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外资所工作七年后，我决定转为法务
本期采访嘉宾目前在外企从事法务工作。在此之前，她曾先后在美资律所及英资律所工作共七年时间。资深律师如何转为法务？转为法务时如何选择平台及行业赛道？本期被采访人将就前述话题分享她的体会。
本期导读
1. 毕业后进入外资律所
1.1. 从英国LLM到外资所
1.2. 外资所工作七年的角色变化
1.3. 外资所和内资所应如何选择
2. 转为法务
2.1. 从资深律师转为法务的原因
2.2. 转换过程中遇到的挑战
2.3. 外资企业法务的工作内容
3. 经验和建议分享
3.1. 资深律师转法务需要考虑的事项
3.2. 寻找法务机会时如何选择平台
1. 毕业后进入外资律所
1.1. 在英国LLM毕业之后，您通过何种机缘进入外资所？
首先英国LLM的学制和北美不太一样。英国LLM是9月开学，次年5月末结束课程，但是11月才毕业。我当时回国比较晚，我在11月毕业之后，又在英国待了两个月，等到1月份再回国。在回国之后，我已经错过了所有的企业、律所的校招。但是我当时比较flexible，我认为自己当务之急是先找到工作，有一份自己的收入，稳定下来后同时看其他机会。于是，经过朋友介绍，我进入了一家民营地产公司做法务，先开始积累经验，同时一边尝试更好更适合自己的职位。
当时，我认为在律所工作可以比较快地锻炼一些技能，而且我感觉自己英语能力不错，希望能在工作中运用自己的英语能力。因此，在地产公司做法务的同时，我继续往各个律所投简历。最后，我在一个求职平台上看到了某个美资所的招聘信息（由于时代太久远，具体平台名称已经记不清了）。经过面试之后，成功入职该美资所。
该美资所在美国的业务比较大，但是在上海的办公室规模比较小，只有Corporate和IP两个团队。我当时进的是Corporate团队。我是以paralegal的身份入职的，但是合伙人也有意培养我的业务能力。一开始我是做一些交易文件的中英翻译，但通过这些翻译，我了解了很多并购、融资交易中的结构、权利义务、惯例等，加上合伙人的重点培养，能力提升是非常快的。工作半年之后，我被晋升为China Legal Consultant。此后由于我没有中国或者美国的bar，因此一直维持着China Legal Consultant的title，但是工作内容和Associate差不多，我在这家律所工作了四年多。后来，我跳槽到了一家更大的英资所，我通过这家英资所的国内联营所拿到了中国bar，并且也拿到了Associate的title。我在这家英资所又工作了两年多，之后转到了法务。
通过我的这段求职经历，我想和大家分享的是：如果大家学历背景不是特别拔尖（我是本科五院四系+英国LLM），在刚毕业的时候不一定要死磕所谓的红圈所或者top外资所，可以适当变通，比如先在一些规模较大的律所或者公司工作后，再同时寻找机会。关键是清楚自己的目标，并且有一个初步的规划，但是实现目标的方式可以多种多样。
1.2. 您曾先后在美资所和英资所的中国办公室工作共七年。能否分享这七年中您工作内容及角色的一些变化？
我比较幸运的一点是，我刚入职美资所的时候，工作就是直接跟着合伙人，中间没有senior。第一年的时候可能以辅助合伙人工作为主，但第二年之后就开始自己独立处理一些不是特别复杂的工作，比如撰写简单的法律意见书，然后由合伙人审核。
等到五年级左右，我已经跳槽到英资所，我的角色也发生了一些变化。
首先是维系客户关系。合伙人将一些客户交给我去维系。在对接客户的时候，我不仅要回应客户的需求，也需要挖掘客户的潜在需求。比如2020年初，疫情刚开始，客户工作也有了一些停摆。这时候，我们需要举办一些讲座，让客户知道我们的存在，同时也需要主动和客户交流，看是否有潜在业务。
其次是项目管理。比如说一些跨jurisdiction的项目，作为高年级律师，从引进业务、跟进业务、管理各个区域的律师、管理账单、向客户汇报项目进度等方面都要管理好。
总而言之，在初年级的时候，可能做好上级交代的工作就足够了。但是高年级的时候，就需要想办法创造收益。
1.3. 有观点认为，对于中国业务不是特别红火的外资律所（比如说很多外资律所国内办公室规模相当小，只有30人不到），这些外资律所在国内的业务大多是辅助性、零散性的，因此律师的业务能力在工作一两年后可能就没有实质提升。据您的观察，这种情况是否存在？
这种情况是存在的。在2016年以前，ODI（对外直接投资）业务在国内非常火，而当时的外资所主要优势就是其境外的法律服务资源，因此外资所业务也较为红火。在2016至2017年，ODI的业务相对有了一些政策调整，热度有所下降。同时，很多外所的合伙人由于收入及业务发展的考虑加入了内资所，使得内资所的业务能力得到了大幅提升。因此，在2017年后，很多外资所的业务就出现了下滑。
但是，我个人认为在初年级律师阶段，外资所的培养体系是比内资所更为成熟的。特别是对于非诉领域的初年级律师而言，外资所对于复杂交易有比较多跨境项目经验，对于drafting skill的培养比内资所更全面。我认为中年级律师之前，律师的主要目标还是培养工作技能，这时候外资所是有优势的。
但无论内资所还是外资所，关键还是看团队合伙人。我第一份外资所工作的合伙人业务能力和案源都非常不错，我当时忙的时候一年可以bill到2100个小时，这也反映了当时的业务是比较充实的。所以大家找工作的时候，不单要看平台，也要看合伙人。
2. 转为法务
2.1. 在律所工作七年之后，您为何选择转为法务？
主要有两个原因。一是律所BD的压力很大。一般在律所工作七年之后，便要面对十字路口——要么往合伙人方向，要么转去做法务。如前述提到，我在工作五年之后开始直接对客户负责，特别是2020年疫情，合伙人在国外没办法入境，因此把很多BD任务分到了律师身上。虽然没有KPI要求，但是有很多无形的压力。
二是我本身对商业比较感兴趣。虽然一直在做corporate律师，但感觉自己的视野比较狭窄，一般是客户提出某个法律问题，我们就直接解决这个法律问题。至于客户为何出现这个问题，为何做出这种决策，我们作为律师可能不会了解太多。我本人对这些决策背后的原因很感兴趣，希望尝试法务工作，对商业甚至整个行业有个全面认知。
2.2. 您曾经提到，从律师转为法务的“上岸”过程很不容易。能否和我们分享“上岸”过程中遇到的一些困难和挑战？
我转法务选择行业的时候，由于疫情原因，生命科学/医疗这个行业特别火热，有点像几年前的互联网。因此，越来越多律师希望进入这个行业，而药企招聘的时候，要求也越来越高，一般需要具有医药相关的法律经验。
而我做律师的时候，更多的是做传统的制造业（比如汽车、化工）以及保险业，并没有医药相关经验。我当时还是有点追热门的心态，也希望做自己没有接触过的行业，因此便希望进入药企工作。之后试了很多药企，但都没有成功。其中，有两家药企我都通过了多轮面试，进入了只有两个候选人的终面。但后来，这两家药企都将offer给了另外一个有医药行业经验的候选人。
经过了一些波折之后，我最后进入了一个外资药械企业。整个跳槽过程，我基本上是与猎头联系，从开始找到最后拿到offer大概经历了三个月。
2.3. 能否分享您作为外资企业法务的工作内容及角色？
我是作为Legal BP独立负责公司的一条业务线。也就是说，这条业务线里面的一切法律相关事项，都由我负责。如果一个问题在我的权限范围内能够解决，我会独立解决，如果超出我的权限范围，那我就寻找我的上级支持。除了业务线的事情之外，我也向财务、人事、采购之类的部门提供日常法律咨询或者支持。在我们法务部中，除了负责业务线的律师之外，也有专门负责工厂运营，负责知识产权的律师。
3. 经验和建议分享
3.1. 您认为外所资深律师如果有意转为法务，需要考虑好哪些因素以及做好哪些准备？
我觉得首先是判断自己究竟适合做律师还是做法务。基于我的个人经验，我觉得法务和律师的工作有以下三个区别。
首先是工作侧重点不同。法务和外部律师拥有的法律技能是相通的，但工作的侧重点可能完全不一样。比如律师在起草交易文件时需要非常细致，每个词都要力争准确。但是在公司中，很多问题可能直接在会议上以口头方式给出自己的意见，即便是需要书面意见，也是尽可能简洁易懂。对于业务部门而言，法务的工作是告诉他们这件事的风险和结论，以帮助他们做决定。
其次是工作内容不同。由于外部律师收费很贵，所以能够交给律师的工作都是有一定难度和复杂性的工作；而法务是一个内部支持的角色，其他部门或大或小的问题，可能都需要法务的参与。有时，可能是出于内部风险管理，法务也需要处理一些和法律不太相关的文件。因此，法务的工作中，有具有挑战性的工作，也有细小琐碎的工作。每当细小琐碎的工作占据上风的时候，容易让人产生工作的无意义感，可能需要一些心态的调整。
第三是沟通方式不同。在律所的时候，对于一些法律风险的揭示，往往比较直白。对于法务而言，法律风险应该如何汇报，和谁汇报，在这些法律风险下如何推进公司业务，都是法务需要考虑的问题。因此，沟通技巧对于法务是非常重要的。
综上，大家可以先找身边做法务的朋友聊聊看，多了解一下法务生存环境。确认自己确实有兴趣，可以联系猎头看机会。比如，在LinkedIn中建立自己的profile并显示available的状态，那么猎头就会主动联系你，此外，也可以在看到一些公司的招聘信息之后，直接在公司的官网上做网申。在申请的时候可以广撒网，等拿到offer再选择。
3.2. 您认为外所资深律师寻找法务机会时，应该如何选择平台及行业赛道？
首先要看自己感兴趣的行业，比如在做律师的时候服务过这个行业，觉得自己比较感兴趣，就可以往这个方向尝试。
其次是从一个“员工”的角度选机会。很多人选平台和行业的时候会有一个误区，就是看很多PE/VC对于某个公司或者行业的分析文章。这些PE/VC的分析文章其实是从投资人的角度去分析业务发展和投资回报的。但是，一家有投资潜力的公司并不一定就是有利于员工发展的公司。作为员工而言，我们更需要关注的是这个公司的薪酬水平、工作氛围、员工关怀等方面。因此，可以多看一些求职论坛上对于这个公司的评价，也可以多和身边朋友打听这个公司的一些情况。（但如果公司给你股票、期权的话，那确实可以看一下PE/VC的分析文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