Balaclava 面罩再流行，侃爷引领的 “隐身” 时尚这次有何不同？
作者 | Mark Liu
编辑 | Denni Hu
█ 时间流转，某一事物的社会语境随着时代的变迁或许会萌发新意，甚至与先前的涵义大相径庭。在时装史中，这一点被无限放大。
最初服务于男性的高跟鞋，如今成为女性衣橱的一部分；原本象征着男性热血的粉色，也因美国前总统夫人玛米·艾森豪威尔（Mamie Eisenhower 是美国第 34 任总统德怀特·D·艾森豪威尔的妻子）几十年如一日的热爱，转为女性气质的代名词。
近几月来颇有话题性的此类时尚案例，则非 Kayne West 和他引领的巴拉克拉瓦头套（Balaclava）造型莫属。原属于冬天的巴拉克拉瓦头套及更极致的全脸蒙面面罩，就这样一路流行到了夏天，还在中国市场中找到了一小撮年轻的拥簇。
月初，Kanye West 以蒙面造型出席 Balenciaga 高定大秀的造型近期备受瞩目，这是他宣布离婚后首次出席公开活动，更让人想到他在 2013 年佩戴 Maison Margiela 的钻石面罩出现在演唱会上的场景。不同的语境下，面罩的角色也不大一样。
Kanye West 以蒙面造型出席 Balenciaga 高定大秀。
Kanye West 穿着 Maison Margiela 的钻石面罩出现在演唱会上的场景。
Travis Scott、A$AP Rocky、Lil Uzi Vert 以头套示人的造型，进一步让头套这种 “隐身” 的 “无名氏” 时尚变得流行起来，罩住面孔，更显叛逆。这个功能性的面罩，到底是如何一路发展，演化为时尚及潮流文化的一部分的？
Travis Scott 头套造型
A$AP Rocky 头套造型
Lil Uzi Vert 头套造型
诞生于实用
巴拉克拉瓦头套又称巴拉克拉瓦头盔，是一种遮盖面部的头饰。根据不同款式，帽子遮盖面部的面积不大相同，常见的款式有仅露出眼睛、同时露出眼睛和嘴部、遮盖头部和脖颈的同时裸露整张面部这三种。
巴拉克拉瓦头套常见的三种款式｜图片来源：Gucci
如今普遍认为，巴拉克拉瓦帽源于 1854 年克里米亚战争期间的巴拉克拉瓦战役。为抵御寒冷海风，由英国妇女手工制作的头套被送到了军队，帮助士兵们保暖，防止冻伤面部。英国骑兵在战斗中佩戴了这种头套来进行保暖，它也被沿用了下来，并以这场战争为名。但根据英国神父兼针织爱好者 Richard Rutt 的书籍《A History of Hand Knitting》中的说法，巴拉克拉瓦帽这个名称在战争期间内并未被使用，它的名字出现的时间要晚得多，即 1881 年。
无论起源为何，这款实用的帽子被沿用了下来，并成为现代生活的一部分。它可以御寒、阻挡风沙和紫外线，有利于保护使用者面部，在户外运动尤其是登山运动中被普遍使用。此外，其功能性也可以用于滑雪、骑马、沙滩车、狩猎、建筑、仓库工作等多种场合。
除了单独佩戴，巴拉克拉瓦帽也可搭配头盔，比如轻薄的款式可以戴在摩托车或雪地车头盔下，以在寒冷气温中保暖。在赛车、拉力赛和越野赛车的特殊赛程中，佩戴巴拉克拉瓦帽是着装标准之一。
巴拉克拉瓦帽已为现代生活的一部分。
随着时间发展，最初使用羊毛针织制成的巴拉克拉瓦帽的材质也更为多样，如棉、尼龙、氯丁橡胶、多种纤维混纺。材质的多样性，极大满足了不同场合的需求。归根结底，实用性是它从诞生以来人们对其的最大诉求。
发展为反叛
到了上世纪后期，巴拉克拉瓦帽的社会语境悄然转变。在苏联改革重组期间，巴拉克拉瓦帽成为该时期苏联特种部队特别用途机动单位（OMON）的制服之一。它最初的目的是为了在军人执行任务时保护面部不受伤害，遮盖的特点也使得他们隐藏了面部特征，以防日后遭到报复。
巴拉克拉瓦帽成为特种部队的制服之一。
由于上世纪九十年代初全球的有组织犯罪问题增多，电视镜头中戴着巴拉克拉瓦帽的武装人员变得普遍，他们经常对白领场所进行突袭和检查。在此基础上，鉴于政府政治腐败，它某种程度上成为恐惧和恐吓的象征，头戴帽子的警方一方面掩盖了自己的情绪和身份，遮罩的面部也在战术上利用了这一点来达成普通民众的恐惧心理。源于此，巴拉克拉瓦帽开始脱离了实用的基础，开始与暴力联系在了一起，并逐渐被街头帮派分子所挪用。
巴拉克拉瓦帽逐渐被街头帮派分子所挪用。
在历史上，有蒙面性质的头罩多被用于暴力活动和反政府活动，如 3K 党就戴着白色亚麻布兜帽进行集会活动。这种标志鲜明的着装一方面便于成员在人群中能快速分辨出同侪，一方面在视觉上也起到了压制作用，以对他人进行威胁。具有蒙面作用的巴拉克拉瓦帽在被恐怖主义者所使用后，也与恐袭、暴力、不法等字眼联系在了一起。从实用到反叛甚至暴力，巴拉克拉瓦帽子在新时期有了新语境。
结合历史与当下，面罩，尤其是黑色面罩很大程度上被等同于恐怖主义和暴力活动，因此在国际范围内，大多数国家都出台了反蒙面法。其中法国在 2010 年的反蒙面法中，就明确禁止公众佩戴巴拉克拉瓦帽，荷兰在 2019 年的法律条文中也禁止了它。
在某个介绍巴拉卡拉瓦帽的网站上，文案风趣地描述道： “Just don’t wear it in an airport or bank! ” 这句话的意思，不言而喻。
收编为时装
时装行业的奇妙之处在于，它常能将某款设计/单品收编进时装体系当中，并或多或少剔除了其原本的含义，赋予了更华丽的表现。
巴拉克拉瓦帽的时装化最早可以追溯到 1960 年代。在那个优雅的年代，它是淑女的象征，以 Dior 为代表的高级时装屋会生产它，优雅的风格偶像如 Grace Kelly 也会将其与帽子一同搭配。
Grace Kelly
到了 1980 年代，受到社会影响，Walter Van Beirendonck 开始成为巴拉克拉瓦帽的忠实爱好者，并发展为其时装语言中颇具辨识度的一部分，直至今日亦是如此。他曾在早前的采访中表示：“每个人都与面具有关，从小时候的打扮，到最近电视上出现的蒙面恐怖分子的照片 …… 面具的形象无处不在，是我们日常生活的一部分，所以它们必然会对有创造力的人产生影响，并融入他们的工作中。”
Walter Van Beirendonck 2022 春夏成衣系列（下）。
然而在时装设计当中，巴拉克拉瓦帽真正成为气候还得到 2010 年代。以自由摄影师 Louise Dahl-Wolfe 拍摄的滑雪度假照片为灵感，Raf Simons 在为 Jil Sander 设计的 2011 秋冬系列呈现了巴拉克拉瓦帽。在 Alexander McQueen 2012 春夏系列中，Sarah Burton 将其进行了风格化诠释，巴拉克拉瓦帽在蕾丝与钉珠的装饰下，也许有了最浪漫的演绎。
Jil Sander 2011 秋冬系列
Alexander McQueen 2012 春夏系列
在 2018 秋冬系列，巴拉克拉瓦帽成为趋势。Alessandro Michele 继 Gucci 2017 秋冬系列后，于该季度在此呈现了该单品，为其赋予了繁复且艺术化的一面。然而由于配色问题，其中一款让人联想到了黑脸图像，品牌因此遭致种族主义的批评。伴随着批评声，巴拉克拉瓦帽也被更多人所熟知，尤其是当 Beyoncé 在当年巡演中头戴来自这一季的某款帽子时，名人效应的加持让其知名度更为高涨。
Gucci 2018 秋冬系列
Beyoncé 在当年巡演中头戴 Gucci 2018 秋冬系列其中一款帽子。
此外，Calvin Klein 205W39NYC、Marni、Alexander Wang、Preen by Thornton Bregazzi、Christian Dior、Delpozo 等品牌都在当季纷纷推出了该单品，在 Kenzo 为致敬品牌档案而启动的 La Collection Memento N°1 特别系列中，也再次演绎了它。各大品牌的共同呈现，无疑增强了其多样性和丰富性。
Calvin Klein 205W39NYC、Marni、Alexander Wang、Preen by Thornton Bregazzi、Christian Dior、Delpozo 等品牌都纷纷推出了该单品。
Kenzo 的 La Collection Memento N°1 特别系列
随着前些年来街头时尚在高级时装的势力扩大，巴拉克拉瓦帽彼时出现在伸展台上，可以被视作 “时装民主化” 的产物，也是街头时尚入侵高级时装的表现之一。但随着时装体系的收编，如前文提到，巴拉克拉瓦帽被剔除了可能存在的暴力一面，但保留了反叛的特质，并通过设计师的美化，将其标榜个性、寻找自我认同的意味愈发放大。它变得更为温和，也对不同人群友好，它更像是一种时尚宣言，而非实用物品。
其实早在 Moncler Game Bleu 2016 秋冬系列秀后，设计师 Thom Browne 就针对秀场上出现的巴拉克拉瓦帽进行了解释。他指出，它与任何政治活动无关，而更多的是作为运动装的一部分。
有趣的是，在短暂的流行趋势过后，巴拉克拉瓦帽在去年的受欢迎程度悄然回升。在《卫报》的一篇报道中，根据 digitaloft.co.uk 数据，从 2019 年至 2020 年，它的在线搜索量增长了 59%。有分析指出，这次的流行趋势很大程度上与疫情对面部遮盖的要求有关，一方面为了满足防疫要求，一方面也是为了御寒。
如此社会背景下，巴拉克拉瓦帽出现在了 Tod’s、Lemaire、Bevza 等品牌 2021 秋冬系列中，Celine 2021 秋冬男装也有了它经过变形后的款式。在过去几个月内，包括 Sweaty Betty 和 Stone Island 在内的品牌都发布了类似单品，可持续品牌 Greater Goods 的产品甚至在短短几天内便销售一空。
Tod’s、Lemaire、Bevza 2021 秋冬系列
Celine 21 秋冬系列（左）、可持续品牌 Greater Goods（右）。
此次流行除了社会原因和时尚品牌的推动之外，也有来自明星和名人的助力。比如 Beyoncé 在 Adidas x Ivy Park 合作系列宣传片中头戴镶钻款式，Instagram 上火热的新兴风格博主如 Leandra Medine、Blanca Miró、Pernille Rosenkilde 也都分享过穿戴巴拉克拉瓦帽的照片。
Instagram 上火热的新兴风格博主也都分享过穿戴巴拉克拉瓦帽的照片。
在国内，马兰戈尼上海校区的服装专业学生 Kymon 在其今年的毕业作品中也展示了头套 —— 一种类似巴拉克拉瓦帽的变形，并在其中加上了一排密集的金属别针，颇为抢眼。在他看来，尽管传统大众对头套还是抱有较为负面的印象，但艺术家和设计师不应该抱有这种刻板印象，而是将其当作一种普通的配饰。而之所以在作品中出现头套，并非出于对流行趋势的参考，而是为了让模特的造型气质更为统一。而当被问及如何看待头套这种时尚趋势时，作为 Z 世代的他表示：“时尚的包容度越来越强，多元化的受益者是所有人。”
在疫情影响下，巴拉克拉瓦帽从装饰性又回归了实用（不过更为时尚），但在此基础上，带有反叛特质的它可以被穿戴者视作是标榜个性和独特性的手段之一，也可以是自我认同的方式，或是在茫茫人海中找寻同类人群的 “暗号” ；或者更单纯的，只是为了防疫、为了御寒。无论何种，可以确定的是，巴拉克拉瓦帽在当下，已然被催生了新的时代语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