观夏上海首店揭晓，中国品牌如何 “介入” 老建筑复兴
作者 / Elaine Wang
编辑 / Yiling Pan
沿徐汇区一路向东北，就来到了素有 “一条马路，半个中国” 之称的湖南路。不如游客如云的武康路，也与网红店林立的安福路不同，这条上海少有、不通公交的马路，在两旁梧桐树荫的遮蔽下，显得极为清幽雅静。
湖南路曾叫朱迩典路，以英国驻华公史朱迩典爵士命名，多所老洋楼与新式小区在此交错林立，构成了古今与中西共存的典型海派城市风貌。在湖南路 111 号，东方艺术香水品牌观夏历时一年寻觅，选中了一座拥有近百年历史的老洋房，又经 7 个月的修缮，近日才得以「闲庭」之名重启。
湖南路 111 号，观夏「闲庭」。图片来源：观夏
时尚界不乏老建筑修复的先例。从宝格丽修缮西班牙广场台阶、Chanel 赞助翻新巴黎大皇宫，到 Fendi 修复特莱维喷泉等，这些修复的地点或与品牌的发展息息相关，或是当地重要的城市地标，其中许多修复的空间也成为了品牌举办活动的场所及灵感来源。
在中国，前有 Prada 于 2017 年主导修缮的荣宅故里，开放后时常呈现以品牌艺术基金会为核心的当代艺术展览。而此次闲庭所在的洋房修缮，观夏找来了修缮过武康大楼、黑石公寓等诸多当地历史地标的老匠人团队，希望退居建筑身后，将其打造为一个完全沉浸式的东方生活方式空间。
观夏「闲庭」内景
时尚品牌的 “老建筑情结”
将溢价构筑在艺术文化之上的时尚行业，一直都对承载了人文历史的老建筑青睐有加。
自 2020 年起，LVMH 集团旗下奢侈品牌 Louis Vuitton、Fendi 曾分别出资修缮过威尼斯电影院 Cinema Teatro San Marco 和罗马的五座著名喷泉，其中也包括经典巴洛克式风格的特莱维喷泉。而意大利奢侈品集团 Tod’s 特别成立 Amici del Colosseo 基金会，用于修复罗马著名的历史建筑斗兽场……
对于西方品牌这股 “老建筑复兴热潮”，从服装跨界至建筑的设计师陈兴曾在一次演讲中谈到，“意大利、罗马和法国等欧洲国家的古迹至今还在用作酒店、私宅、政府机构等办公场所，一些古建就是在原有基础上做了加固。” 最典型的例子是 Chanel 出资 2500 万欧元用于修复巴黎大皇宫，该品牌从 2005 年起长期将其作为秀场，因此大皇宫在某种程度上已成为其文化的一部分。
西方品牌纷纷加入老建筑复兴的热潮。
而情况在中国却复杂的多。陈兴指出，“中国多以木材、纸品为主的现存古建筑较为脆弱，很难继续使用或与现代功能做更好的结合，因此修复改造的可能性较国外小，也相对更难。” 2011 年，意大利奢侈品集团 Prada 宣布修缮中国实业家荣宗敬家族的故居，成了 “第一个吃螃蟹的人”。这座位于上海陕西北路的百年宅邸，历经六年重修才得以向公众开放。
文化学者洪晃曾谈到：“这是她（Miuccia Prada）在意大利之外修复的第一个老房子，她用了一个词叫 intervention，叫 ‘介入’。我觉得特别有意思的是当她看到特别有故事的老房子不行的时候，Prada 就会做这样一个介入动作，把它拯救过来。”
经修缮后，这座近百年历史的老洋房得以新生。
观夏闲庭的后花园，保留了所有生长在这里的原始植物，以及一口古井
闲庭同样是一座值得被 “介入” 的历史建筑。
这座始建于 19 世纪 30 年代的老洋房，相传在最早前曾是一位西班牙画家和他情人的居所，后来又租给了另一位译制过多部海外小说的翻译家。两任知名房主身上中西方文化的碰撞更让洋楼的文化内涵变得饱满丰富。
另据上海历史文献资料馆记载，闲庭原有的建筑风格是典型的美式西班牙风格。它源于百年前，移民至美国的西班牙裔在当地社区中，逐渐形成了二者混合 “新西班牙式” 风格。洋房内部随处可见的小券纹、扭绳纹、弧形外墙与连拱窗等，都是这种风格的经典元素，后在 20 年代漂洋过海来到湖南路，成了独属于上海的标志。
闲庭内部随处可见的扭绳纹与绿铁皮窗，都经过修复得以保留。
“与创香一样，观夏在做空间时也希望能尊重和挖掘这座城市本来的历史，” 观夏的主理人 S 解释道，东方文化构成了其品牌内核，因而在空间选址上也寻求能与城市文化契合。尽管初见时的洋房内部陈旧不堪，但这幢承载着当地记忆的法租界老建筑，还是从人文底蕴到外观风格都让她感受到了一种无言的默契。
观夏为此找到了曾主导修缮过武康大楼、黑石公寓等上海地标建筑的资深工匠团队，开启了一场漫长而又挑战重重的复原工作。
从法租界老洋房到「观夏闲庭」
“介入” 一座老建筑，与改造一个新空间截然不同，后者只需空间主人按自己的想法进行重建，“介入” 则包含一种取舍的思考，即如何在保留建筑特点与历史故事性的前提下，让品牌的个性表达得以呈现。
如果说开放后的 Prada 荣宅让我们看到了品牌与老建筑互相融合的结果，那么观夏闲庭则进一步记录下了二者之间从碰撞到和谐统一的过程，完整还原了其中的细节与深思。去年 11 月，观夏发布了一支关于闲庭修缮的纪录片，用镜头记录了几位平凡匠人在洋房的工作日常。
修缮项目的总负责人徐工对法租界建筑了如指掌，他一眼识出了屋檐波浪纹花边、扭绳纹细节等西班牙风格的代表，因而将这些西式建筑的精髓留存，如二楼一盏由一根铁链悬着的吊灯。而在上海从事木工三十余年的孔凡玉早早来到花园刨木，然后撬开第一层台阶，将木头统统拆除，更换为新制的柳桉和松木。为了保留踩在老式楼梯上吱吱作响的质感，孔师傅仅做了打磨处理，并在楼梯上了一层木蜡油。
「闲庭」二楼的吊灯及经过修缮之前的老式楼梯
钢材师傅黄辉负责金屋内的属物件处理。由于老房子地基下沉导致门窗变形，他先做了除锈，又用切割机对所有铁皮部分进行换新、铜把手等重新开模定制。泥工陆善忠与油漆工陈建发同样是经验丰富的老匠人，负责调制和还原内部原有部件的色彩。工人们亦对墙壁及地面上的破损老花砖进行了修复。
门把手翻修前后对比
“比起修，制作新的反而容易些 —— 可以按照自己的想法，利用现有木料。修复则要揣摩别人的心思，像医生一样望闻问切，对症下药，” 孔凡玉说道。因此在闲庭的修缮阶段，观夏选择了退到老建筑背后，交给这群熟练的当地工匠以保留和复原为宗旨来 “对症下药”，洋房入口处，将观夏在景德镇陶瓷工坊烧制香薰器皿时遗留的白瓷残次品重新利用，再造了一块独特的马赛克地砖，上书：1936 湖南路 111 号。
内部设计则延续了观夏代表性的东方新摩登设计风格，一层空间采用中国古典园林造景常用的 “框景” 和 “借景”，这种透视结构让每个空间都彼此呼应贯通。沿木楼梯上至二层，则是完全剔除商业元素的沉浸式体验空间，主要包括一个放置沙发、茶几和书桌的会客厅，一个可以交互体验香料被用于香氛之中的成分室，以及用屏风遮挡的独立茶室。
观夏闲庭的一层空间采用中国古典园林造景常用的 “框景” 和 “借景”。图片来源：观夏。
观夏闲庭的二层会客厅。图片来源：观夏
“观夏对闲庭的定义，是一个可以闲下来、不用干任何有效率事情的地方，要符合湖南路的静和慢，” 主理人 S 向我们解释。如荣宅之于 Prada 的文化意义，闲庭对观夏而言也并非门店，而是品牌依托城市文化，与当地消费者建立深度情感联结的实体。
与西方品牌介入不同的是，闲庭是一个完全用于呈现及体验东方艺术文化及生活方式的场所。例如在为期五天的预开幕中，73岁的开封木板年画非遗传承人任鹤林先生从河南乘飞机一路赶至上海，于闲庭二楼的木版年画工坊内，当起了“一日老师”。双方曾因观夏的新春系列结缘，任老以雕版画为载体创作了该系列的昆仑虎图像。
73 岁高龄的非遗手艺人任鹤林先生，于洋房二楼设置的木版年画工坊内，当起了 “一日老师”。图片来源：观夏
“中国人过年，藏在世代相传的民俗里。用梨木刷上金箔，让红色的纸张嵌在木板上，结束之后再把自己亲自印制的年画带回家”，90 后小红书用户@Grace 写道。据悉，此次年画工坊也在位于北京的观夏客厅同步开展，让更多年轻消费者近距离了解和体验到这一传统非遗艺术的魅力。
观夏邀请任老创作的昆仑虎形象木版年画。图片来源：观夏
做东方香，不等于 “复刻” 传统文化
近年，国内香薰香水市场正迎来高速增长的黄金时期。欧睿国际数据显示，2018 至 2024 年，中国香水市场预计将保持 15% 的年复合增长率，到 2022 年市场规模预计突破 400 亿元。受强需求的推动，国货香水自 2020 年起开始在资本的加持下，日渐崭露锋芒。
一时间，“中国味道” 成了本土品牌在与国际香水大牌竞争时，寻求差异化的突破口。香氛工作室 Rue de Villiers 的主理人杜芒芒指出，中国风、东方植物调的香水依然会是国内大势，“在情感上能引起共鸣，有共同的嗅觉回忆；以及传统古香、国风佛系、古典制香技艺都是值得深入挖掘的领域。”
正因为关于嗅觉的情感共鸣为国人共有的，“中国味道” 这枚硬币的反面，也意味着激烈的产品同质化竞争。在时尚美妆领域中，香水香氛属于非功能属性的品类，具有强烈的精神属性，香气打磨与创意表达是相辅相成不可或缺的两个部分。
一层空间的天井处，观夏移栽了一颗白玉兰，亦是品牌致敬上海的香气 “福开森路”
这或许解释了为何成立仅四年，不上淘系电商、不做直播的观夏能在年轻人群体中以高复购率脱颖而出。观夏在做产品创意时并未停留在复制传统，也非完全排斥西方，而是以国人记忆、文化传承、山河四季为灵感，东方珍稀植物成分为底，与全球调香大师完成共创。
以颐和金桂香水为例，这款香是对北国秋日桂花的气味描绘，由观夏团队数次辗转北京与格拉斯两地，最终在法国百年香料工坊的古法萃取室内调和演绎完成。在用料上，品牌也不计成本地使用了生长于中国南部的八月新桂。
创香的逻辑延续至视觉表达上，就形成了观夏经典的 “东方新摩登” 风格，即运用简约的现代设计语言诠释东方文化，让表达能够跨越民族背景引发共鸣。观夏贯穿香水全系列的八棱形盖子，其灵感源自江南庭院独有的八棱花窗。经由手工打磨，每个纹理都独一无二，既有东方建筑美，又不过分 “复古”。
观夏的每个香水瓶均配有八棱形盖子。图片来源：观夏
当产品与表达已然做到差异化，观夏认为东方品牌身上还背负着一层文化使命感。无论是一直坚持使用手作的白瓷器皿，为致敬壬寅虎年与任老共同创作的木版年画，以及来自山东博山的手工琉璃蜡烛，这些传统手工艺通过香薰、蜡烛等现代物件为载体，让更多现代都市生活的消费者得以感知，古老的传承得以重新焕发年轻活力。
正如我们在《逆流量而行，这个中国品牌在数字时代做杂志的底气何在》一文所述，从精心创制的产品、做杂志、挖掘非遗手艺人再到老建筑修复，观夏将这一切需要耗费时力的创意苦旅归纳为 “无用之美” 的品牌哲学。
闲庭启幕期间，到访者还能阅读到两本由观夏精心编撰的 “无用之美” 小册子，一本记录了洋房修缮的细节，另一本则用虚构小说的方式，描写了若干年前房屋主人西班牙画家胡安与白月小姐的爱情往事，屋内的一桌一椅在这篇故事中变得生动可感。
据悉，观夏也以此为灵感，创作了首个文学香水系列，让产品与空间通过文字串联为一体。香水这一非功能属性的品类，具有强烈的精神属性，除了香气的打磨，品牌的个性表达也是受众情绪唤起的关键。
正如 Dior 在去年上映的纪录片《Nose 寻香之旅》 中所言，贩售香水的本质是贩售梦境（selling perfumes is selling a dream）。创香的过程亦是在造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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