那段时间,母亲刚到更年期,职场失意让她时常焦躁,夜夜失眠。姥爷的脾气时刻挑战着她脆弱的神经,让她歇斯底里。听着这对父女吵吵闹闹,怨来怨去,我摸索出最好的应对是装聋作哑、学“女神经”,耍耍贫嘴、和和稀泥……当我妈憋屈时,她会跟我细说着过去慈父的点点滴滴。说着说着就哭起来。我就学着安慰她说:“姥爷不容易,体谅一点吧……”
……
后来,我们家选择了折中的方案。将姥爷送到家门口的私立养老院。养老院条件很好,离家又近,我们可以经常去看他。但是,姥爷还是任性,经常试图跑出去,终究因没有力气走过几条马路便回来了。他说话越来越缓慢,吵架的力气也小了……
去外地读大学与工作之后,每次回到老家,我都去养老院里伺候我姥爷。着让我常想起姥姥,心存那么浓厚的愧意,悄悄埋藏起来不让人知道,化作每一次洗脚、每一次梳头……
雅亿说
这篇情感实录,让雅亿深深读出两个字“成长”。
什么是成长呢?
很多读者的心声如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