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学期有幸去加州大学伯克利分校交换，它拥有一整个性别与女性研究的专业。囿于时间精力，只选了一门女权主义理论入门。

在这之前我并没有系统地了解过女权主义的理论，对于女权的理解是建构在公众号、微博和与同伴的讨论之上的。甚至，我对人文学科都不甚了解。因此我深知这门课很可能让我大吃一惊。

但授课内容让做好大吃一惊准备的我还是大吃了一惊。到目前为止，我们讨论过了对边缘女性群体的刻板印象，讨论了19世纪末对黑人的私刑(Lynching)与女权的关系，讨论了西方构造出来的“东方”。

这一切都非常有启发性，但是同时也难免让我困惑：这些东西和女权也就是挂点钩吧？怎么就放在理论入门课里呢？

但是，仔细想一想，好像又是很合理的。这个世界上显然不存在单纯的“女人”。我们总是同时是很多角色，比如我吧，我是女性，我是中国人，我是“城里人”，我是90后，我是理科生……所有这些身份交织在一起，你不可能拿起其中一个碎片，用它对我定性。如果要讨论我“女人”的这一个身份，怎么可能不同时讨论我的其它身份？同样地，在西方的女权理论中也不可能不讨论黑人、第三世界、东方。

如果只是讨论这些群体还好（虽然我对这些话题完全两眼一抹黑），让我为难的是更多在我看来多少有些政治性的概念：殖民主义、后现代主义、意识形态、霸权……还有那个让我彻底放弃文科的名字：马克思。这些和女权又有什么关系啊？

关系当然是有的，而且很大。毕竟，这些都是用来分析社会的理论，而女性生活在这个社会中，用这些理论来分析女性，难道不是理所应当的吗？所以我会读到对于第三世界的女性的刻板印象的批判，认为它是一种新的殖民主义，剥夺了她们的表达；也会读到后现代主义与跨国合作是如何逐渐颠覆霸权，而女权又是如何和这些理论结合在一起。

不过，理论总是枯燥的。最让我印象深刻的，还是关于私刑的讨论。废奴之后，美国又兴起了私刑，男性白人对与他们竞争的黑人不经法庭就擅自处死，而所用的借口却是这些黑人男性“强奸白人女性”。

女权主义者——虽然那时可能还没有女权这个概念——切入的角度之一是这其中对“女性气质”的构建。如你可以想象到的那般，这个概念并不包括黑人女性；白人男性对黑人女性的犯罪是不会受到惩罚的。

但“女性气质”并不仅仅是对黑人的排斥，它显然还包括对女性（在这里是白人女性）的约束和压迫，其中之一就是荡妇羞辱。即使是同情黑人的社会人士——或者说尤其是他们/她们——往往会批评白人女性主动勾引黑人男性，导致他们被处私刑。这个观点十分普遍，但显然，它错误地把过错归到女性身上，掩盖了这背后的政治意义，即白男借此打压黑人的经济和政治。

这个案例包含了太多东西。它展现了强奸的“用法”。即使在今天，难道就不存在通过把某一群体定义为“强奸犯”，同时打击这个群体的政治权益、并束缚女性的活动空间的手段吗？

它也生动地展现了女性的反抗和黑人的反抗是怎样交织在一起、不可分割的。于此同时，它还指出了一个非常重要的事实，即利益往往是恶性背后的推手。十九世纪末，当黑人起来分薄“白人的”经济利益和政治话语权时，白人就用私刑打压他们。一百多年过去了，选出川普的美国人不也仍然如此吗？而对女性的压迫，归根结底不也是男性顽固地守护“他们的”权益？

单单是明白这个事实就足以避免许多偏离目标的反抗。而进一步地，以后的路需要怎么走呢？有的人相信理论，有的人相信直觉。才入门了一个多月的我，暂时还是相信人类总会变得更好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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萍荷 | 文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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