川久保玲带我们回顾史上最怪异的一年
时尚界里,「过去」是最强大的流通货币。生活于复兴盛行、欢庆周年纪念的年代,当下设计师的职责是为死气沉沉的品牌注入新活力,而时装档案仿佛只有在画廊内得到光鲜地展示才被谈及。历史底蕴似乎是为百年品牌背书的工具,向消费者担保未来几年时间里,它们的产品都不会过时和贬值。2020年,「舒适」成了营销团队和零售商钟爱的流行词汇——当我们被迫隔离在家,休闲服的销量也随之节节攀升——但某种语境下,它听起来似乎有些刺耳。人们从自己了解的东西、已存的事物中寻找慰藉。这段扑朔迷离的时期里,历史是值得大家信赖的应对机制。即便在一个本该满怀期许的行业里工作,「过去」却成了对动荡现实和暗淡未来做出的补救。
那么,未来要到何时才能看得清晰呢?不确定性从来没能阻止川久保玲阐述当下的脚步。她是真正意义上的新时代狂人,不回望过去,也不相信后人。其作品至始至终都在聚焦当下,这就是为什么沉溺巴黎时装周季度性漩涡的我们会如此珍视一场 Comme des Garçons 的大秀。川久保玲用革新者的双眼洞察世界,映射时代最真实的模样。如今 77 岁的她,却比绝大多数二、三十岁的设计师更有胆色、更具创造力。而且,在这段全球封闭的特殊时期里,她丝毫没有停歇,相反较之以往还要努力。
川久保玲是怎么看待史上最怪异的一年呢?「体验了如此糟糕的经历后,大家很可能会遵循自己生活的轨迹。某种意义上而言,这将使我们无法继续前行。」这位设计师在九月份时说,「这便是我所担心的。我们需要具备一种敢于尝试骇人之事的精神,让自己变得与众不同,这样才能创造时尚、创造艺术,并一路走下去。」
如果说,川久保玲的新一季男装系列是远处燃放的烟火信号——几十年来首度选址东京举办大秀,而不是巴黎——那么,透过车线的缝隙,这些精良裁剪的服饰似乎在向我们传递一则讯息。巴西摄影师 Alberto Bitar 镜头下,模特与景观形成鲜明对比,柔和的影像聚焦遥远之处,为秀场空间填进一股逃避现实的感觉,这正是当下人们所缺失的。每个模特都套着剃刀般锋利的西服,其中几位穿着腰身紧收的锥形裤,另外一些则是宽松的直筒短裤和裙裤——要么清一色银装,要么外露金属嵌饰。
T 台上出现的第一缕银光,往往是在掩饰复古未来主义的陈词滥调(川久保玲以外的设计师似乎有些懒惰,趋于表面化)。但这可不行。「我希望金属的强韧,不屈于任何的压力或外力,给我们带来希望以克服如今面临的困境,该元素在整个系列中被我反复提及。」川久保玲在一次对外声明中解释说,她还补充道,这种材料常被自己拿来设计室内(我们立刻便能联想到 Dover Street Market 内的金属装饰和浇筑混凝土结构)。因此,他们转而借鉴了最具标志性的金属服装形式——盔甲。所以川久保玲是想要给我们制造出一种保护感吗?亦或是像面镜子那样折射现实?无论如何理解都行。
有趣的是,尽管过去某段时间里,许多男装设计师对两件套西服的局限表现出反感——但他们要尽数归功川久保玲在过去 40 多年时间里不断打破两件套西服的范式设计,用无数全新的方式去呈现它,才不至让人觉得乏味。她曾说:「服装基于男士时尚。」这便是关键所在。男士服饰里的温和色调和稳健笔挺,职业套装、清爽衬衫以及「你必须打上领带」的得体,都是让颠覆看似成熟的技巧。
虽然男性倾向选择制服或是穿上身后至少有种团体感的衣物,但经川久保玲解构的密码,早于「流动性别」这一说法诞生之前,便已创造出男性可以着用的裙裤。借助女装里泛用的材质,巧妙地将这突显性别特征的款式在男装中重现,将我们习以为常的设计变成打破平衡的东西。表面上看,这些衣服挪用自传统,结果却遭弃之窗外。因为男装助长了男性的社会活动,同时也给予了他们拒绝传统惯例和着装规范的机会。
这可以拿来解释,为何你常常能在川久保玲设计的男装系列里找到生活场景里的服饰,而不像她将身体扭曲成雕塑的那些女装。「当下的年轻人充满了活力。」今年早些的时候,她如此解释说。「他们试图通过穿什么来表达自我。他们不介意加班加点,赚钱购买自己喜欢的衣物。相反地,我不确定女性是不是不大知道自己想要什么,或者不喜欢看上去特别强。我为她们感到沮丧。难道认为自己可以安静地战斗吗?我希望她们用穿着来表达自我,与这个世界抗争!」
你可以把这番话解读成不愿被贴上标签、甚至不愿发表声明的女权主义言论。然而,仍有一些男装隐喻是她不愿意触碰的。川久保玲厌恶休闲风,早已不是什么秘密,准确地说,那是 2020 年人们的居家造型。「我想看看休闲风是否存在什么有趣的事物,可我没找到。」她曾这么说道,「人们似乎被它吸引,但事实上这里面没有离经叛道。真的,没有任何观点值得被阐述。」
内容来自
《 i-D THE 40TH ANNIVERSARY ISSUE 》
撰文
OSMAN AHMED
摄影
KEIZO MOTODA
造型
SHOHEI KASHIMA
翻译
TARRING LEE
排版设计
KEANU LI