忠於種族身分 美國亞裔不再執迷「改名換姓」
【正义天地】很多亞裔美國人向來都有「兩個姓名」,一個名字是在英語社交場合中使用的普及英文名,一個則是慣用家人密友之間的原名。但現在這個情況,可能有所改變。
美國有線電視新聞網(CNN)訪問了一位來自伊利諾伊州(Illinois)奧羅拉市(Aurora)的苗族裔美國人(Hmong American,又譯赫蒙族美國人)。她的英文名是「Jennifer」,這也是她的法定名字(first name);但她的家人和密友私下會叫她「Tshab」,苗語的意思解作「新」。「Tshab」也是她法定中間名(middle name)。
現在生活於美國的苗族裔社群,絕大多數是20世紀中葉因中南半島地區戰亂,從老撾本土及老撾越南邊境,輾轉移居到美國的難民及其後代。有些學者從中國視角出發,視苗族裔為漢人中心文化圈的少數民族;而美國官方則將苗族裔與華裔、日裔、韓裔等東亞少數族裔並列的獨立族裔類別。
「當我是Jennifer的時候,我感覺到自己是在扮演那種懷有美國夢的白人類型角色……Tshab也好,Jennifer也好,兩者之間總是互相拉扯着。」她說。
※ Tshab發表的推文,向早前被白人男子襲擊的三藩市華裔婆婆致敬
一直以來,亞裔美國人大多會改一個英文名,譬如說Jane、Jessie、Jacob、John之類;或者基於自己的原名擬定一個英語化名字,需要時更改一些串法或拼音,以便於英語交際場景與對方溝通交流。有些人會覺得,改一個便利於主流族群的英文名,能避免別人會對你產生先入為主的排外歧視。
當年改英文名的必要性
根據美國公民及移民服務局(United States Citizenship and Immigration Services,USCIS)的描述,早在19世紀末,移居到美國謀生的亞裔人已經有改英文名的習慣。這個習慣同樣於猶太裔及非英語歐裔的移民族群之間出現。對於一些在美經商的移民家庭來說,他們認為改一個英文名,能夠有利取得顧客信任,更容易獲得生意機會。
踏入20世紀,美國少數族群與主流社區之間依然存在很大的隔閡。當年十分流行「黃禍」(Yellow Peril)的說法,排華情緒高漲,連帶很多華裔、日裔、韓裔等類似東亞面孔的少數族群一律被刻劃成「危險的入侵者」,飽受各種不平等待遇。
美國紐約唐人街一隅,攝於2001年。(Getty Images)
過去,有好些亞裔名人都曾公開表示,遇上過有關其英文名和原文名的尷尬經歷:印裔喜劇演員Hasan Minhaj曾在清談節目Ellen Show中多次糾正主持人Ellen DeGeneres錯讀他的名字;父親為華裔的荷里活演員Chloe Bennet原本的姓名是Chole Wang(汪可盈),她解釋自己把姓氏從Wang改作Bennet,是因為「荷里活充斥種族歧視者」;《星球大戰》越南裔女星Kelly Marie Tran則曾經說過其家人選擇為她改的英語化姓名是「名副其實的文化擦抹」(a literal erasure of culture)。
荷里活演員Chloe Bennet是中美混血兒。她的原名是Chole Wang。(Getty Images)
現時29歲的Tshab,當年思考過一段很長時間後,決定在上大學時放棄繼續使用Jennifer這個名字,以後在任何場合自我介紹時,都會稱自己為Tshab。她認為,這是對自己的「根源」致敬。
隨着近年圍繞種族平權討論愈加增多,愈來愈多人願意發聲及重視「姓名」中所賦予的多元文化意義。
「現在,要求某人改『美國化』名字的社會壓力已經減輕很多,最主要是愈來愈多美國人願意擁抱多元文化主義的觀點。」一名前USCIS歷史研究員向CNN說道。
這位研究員還表示,早在20世紀末,因為政府部門逐步採用自動化系統處理社區事務,譬如申請駕駛執照,系統設定皆為只接納一個「姓名」。這促使很多少數族裔都不再「多改一個英文名」,而用回本名便可。但研究員補充,這是制度改變的強制性效果。要真正改變社會規範,才能讓少數族裔敢於明正言順地用回本名。
加州大學柏克萊分校亞裔研究教授Catherine Ceniza Choy亦提到,近年亞洲國家對全球政治和經濟的影響力愈來愈高,譬如印度寶萊塢、韓國流行文化等,在全球吸納眾多粉絲,加上科技進步和急劇全球化,當今美國已與上世紀五十至七十年代的社會面貌有着很大的變化,過去「英美文化壟斷」(dominance of Anglo-American culture)現象在今天消褪了不少。這些因素皆使美國新一代年輕亞裔,更意識到需要重拾上一代因生存而被迫放棄的宗族文化習俗與傳統。
今年3月亞特蘭大按摩中心槍擊案發生後,美國多個城市出現呼籲「停止亞裔仇恨」的示威活動。(Getty Images)
對於Tshab來說,她首次意識到要重拾的宗族文化,就是自己的苗族名字。
「決定用Tshab這個名字是一個反抗行為……我只想做自己,而我自己就是Tshab,而非Jennifer。這是我抵制那種強加於我身上的美國白人化文化(Whiteness of American culture)的開始。」Tshab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