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苟且的归化,远方的青训

台妹 西北望看台 2019-08-03


“如果我们想留下高拉特,必须在年底将他买断,但我们是无法拿出恒大那样的待遇的。”


在接受巴西《UOL》媒体的采访时,帕尔梅拉斯教练斯科拉里承认了与中超球队在财力上的差距,这并不奇怪,因为根据巴西《环球体育》的消息,广州恒大不仅和高拉特续约了5年,并且工资也涨到了1000万欧元以上。


提前召回高拉特,为帕尔梅拉斯节省了一大笔工资支出,但对于中国足球来说,这或许是一盘大棋的一步。



在《南方都市报》记者丰臻看来,恒大之所以拍出高薪长约,是因为高拉特存在着被归化的可能。


自从上赛季结束,中国足球就和“归化“这个词绑在了一起。


从李可、侯永永、布朗宁到罗伯托-萧,归化的目光还只是放在华裔或者具备部分血统的外籍球员,而随着《北京青年报》一篇名为《埃尔克森有望代表国足征战世预赛》的出炉,归化的眼睛终于开始盯在这些没有华裔血统的外国人了。


一石激起千层浪,当时围绕在李可、布朗宁等人身上的“要不要归化球员“的讨论再次人声鼎沸起来,而且比之前沸腾得还要厉害。


毕竟,这次可是货真价实的“归化“。


从某种角度来说,全球化浪潮滚滚向前,这一天迟早都会到来,想要做到纯粹的“根红苗正“,恐怕只会越来越困难。


而且在足球领域,无论是放眼全世界还是放眼亚足联,我们都不是第一个吃螃蟹的人,“冒天下之大不韪“的罪名也扣不到我们的头上。获得世界杯的法国队,往祖上倒三辈,恐怕不少人都made in 非洲;稳居亚洲一流的日本队,国家队花名册里的归化球员身影,也达到了两位数。


至于卡塔尔,就更不用多说了。


过去,我们骂教练,现在骂不了了;过去,我们骂球员,未来可能也骂不了了。但是,足球运动从来不只有教练和球员这两环,归化球员,也不只是发发身份证这么简单。


想用归化提高足球水平,这也是一项技术活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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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他们差不多大时,父母不愿意让我以踢球为职业,因为在这里,踢球不能被视作一项工作。他们希望我进警校,或者继续学业,但我违背了他们的意愿。”


海多斯


作为卡塔尔国家队为数不多的本土球员之一,海多斯一语点破了卡塔尔足球的症结,或者说是卡塔尔人踢足球的症结。


在这个被沙漠包围的国家,从社会到家庭都不支持卡塔尔的小孩子走上职业足球的道路,原因很简单,这不是一个能够挣大钱的人生方向。


“球员有时只比警察挣的多一点。如果你是生意人,并小有成就,肯定比球员挣的多得多。在公共服务部门,很多岗位不再允许球员兼职,有些球员必须做出选择。”


截至2018年3月,卡塔尔的人口只有264万人,其中土生土长的卡塔尔人只占15%左右,其余的85%都只是常住人口而已,对于一个志在足球的国家来说,这个人口规模确实太小了。


卡塔尔不仅有沙漠,还有石油,这使得国民的平均收入本来就很高,相较之下,竞争激烈的职业足球确实不算是一份多么有前途的工作。


本来人口就不多,当地人更是少之又少,而这又是一个人均GDP高达6.32万美元的国度,足球运动的魅力基本上无从体现,只能吸引海多斯这样的真爱,所以足球发展不起来,一点也不奇怪。


一位经纪人就曾经透露,卡塔尔本土球员不多,是因为当地人实在太有钱了,所以国家队只能从国外引进人才。


从这个角度来说,卡塔尔足球走上归化这条路,颇有些无奈的味道。


2004年,卡塔尔队在亚洲杯小组赛出局后,便通过国家干预手段推出了一项长周期的足球振兴计划,归化是其中的重中之重。最初,卡塔尔瞄准的归化对象就是成名已久的球星。2004年,卡塔尔方面就曾经尝试让有着“球形闪电”之称的埃尔顿成为卡塔尔国民,然而在国际足联的干预之下,这一操作并没有成行。


卡塔尔方面的理想很丰满,但现实从来都很骨感,成名已久的球星绝大多数都在青少年时期就参加过正式国家队比赛,这让卡塔尔方面手中的选择寥寥无几。真正被外界所熟知的卡塔尔的归化球员,还是乌拉圭裔的塞巴斯蒂安。


出自皇马青训的塞巴斯蒂安在2006年成为卡塔尔公民,自此获得了代表卡塔尔出战国际大赛的资格,在亚洲杯、世预赛等比赛中,塞巴斯蒂安的能力让卡塔尔足球前进了一大步,但并没有带来质的提升:该进不去世界杯,还是进不去世界杯。


塞巴斯蒂安


归化这些处于当打之年的球员,让卡塔尔足球有了进步,但也让他们尝到了缺乏文化认同的恶果。


2011年卡塔尔亚洲杯,作为东道主的他们在全亚洲面前丢了大人。替补前锋雅塞尔因为无法获得出场机会,拿不到高额奖金,在1月18日的训练结束之后,擅自离队回到了埃及老家,卡塔尔足协随后将其除名。


大战当前,内讧先起,哪支国家队都不想碰上这种事情,然而只要开了归化球员的口子,势必就要面对这种可能性,这也是反对归化球员的声音的一大理由:没有文化上的认同感,谈何为国争光呢?


就像这位经纪人所说:“比如巴西人,他们会为了卡塔尔的国家荣誉踢球吗?还不是为了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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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雅塞尔擅自离队的8年之后,卡塔尔夺得了2019年的亚洲杯。



决赛对阵日本队,媒体纷纷以“青训大国VS归化大国”为噱头,令人没有想到的是,赛前更被看好的日本队1-3不敌卡塔尔,成为了对手欢庆队史首座亚洲杯冠军的背景板。


就像每届世界杯后,媒体都要奉劝国足学习冠军球队一样,卡塔尔夺冠之后,坊间对于归化的看法也发生了些许转变,但此时卡塔尔的归化政策,早已从之前的1.0版进化为了现在的2.0版:更年轻、更强大、更有文化认同感。


归化目标层面,卡塔尔不再锁定当打之年的球员,而是构筑了一套强大的球探系统,用7年的时间,在阿拉伯世界、北非等地区考察了350万小球员,从中优中选优,每年选拔出24人,将他们全部送往卡塔尔打造的阿斯拜尔青训中心。


阿斯拜尔的硬件水平毋庸置疑,工程造价达到200亿美元,拥有13块标准11人场地,其中10块铺设天然草坪,2块铺设人工草坪,1块室内场地,还配有五星级酒店、研究中心、学校、宿舍、食堂,室内运动场等等等等。


抛开硬件,阿斯拜尔的青训培养能力也不逊于欧洲。卡塔尔方面聘请了来自德国的运动项目管理专家统筹大局,而在阿斯拜尔,曾经担任过巴塞罗那俱乐部青训总监的Josep Colomer,青训主管Felix Sanchez都被邀请到这里任职。


在阿斯拜尔,小球员不仅衣食无忧,还可以接受到良好的教育,未来还有很大的希望成为球星,得以彻底脱离原生家庭所在的生存苦海,过上了幸福的新生活,文化认同感、国家荣誉感问题一举解决。


而在足球道路上,阿斯拜尔首先配置了从9岁到12岁的储备队,其中的精英会在日后进入到从13岁到18岁的精英队,逐渐进入卡塔尔联赛接受比赛的洗礼,而精英队中的精英,则会被送到欧洲,接受更高水平的考验。


为此,阿斯拜尔特意收购了两家欧洲低级别俱乐部,其中一家就是处于比利时乙级联赛的欧本,卡塔尔将最具潜力的小球员送往欧本,期待这里能成为他们进军欧洲顶级联赛的跳板,这一连串的计划不可谓不精妙。


在2019年亚洲杯上的卡塔尔队,23人大名单当中,有13人都出自阿斯拜尔青训学院,所以你很难简简单单地将卡塔尔的夺冠归功于归化,青训水平的完善,青训成才率的提高,才是更具决定性的一个进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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归化不是什么新鲜的事情,只不过像卡塔尔这种选材全部依靠归化的国家,是比较特殊的个例,大多数有归化球员史的国家,并不会如此激进。


埃尔克森与高拉特


在反对归化的声音中,有一些人出于主观,无法接受不是黑发黄肤的人披上国家队球衣,这也是一种民族情感的表达,只不过在全球化、地球村的浪潮之中,这样的感情可以理解,但势必有一天会被伤害。


而另一些人反对归化的理由是出于担忧归化球员缺乏文化认同感、国家荣誉感,这的确是一个值得担心的问题,卡塔尔当年深受其害,但通过引进小球员逐渐消除了这一隐患,而对于我们来说,这一点值得探讨。


中国是一个多民族的国家,但并非一个移民国家,在过去,我们也没有大规模移民的历史,这使得我们的民族和文化始终都内收在这片土地上。


对于大多数人来说,可以接受和外国人成为称兄道弟的好朋友,但却很难打从心底里接受外国人变成中国人,所以我们才会对归化这个问题如此敏感。而且退一万步来说,今日我们以足球的名义归化外国人,他们能不能拿中国当成自己的国家是一回事,我们能不能拿他们当成自家人也是一回事。


文化认同感、国家荣誉感的构筑是双向的,我们是否能以平等的心态看待他们,而不是把他们当作外国客人,抑或是外来劳工,这一点同样重要。


从这个角度来说,归化球员史源远流长,我们也有归化的权力,但的确应该慎之又慎。


日本足球曾有过出生在巴西的归化球员,但之所以如此是因为在20世纪初,巴西曾经吸收了规模庞大的日本劳工,这些日本劳工凭借着勤劳的口碑在巴西落地扎根,在客观上形成了一定程度的文化渗透。时至今日,无论是在巴西的日裔巴西人,还是在日本的巴西裔日本人都不在少数,成为了各自社会中的一股不可忽视的力量。


强大如葡萄牙足球,也有过归化球员的历史。前有德科、后有佩佩,都是出生在巴西,后期代表葡萄牙出战国际大赛,之所以如此,是因为在16世纪时,巴西曾经是葡萄牙殖民地。至今,巴西的官方语言都是葡萄牙语,两者也同属拉丁文化,文化上的区别几乎可以忽略不计,这都让德科、佩佩这样的巴西人在归化的过程中感受不到隔阂。


无论是和平时期的移民,还是在战争形式下的殖民,客观来说,这都形成了一定程度的文化交流。在这样的历史背景下,归化对彼此来说都尚能接受,但对于中国来说,即便我们曾经沦为半殖民地半封建社会,但在文化上我们并没有被显著影响,我们不具备像葡萄牙、日本这样的条件。


日本足球在崛起之前的确使用过归化球员,归化球员也为日本足球做出了不小的贡献,原名为洛佩斯的吕比须就在1998年世界杯上为中山雅史送上助攻,打进了日本队在世界杯历史上的第一粒进球。


吕比须


但日本足球的崛起并不依靠归化球员,在吕比须送上助攻的9年前,日本足协就开始制定《日本足球发展50年规划》,并且数十年如一日的坚持推行,这才是日本足球的奥秘所在。


老实说,如今的中国足球的确遇上了现实困境。


20年前,我们的对手是日本;10年前,我们的对手是沙特;现在,我们的对手是泰国。随着85超白金一代的老去,身后的年轻人却未能接过前辈留下的枪,国家队即将面临青黄不接的问题。


前人没栽树,于是我们现在只能经历暴晒。虽然近几年我们创建青超联赛、推广校园足球,取得了一些成绩,但这些举措是在为后人栽树,见到效果至少需要等待10-20年之久,解决不了现在的问题。


另外,国民对于足球的热情需要一次重大的胜利来点燃。


2002年的韩日世界杯,对于韩国、日本来说都很有意义,我们姑且不论成绩如何,但正因为前所未有的历史高度,才带动了韩国和日本的足球运动。我们不知道今年的亚洲杯冠军会给卡塔尔带来什么,但这个冠军一定会让卡塔尔足球发生改变。


随着韩国退出2023年亚洲杯的申办竞争,中国是唯一申办的国家,主办权几乎可以确定归属于我们,但是届时,我们拿什么来取得一次重大的胜利?我们拿什么点燃国民对于足球的热情?


2019年的亚洲杯,24支参赛队伍,其中17支队内有归化球员,其中归化步伐最大的已经不是“专业户”卡塔尔,而是菲律宾。


在菲律宾的23人大名单当中,有21人是出生时获得了外国身份,由于菲律宾承认双重国籍,根据血缘规则后拿到了菲律宾身份,所以严格来说,并不能算作归化球员,而是类似于李可、侯永永等人,双亲当中有一方具有菲律宾血统。


为了增强国家队实力,菲律宾足协无所不用其极,充分利用《足球经理》资料库、Facebook等媒介,在全世界寻找具有菲律宾血统的球员。由于菲律宾向全世界输出大量的外出劳务女工,所以菲律宾足协的确找到了不少球员。拥有了这些“全新血液”之后,菲律宾的FIFA排名飞速上升,曾经一度逼近200名的他们,如今已经快要进入前100了。


有得便有失,虽然这些球员帮助菲律宾第一次杀进了亚洲杯正赛,但在比赛开始前的奏国歌环节,菲律宾球员几乎无人跟唱,作为球队队长的施罗克,还在嚼着口香糖。


有血统的尚且如此,无血统的更让人不敢奢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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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某种角度来说,我们无需固步自封,画地为牢,如果有愿意帮助我们的外国友人,我们当然应该欢迎,但是我们要时刻记住,归化只能带来一时的进步,带不来关键的飞跃。


就像《南方都市报》记者丰臻所说,归化埃尔克森,这件事唯一不舒服的地方就在于带有浓厚的投机味道。在短期成绩的诱惑之下,在急功近利的老毛病之下,我们应当时刻保持警醒,控制归化步伐,避免出现泛滥化的现象。


我们乐意看到一些归化球员帮助我们,但我们不乐意看到整整一队的归化球员自娱自乐。


近几年,日本足球依旧有归化球员的身影。


相较于归化吕比须的盲目时期,如今的日本足球已经非常清醒,他们需要的是有归属感的“日本人”,他们需要的是真正能够帮助到日本的归化球员,比如像身高达到194cm的荷兰裔日本人哈维纳尔。


青训是根本,归化是辅助,我们不能用归化代替青训,即便前者比后者见效快、难度小,我们也要保持清醒的头脑。我们可以借助归化度过这段艰难的时期,但归化也从来不是“拿钱办事”这么简单。


因为即便是归化

也是有学问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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