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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村书记到“土皇帝”,最终得到了应有惩罚得的下场

博爱论 2022-03-16
明永乐二年,朝廷为了开发中国北部的闲置土地,派了一些移民来到这片荒芜的土地上,这个地方滨邻渤海,是一片退海之地,地势低洼,土地盐碱化,这便是大邱庄。之所以叫“大邱庄”,是因为第一批移民以“邱”氏居多,于是起名邱家庄,后改名大邱庄。随着人口繁衍和迁入,大邱庄逐渐变成以 张、刘、李、马、禹五大姓为主。

历史上的大邱庄穷人有十难:吃粮难,吃油难, 吃水难,吃菜难,住房难,穿衣难,上学难,治病难,照明难,娶媳妇难。

1930年4月3日,禹作敏出生在一个农民家庭,家里兄弟4人,他排行老三,正是这个人,使大邱庄发生了巨大变化。


1974年,禹作敏担任大邱庄大队党支部书记,时值文化大GM进行中,全国都在学大寨,禹作敏以大寨陈永贵为榜样,四次到大寨学习参观。在三年的时间里,改造盐碱地7000多亩,修了7条比京津公路还宽的大道。

1976年,4人帮倒台,“大寨模式”成了批判的对象,榜样没有了,禹作敏一时失去了方向。10月,禹作敏独自一人在乡野徘徊,苦思三天,脑袋中有了激情澎湃的想法。次日, 禹作敏敲钟集合群众,发表了一番诚挚的演讲:“ 这些年大家跟我受苦了,现在,我既不埋怨上,也不埋怨下,一切责任都由我承担!大伙要是还能信得过我,我就再干上3年。我承诺两点:第一,要让大邱庄变个样,让大家过上富裕的日子;第二,要让村里250多个光棍都娶上媳妇。如果大伙信不过我,那我现在就下台。”

前几年禹作敏在大队书记期间做的一些实事,过人胆识,大家都见识过了,反正一直都是穷着,不如跟着禹作敏干一番事业,因此禹作敏顺利领导大邱庄人民继续前行。

要干事业,先要选定方向,禹作敏选定轧钢厂;有了方向,要有人才,正好村里有一人名刘万明,人称“刘万能”,此人原先在天津一家冶炼厂当工人,冶炼技术棒棒的。在禹作敏的大力支持下,刘万明利用集资的十万元,以及从其他村借的五万元,一共十五万办起了轧钢厂。刘万明和兄弟刘万全从天津冷轧带钢厂买入一台淘汰的轧钢机,然后又仿造出两台,1978年10月,大邱庄冷轧带钢厂正式投产。

时代是眷顾他们的,第一年下来,赚了27万,第二年赚了60多万。在普通工人月薪几十元的当时,大邱庄村民通过分红,一夜暴富。如此一来,禹作敏发现了金矿呀,赶紧复制,一个厂变成4个厂,收入也翻了多倍。

但是,在当时那个年代,钢铁是国营资本垄断,钢材来源,销售都是国营企业的事情, 大邱庄的行为是在跟国有企业抢生意,属于扰乱市场行为。那个时候个人“企业”雇佣人数超过一定数量,是要被抓起来重点照顾的,大邱庄这种属于集体行为,比个人要好一点,但还是避免不了一些风波。

1981年,调查组来大邱庄调查轧钢厂与国营企业争原材料。一般的集体遇到这种事情,肯定是服从调查,但禹作敏却很有胆量,组织村民与调查组抗争。调查组跟他说:“你没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禹作敏当即反驳:“尽管没做亏心事,但是鬼老师在你门前敲,日子能过得好吗?”在作敏的带头下,村里的人也越来越硬气,每天都有老头儿拄着拐杖质问调查组,“我们刚过了几天好日子,你们就来了,我们挨饿的时候你们怎么不来?”村里的小伙子也跟着质问:“我们打光棍多年,刚找上对象,你们一来就散了,这媳妇要是找不上,你们得负责!”调查组每天被这些“人民战争”轰炸得不行,最后实在待不下去了。这一回合,以禹作敏一方胜利而告终,这也是早期禹作敏炫耀的资本。

后来,不少经济学家和官员对大邱庄进行参观访问,一些赞美之词开始慢慢环绕着大邱庄。特别是1985年1月2日,当时的副总理万里在天津市长李瑞环陪同下,到大邱庄视察,对其发展模式给予充分肯定。这些使天津市委对大邱庄态度也发生了改变。


1987年,大邱庄宣布成为中国第一个亿元村。

1990年,禹作敏对经营体制进行调整,以“实现现代化企业管理”、“所有权与经营权分开”为名,把大邱庄农工商联合公司改成“大邱庄企业(集团)总公司”,总公司下设5个集团公司,即万全集团公司、尧舜集团公司、津美集团公司、津海集团公司、华大集团公司。总公司成立董事会,禹作敏退居二线担任董事长,总经理由25岁的儿子禹绍政担任。

1991年大邱庄工农业总产值达到18亿元,比1978年增长1300倍,公共积累4.8亿元。

1992年,国家统计局《统计年鉴》上,大邱庄的社会总产值、人均收入等多项经济指标均高居第一位,这个华北平原盐碱地上的讨饭村变成了“中国首富村”。村里的农民住上了现代化的楼房或别墅,人均住房面积达40多平方米,部分家庭还拥有了小汽车。还登上了《纽约时报》:“大邱庄实际上就是一个大公司。这个村有4400人,却有16辆奔驰轿车和100多辆进口的豪华小轿车,1990年人均收入3400美元,是全国平均收入的10倍,1992年,大邱庄的工业产值据称达到了40亿元。”

在当时的中国,这的确是让其他地区的农民羡慕。禹作敏似乎是按照当时城市里大企业的做法,把农民们的生老病死都承担了下来,建立了一整套免费的福利体系。包括水气电暖、住房、通讯、交通、上学、医疗、养老等14项之多。禹作敏也实现了自己的诺言,他把村民们的老房子都扒掉,为每家建起了别墅式的住宅,村里的光棍汉都娶上了媳妇。经济之外,禹作敏也收获了个人最为辉煌的名声和声望,各大媒体争相报道他和大邱庄的事迹,“南有华西村、北有大邱庄”尽人皆知。他还不止一次有机会在《人民日报》上发表言论。

一时之间,全国各地大量的人来参观取经, 据《静海县志》记载,1984年~1990年,大邱庄共接待国内外参观访问者几十万人次,仅1984年就有8.8万人次,高峰日达0.28万人次。到后来,采访大邱庄需要提前10天预约。禹作敏在一栋仿钓鱼台国宾馆的白色别墅里,身上披着皮尔卡丹,像穿羊皮袄一样,带着金丝墨镜,扎着名牌皮带,坐在土炕上,接待着全国各地的朝圣者。

曾有6位部长级别的官员到大邱庄开会,他既不迎接也不坐陪,当会议结束,官员们聚集在院子里准备离去时,他却坐在自己的办公室里与相熟的记者闲谈,对记者的提醒一甩手说,“不理他们。”

禹作敏曾指着记者乘坐的普通桑塔纳轿车说:“你看看你坐的这个车,实在太破了。你知道我的车吗,600万一台,不光我有,我还专门送给了华西(村)的吴仁宝一台。你的车子估计进北京都困难,我的车子却可以一路绿灯,直接开进中南海,停在首长门口。”

人有钱了,脾气也跟着大了,该说的,不该说的统统往外跑。惯性的口无遮拦,不给官员面子,专治的作风,注定无法带领村里走得更远。

1992年5月, 天津市选举十四大党代表,禹作敏意外落选。随后他向新闻界散发一份《公开信》,其中列举十条:“……第五条,我们声明观点,从今后凡是选举党代表、人大代表我们均不介入,否则会影响其他人选;第六条,天津市主要部委来人,我们一要热情,二要尊敬.但一定要身分证,防止坏人钻空子;……第八条,我们的干部职工要顶住三乱,不准乱查;……第十条,我们要明白,更要糊涂,明白加糊涂,才能办大事。”从中不难看出,禹作敏与地方政府关系恶劣到极点。

真正让禹作敏倒台的是两桩命案一是1990年的“刘玉田案”,一是1993年的“ 危福合案”。

“刘玉田案”中受害人刘玉田与禹作敏是亲戚关系,刘玉田与禹作敏二姑是夫妻,因此禹作敏要喊一声姑父。按照禹作敏胞弟的说法,事情的导火索是刘玉田儿子刘金会强J了禹作相的女儿,导致其女精神失常。而刘金会三弟的说法是两人确实发生了关系,但属于双方自愿。尽管双方各执一词,但有一点是肯定的:二人确实发生了关系。

“刘玉田案”人物关系图

身为父亲的禹作相肯定是怒气冲天,随即纠结多人到大邱庄治安派出所殴打刘金会,并约定次日上午殴打刘玉田。第二天上午,刘玉田正在院子里整理东西,禹作相带领一群人在门外喊:“二姑父,你出来一下,和你说点事儿。”当时刘玉田的妻子(禹作相的二姑)在屋内忙着,也没多想。64岁的刘玉田出门就被带到供销社附近的大街,众人轮番殴打,皮带,胶管,鞋子都用上了,刘玉田在地上苦苦哀求,但众人仍不罢手,直到刘玉田奄奄一息,他们才离开现场。刘玉田被送进医院抢救, 肋骨骨折8根,肾组织出血,肝肾破裂,腹腔积血达600亳升,抢救无效,于当日下午死亡。事情闹大了。

其后,刘家人向静海县公安局报案,局长孙家芝迅即携民警数人赶至大邱庄,了解案情后, 孙与禹作敏磋商并暗示称:“你不让我抓人也行,但你得给我把声势造出去,不造出去,人我必须要抓。”禹作敏心领神会, 为包庇打人者、造成舆论颠倒的现实,大面积组织相关人等张贴大字报、策动游行、倡议给禹作相家属捐款等一系列舆论造假动作,整个村子各条街道两侧全部贴满了标语。工厂停工,学校停课,数千人围着大邱庄高调游行,群众高呼“打倒刘玉田”、“砸烂刘家家族”等口号。

4月11日下午,禹作敏亲自主持召开大邱庄全村职工大会。会前,刘金会及其兄弟全部被押至台前,一律捆绑并低着头,在此次大会上,禹作敏曾有“刘玉田早就该死,他死有余辜”的言论,并称“有水平的可以上台揭发刘玉田,没水平的可以骂大街”。4月12日至4月13日,禹作敏分别两次组织策动大邱庄近两千人大游行,“声讨”刘玉田,大街上贴满了“打死人无罪”、“打死刘玉田活该”等多种大幅标语。

此后,刘金会兄妹多人乃至刘姓整个家族之核心成员从老到小,全部被禹作敏纳入被监视范围,如许人等甚或连上厕所都有人远远盯着。而禹作敏惟恐有人出村告状,万分警惕。刘金会四弟刘金功曾带着相关材料以及于村口戒严现场拍摄的照片,试图逃出大邱庄寻求司法帮助,无奈,刚出村不久即被禹作敏线人告密并被迅速抓捕回村,扣押在大邱庄派出所长达七天之久。直至刘金会二妹前往派出所处理相关事宜,刘金功跑出来叫喊:“老姐,快去叫人救我!”此时,刘家方知,刘金功并未失踪而是被禹作敏秘密扣押了。

在对刘玉田事件的处理上,静海县原公安局局长孙家芝亦有牵连。1990年9月,即案件处理末期,孙家芝因涉嫌参与“大邱庄打人致死案”事后造假,被天津市政法委强行从公安局局长位置上拉下并受到处分,之后再无其消息。

如果说“刘玉田案”只是给禹作敏带来了麻烦,那“危福合案”则直接导致禹作敏蹲进大牢。

1992年11月,大邱庄华大集团公司总经理李凤政突然病死在会议桌上,连最原始的财务管理制度都不具备的华大集团陷入瘫痪,浮现出来的是3亿元债务的糊涂账。3亿元即使放在今天也是一笔巨款,何况是1992年!禹作敏大怒,这么多债务是怎么产生的,是不是中间有人贪污?于是华大公司被撤销了,其所属的企业分别划归万全、津海、津美、尧舜4个集团公司管理,并由4个公司对原华大公司进行全面审查。

在审查的过程中,采取了一些非常规的手段。禹作敏带领一些骨干成员,在大邱庄总公司的会议室临时开设了“公堂”,这里有各种审讯的工具:录像、录音设备、电警棍、皮鞭等。他们先后对十几名原华大公司职工进行审讯、关押和殴打。

为了使受审者交代问题,审讯者对他们进行私刑,轻则拳脚相加,重则用电棍击、皮鞭抽;另一方面,禹作敏还以重赏的办法,奖励那些在审讯、殴打、拘禁无辜职工中的“有功”人员。万全公司汽车制造厂厂长罗德元得到的奖金高达8500元。刘振桐打人表现“勇敢”,当即令人拿来5000元予以奖赏。

“重赏之下”, 终于发生了华大公司职工危福合被殴打致死案。

在全面审查的过程中,危福合被怀疑上了。13日下午两点多钟,万全集团公司经理部经理刘云章把26岁的危福合叫到了公司三楼。刘云章等人要危福合“老老实实地交代自己的贪污问题”。危福合否认后,拳脚落在了危福合的身上。随着危福合的一再否认,对他的殴打也一步步升级:上衣被扒光了,电警棍、三角带鞭子用上了,一拨人打累了又换一拨。从危福合的口中不断传出绝望的哀求声和呻吟声。这场“审讯”和殴打持续了7个多小时,先后有18人轮番对危福合进行“审讯”、殴打。晚上10点多钟,当危福合停止呻吟、气若游丝时,凶手们这才发现大事不好。在被送往大邱庄医院不久,危福合经抢救无效死亡。经法医鉴定,死者身上的伤痕多达380多处,因外伤致创伤性休克死亡。

危福合的死亡,使参与殴打的刘云章等人慌了,迅速上报禹作敏。禹作敏和刘永华,禹绍政商量了一番之后,得出一个方案:参与的人太多,难免有人会出岔子,不如让几个可靠人员顶下来,其他人不得承认参与殴打;刘云章、刘绍升(万全公司副总经理)、陈相歧(万全公司保卫科长)、李振彪(万全公司职工)等四人负责审查危福合的经济问题。7点左右,刘云章、刘绍升、陈相歧三人去吃晚饭,留下停薪留 职后到大邱庄不到一个月的李振彪负责看守危福合。突然,冲进20多个李振彪不认识的人,对危一顿拳打脚踢后扬长而去。

为了让故事更加可信,又伪造了两页审讯笔录,并按上了危福合的手印,并对殴打现场进行清理。然后向静海县公安局报案。

然而他们低估了警察的专业性,经过现场勘查,干警们发现,他们的说辞与事实明显不符:一是没有发现有20多人闯入现场;二是验尸发现,死者身上的累累伤痕并非瞬间暴打所致。在勘查过程中,干警们还依法提取了刘云章等四人的脚印,但公安机关的这一正常执法举动,却在凶手心中翻起惊涛骇浪。禹作敏得知这一情况后,迅速安排四人外逃。

同时,禹作敏派人把危福合的家属接到大邱庄,赔偿6.5万元,让家属将危福合尸体带回去火化,以后不要找大邱庄的麻烦。

出了命案,天津市公安局非常重视,于12月15日晚,派了6名干警前往大邱庄调查。这一举动让禹作敏大为光火,他认为派人调查没有知会他们,于是让几十人包围执行公务的干警,直到天津市长聂璧初的干预下,扣留了13个小时的干警才得以释放。

禹作敏以前跟政府相关人员做斗争的经验,给了他底气,敢公然扣留警察,他以为能够摆平,结果事情的发展却难以收拾。

1993年2月中旬,天津市公安局发出了《通缉令》,对刘云章、李振彪、刘绍升、陈相歧等4名重大嫌疑人应依法予以逮捕。考虑到大邱庄治安派出所有15条枪、2000发子弹,还有一批滑膛枪、lie枪,公安机关于2月17日派出了400名干警准备应付可能发生的问题,防备通缉犯外逃。

禹作敏对这一行为极为不满,对有关部门的领导同志说:“发生矛盾冲突,你们不敢保,我也不敢保,群众不懂法,我也不懂法,我负不了这个责任。”稍后,禹作敏开了全村大会,煽动村民对抗警务人员。一时之间,大邱庄进入了“战时状态”:工厂停工,学校停课,村民守住各个出入路口,将车辆堵住路口,隔绝大邱庄与外界各种通道,同事还煽动说:“市里在大邱庄不同方位布置了1000多部队,还带了小钢炮、催泪弹、警犬,要到村里搜查,我怀疑这不是来破案的。”他要求群众要“保卫”总公司、“保卫”大邱庄,对“非法行动的要寸步不让!”全村放假一个月,工资照发,禹作敏则“临时辞职”。

大邱庄就这样与400警察对峙着,直到天津政法委下发强制命令,要求必须在19日18点之前进村执行公务。禹作敏终于在17点做出妥协,同意执法人员进村搜查。在这种对抗情绪中,执法人员的工作进展缓慢,禹作敏一方面声称配合工作组的工作,另一方面给通缉犯外逃提供资金,场所等帮助。

禹作敏以为大邱庄顶着天下第一庄的帽子,政府会投鼠忌器,最后会不了了之。然而他低估了工作组的决心,在发动群众举报的同时,他们排查出800多条线索,派出专人并请各地公安机关协助缉查案犯。从3月中旬开始,刘绍升、陈相歧先后落网,刘云章、李振彪慑于公安机关的强大威力,投案自首。

在随后的工作进行中,禹作敏的包庇罪行也暴露出来了,4月15日,公安机关依法对禹作敏进行拘留审查。21日,禹作敏被依法逮捕。


事后,他对自己所犯的罪行后悔莫及:“大邱庄发展起来了,我的脑袋膨胀了,忘掉了法律,忘掉了精神文明。一直到被逮捕时,我还是糊里糊涂的,我没有认识到自己的所作所为是严重的犯罪。”

1993年8月27日,天津法院以窝藏、妨碍公务、行贿、非法拘禁和非法管制等5项罪名,判处禹作敏20年有期徒刑

一个强人时代过去了,天津大邱庄也泯然众人。禹作敏个人能力是极其优秀的,但在大邱庄发展过程中,不断自我膨胀,最后导致站在法律的对立面,不禁令人唏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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