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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永康 Wing Shya:我只是人生剧本里的通关角色

i-D China iD中文 2022-09-06





了解香港电影黄金时期的观众对于夏永康的名字再熟悉不过。在警匪、黑帮和武侠电影大行其道的光辉年代,以王家卫为代表的电影班底的出现如一股离经叛道的洪流,重塑了一系列独属香港电影的审美体系。而正是王家卫与夏永康、杜可风等人共同构造了这饱含着朦胧色彩与迷幻霓虹,闪闪发光的视觉景观。


在摄影器械不断更新迭代的今日,再次回顾夏永康的摄影作品,无论是 2002 年掌镜《i-D》的香港文化特辑 – 由吴彦祖与舒淇演绎拳击手情侣之间的爱情故事;2004 年与《i-D》再度合作,在漓江记录下‘农家女孩’张曼玉的摇曳身姿;与王家卫共同策划由巩俐出镜的《欲望号街车》系列;接管《春光乍泄》、《花样年华》、《2046》等经典电影作品的封面等,那些粗粝的胶片颗粒裹挟着浓郁的氤氲氛围始终令人无法抗拒。



除了在摄影方面的造诣,夏永康在平面设计上的成就也不可小觑。回港后,他在香港创办了屡获殊荣的设计工作室 Shya – La – La Workshop ,包揽设计了时下半壁江山的香港艺人的唱片封套,为香港音乐与流行文化场景做出了卓越的贡献。他作为多栖创意者穿梭在电影、设计、艺术和时尚等各个领域,在导演、摄影师、平面设计师的身份之间来回切换。


6 月,夏永康与 i-D 重逢,并带来了由他担任创意总监的新项目 - 「CRYPTYQUES」,旨在以 NFT 的形式与观众建立情感联结,为「Web 3」时代的娱乐奠定全新基调。该项目将分为代表着生命循环的「过去」、「现在」和「未来」三个阶段推出。「CRYPTYQUES」的首个系列将探讨人性的七情,为「过去」阶段揭开序幕,当中包括欲望、愤怒、恐惧、喜悦、苦涩、厌恶和爱。每一种情绪都会透过由美亚娱乐授权的电影而衍生并重新演绎 ,铸造成 NFT 系列。七情以「 欲望」作为开端,其场景包含了代表香港电影黄金时代的经典作品 - 《烈火青春》、《杀手蝴蝶梦》、《杀出西营盘》、《边缘人》,借此邀请观众回顾文化,审视当下,展望未来。本期, i-D 对话夏永康,谈论有关「CRYPTYQUES」和他「阴差阳错」的人生。







香港电影业建基于前人坚持探索未知领域的身后基础之上,我们跟随为我们奠定基石的优秀电影人的脚步,为未来一代开启新道路。『 CRYPTYQUES 』融入新科技,以此提高电影摄影的工艺,重新构想了艺术形式,我们为这里程碑感到自豪。






夏永康 Wing Shya









在「CRYPTYOUES」孵化到落地的过程中,遇到了哪些挑战?与传统创作模式有哪些不同?




夏永康 Wing Shya 整个东西对我来说其实很新,所以方法是不一样的。最重要的是整个概念背后的想法,就好像拍电影,需要一个剧本支撑。其实画面对我来说不是太困难,不过我不想只是营造一个漂亮但没有故事的画面。唯一的挑战是我需要花时间去找一些负责 CG 、后期的合作伙伴来一起「玩」这个项目。


而制作的过程就像煮菜一样,厨房里有什么食材就做什么菜肴,我手中的电影项目就像我要煮的菜一样。而且没有特定的 reference ,所以自由度是比较高的。这个项目好玩的地方是观众可以参与进来,我们可以和观众一起完成。





「CRYPTYOUES」承载了香港电影黄金年代的缩影,开篇「欲望」更是向香港前一代优秀电影人的拍摄语言与视觉风格致敬,将这些经典作品以全新的形式带回观众视野对你来说有怎样的意义?




夏永康 Wing Shya 首先我认为那些香港电影真的很棒,我们也借助了情感去完成这个项目。我也不想用同一种方式去呈现,比如说七种情绪代表了七种不同的电影。香港在 80 年代有一堆很前卫的导演,他们用破格的方式去拍一些电影,我们称之为「新浪潮」。所以我认为用新的媒介去重新启动是很有意思的,运用不同的情绪去拍摄不同的影片,它的方向是不一样的。




观众们可以在「CRYPTYOUES」接下来的动向中期待些什么?




夏永康 Wing Shya 我个人希望在 ending 的时候会以游戏的方式呈现,观众可以选择属于自己的角色并享受其中,不同的角色会对应不同的成长路程,最后完成内心的成长,从而学到很多东西。比如你看鬼片会感到害怕;看喜剧片会捧腹大笑;看爱情片会深受感动......就如新生婴儿一样,透过片段去感受各种感情。




在摄影师、导演和设计师的身份之间切换给你带来了怎样不同的感受?会根据工作性质的不同而调整工作时的状态吗?




夏永康 Wing Shya 其实一开始我是美术出身,当你有想法的时候就可以找到伙伴帮你实现,那个时候是很好玩的。之后很多人来找我拍照,我在拍摄的时候学会了如何表达想法,不用完全通过别人去帮你实现。但正因为掌握了更多的主导权,你负责的东西就会更多,会辛苦一些。当我跟王家卫拍摄剧照的时候,越发认为拍电影是很困难的。当时我的朋友陈国辉跟我说:「我写剧本,你拍吧!」在此之前,我就跟过很多电影,在拍摄广告、短片的时候,我学会了如何与摄影师沟通、了解后期剪辑和调色,所以就够胆去玩。当投资人出现后,就一起拍了电影,但拍电影要管的更多,会更辛苦。不过设计唱片封套对我来说就挺容易的。(笑)其实这些东西有共通之处 – 想法,这是最重要的。不同的角色对我来说都像在玩游戏,只不过难易程度不同。





夏永康 Wing Shya 我永远都是用同一个方法 – 了解手头有什么「食材」,比如说「猪扒」或「番茄」,然后再去了解我的食客喜欢吃什么。就像之前有一个英国的杂志找我拍照,我知道我手上有一位香港演员和心仪的场景,就作为「佐料」添加进去。在拍摄周迅的时候,我找了一些摇滚乐来听,甚至还让乐队成员也参与了拍摄,所以我都是先找到音乐,再有画面。去拍电影也是一样,我会先找到配乐,然后坐在电车里听,这时很多画面就会冒出来,就比如马路上有一群人正在奔跑……所以我会用纸和笔随时记录脑海中的想法。





夏永康 Wing Shya 不同身份时的心态是不一样的,有时候会像个「大佬」一样。(笑)但我其实不喜欢受身份所限制,不管是任何身份,我都会享受其中。在片场我也可以当助理啊,我看到不同的问题都会帮忙,类如处理相机底片这种事。如果今天有人跟我说:「阿 Wing ,你今天不用拍啦,你做美术。」我也很开心,那么我会在拍摄过程中和摄影师聊天,也许他拍出来跟我的预期不同,但是也好好玩!所以越是介意头衔越会让我发闷,我享受用不同的身份去观察周围的一切,你让我端茶水,我也可以给你提供好喝的咖啡。(笑)





你在拍摄时有什么癖好吗?如何与拍摄对象沟通?




夏永康 Wing Shya 我的癖好是不吃午餐,一吃午餐我就想睡觉。(笑)我之前拍电影时尝试吃了两回午餐,吃后马上睡着,结果工作人员说:「导演,起来啦,我们都开始拍了你还在睡觉。」我上一年在深圳拍电影时就不吃午餐,因为太紧张,很多事情要等我处理。我一天还会喝很多咖啡,结束了再和大家去吃晚餐。我的另一个癖好就是在拍摄的过程中不喜欢跟人聊天,有时模特会在休息的时候来跟我聊天,我都会慢慢走开。(笑)因为在拍照的过程中,别人在说话会影响我,于是我就一直听歌,当他们看到我在听歌就不会打扰我。有时候,我还会充当片场 DJ 呢。


我的第一部电影和张学友合作的,他简直像自动驾驶模式的汽车!他会跟我说:「我知道你要的人物的个性是什么,你不用担心。」那我就专心处理画面的事情。当我拍梁朝伟的时候,会跟他讲故事的大概,不想太干涉他的想法。有时候简单的沟通就够了,我更乐于去主动「寻找」我要拍摄的对象,因为每个人带给我的感受不同,比如说周迅是古灵精怪的,杜鹃是优雅的,我不想对方变成我想象的样子。就像拍舒淇,她笑的很可爱,那我就只记录她的微笑,我不喜欢每个模特都站的很笔直。


如果遇到比较「新」的演员或模特,我会去聊很多,如果对方在现场找不到情绪,我会对她说:「你不用担心收音,我会后期再录音。」我还会以说故事的方式去引导对方的情绪,比如我会问:「如果你的妈妈现在在医院,你会怎么样?」所以针对不同的人有不同的方法。





早期在片场为王家卫导演拍摄电影剧照的过程中,发生了哪些最令你动容、兴奋或记忆犹新的故事?




夏永康 Wing Shya 我们在泰国 、阿根廷拍摄时就好像一家人一样。去阿根廷的时候我还是个摄影小朋友,不敢有太多的想法,只是一心想着完成自己的工作。我会躲在旁边偷偷拍,不敢去聊太多,但《春光乍泄》之后就好了很多。我其实会出现很多状况,那时我带着一台傻瓜机,经常忘记回卷,所以他们在拍的时候经常听到我的相机回卷发出的「嘤——」声,这时候我就得请全剧组人吃西瓜了。(笑)有时候我还会忘记关闪光灯,这时候灯光师就会大喊:「哪里出现的闪灯啊?」、「又是阿 Wing 啊!导演!又是阿 Wing !」、「阿 Wing 又走在画面中间了!」所以不止大家都知道的收音盒事件,还有很多其他事。也正因为拍戏很辛苦,工作人员有时候会因为我犯错而故意宣泄一下情绪,所以我在剧组里充当搞笑的角色。(笑)除了很多奇怪的相机,我那时候更喜欢用 Ricoh GR ,因为很方便。我会去偷拍很多照片,比如睡觉时候的梁朝伟……而且我不去看我用的是哪种型号的胶卷,如果我知道是什么样的效果,我是不够胆的。我告诉助理放了什么底片不要告诉我,因为有时候太了解是没有办法收到惊喜的。


有一次,我们在泰国拍巩俐,制片告诉我们她喜欢安静,所以每次片场很安静的时候我就知道巩俐出来了。她的气场真的很强!就好像让我停掉了呼吸一样,也不想让她听到我呼吸,整个剧组都会保持安静。巩俐有时候在镜头前走来走去,我就远远躲着,越不被她看见越好,但她并不凶,我只是被这种气场所折服。(笑)但像 Maggie (张曼玉),就会给我另一种感受,有一次她“救了我一命” - 我在某次拍摄时不小心又开了闪光灯,那就得请整个剧组吃西瓜了,但我小时候没什么钱,当时 Maggie 就说:「我帮他付。」可那时候我和她并不熟,所以大家真的像和朋友一样轻松相处。





《 Sweet Sorrow 》可以视为一次自我探索的创作,模特的 pose 大多经过了精心设计。而你的摄影作品常以捕捉瞬间著名,这背后有怎样的考量?




夏永康 Wing Shya 这是个奇怪的项目,这组照片帮我找回了自信。Social media 在十年前刚刚兴起,像 Facebook 和 Ig 之类的。好像每个人都在编写自己的故事给人家看,每一个人都吃的很好、住的很漂亮,但很多东西都是很虚假的、没有生命的。我以前学的是纯艺术,回香港后主要在做一些商业的工作,但在那一年突然想回归艺术摄影,想拍一些「假人」。我大概花了一年多去写剧本,在我写的时候脑海里就会出现不同场景,模特就像没有灵魂的假公仔一样。我不想像往常一样去抓情绪,所以我需要模特是没有生命,仅仅是站着,而且眼神空洞,这道「主菜」是毫无灵魂的,例如《 Sweet Sorrow 》里的有张照片就是女孩们像枕头一样散落在地上。





夏永康 Wing Shya 这个项目里也没有什么名牌露出,是一个住在法国的造型师帮我手工制作了所有服装。模特我也不想找传统模特,都是我是从 Ig 、马路边挖掘来的。光 Casting 就花了半年的时间,助理找景花了 8 个月,我的公司也停掉了其他业务。每天发型团队在影棚制作假发,化妆师在影棚试验妆面,大家都在创作,虽然花光了 studio 的钱,但每天都好开心。之后拍了 30 天 ,大概有 40 – 50 张成片,那时候我问自己是不是一个好的摄影师,其实当时我并不知道。大概在这个项目拍了五六天的时候,我跟我的造型师说:「原来创作这一组作品是为了证明我是一个好摄影师,但我现在知道我是好摄影师,所以可以不拍了。」他说:「F**k you , 我推掉这么多东西,来帮你拍,你现在说不拍?」我就连忙回:「拍!拍!」(笑)后来底片被一直放在 studio 里,我没有看过。一年后我去了巴黎,这位造型师说想看这组照片,于是在回到香港后,我把照片像礼物一样送给位工作人员。再后来我遇到了一个女生,她跟我说:「我知道你拍了坂本龙一,可不可以在香港办一个展?」我同意了,当时她在中环找到了场地,但坂本龙一因为身体原因不能来,所以这组《 Sweet Sorrow 》就作为顶替,阴差阳错的曝光在大众面前。





夏永康 Wing Shya 对我来说,拍广告是为了客户,拍唱片是为了艺人,那些东西好像也并不能代表我,终究是别人的东西。我拍完《 Sweet Sorrow 》后就很无所谓了,因为我知道我是一个好的摄影师,就算你让我拍泡面,我也 ok 。其实现在看有点像笨蛋,这个项目更像是我在跟自己较劲。(笑)



2013 年出版的《 Miss You Much 》记录了你为张国荣先生在内地巡演拍摄下的照片,并将收益全部捐赠张国荣先生生前资助的慈善机构。这段经历给你带来了怎样的影响?




夏永康 Wing Shya 他给了我很多机会,我跟着他走了很多地方,拍了他的演出和 mv ,他们其实给了我很多机会让我学习怎么去拍照。起初拍《春光乍泄》的时候,我并不懂怎么处理光圈,只是什么都拍,有机会就去尝试。在他去世之后,我其实并不想曝光这些照片,直到后面陈太太找到我,我们决定把所有获得的收益捐给慈善机构。





夏永康 Wing Shya 张国荣是一个很有想法的人,他会说:「我们去上海后,要去书店,去展览的地方,去码头拍照。」他像导演,我跟着他的想法走,他说我要划船,那我们就去拍划船,这背后的想法是他提出的。他不会当你是助理,而是视为朋友,比如到了书店后,他会问我你要喝咖啡吗?我说我要喝,他就去买了,我跟他讲:「你是明星啊!」他会回答我:「我是你朋友。」所以这些很触动我,就像两个朋友一起出去玩。我们还会一起去酒店看底片、选照片,过程中他会写一些东西。最后我选了一张照片作为他的唱片封面,「如果你这么喜欢,那就用这张。」他跟我说。





在与《 i-D 》的多次合作中,诞生了诸多惊艳的作品,哪一次拍摄最令你印象深刻?




夏永康 Wing Shya 其实我现在回想到以前,不会首先想到作品本身。现在会觉得当时有机会去拍摄这个杂志就很开心,当时很想表现自己的风格,其实也没有想过会变成经典。周迅、舒淇那些人都给我留下了很深刻的印象。


我记得有一次拍张曼玉,那个时候她住在英国,也没有预算,我就跟她说:「Maggie ,我很想拍你,但是在桂林拍,我不想去英国拍。」她一口答应,还花了十几万购买机票。我们在桂林碰面后,她怪我说:「你都没有钱,你为什么租这么大的房间给我?」我说:「你是明星啊!」她就骂我:「你都没有钱,你租总统套房给我,傻*啦!」所以过程中给我印象很深刻的是朋友之间的支持。这组照片的故事是我想出来的,发型是她想的,有次拍摄她还会主动问:「这一张要不要拍我半裸的背面?」所以这就像跟朋友一样,而不是大明星。





夏永康 Wing Shya 但现在我和模特或者艺人没有以前那样的关系,因为都没有认识很久。以前我会和大家聊很多,比如说收工了后去吃饭啊,现在收工了就马上走。(笑)



拼贴在你的平面作品中是一个重要的表达方式,早在阿根廷拍摄《春光乍泄》时期,你就会搜罗拼贴材料对相片进行二次创作。是什么原因让你热衷采用这样的方式创作?




夏永康 Wing Shya 老实的跟你说,在阿根廷的时候,导演会让我冲一些照片给他看,因为我是新人,他也很害怕我。(笑)阿根廷没有专业的暗房,在马路边有一个冲洗店,我就让店里的工作人员用彩色影印机打印很大的照片给导演看,等导演看完了我就都拿回房间,收工了他们都出去玩,我不出去玩,我留在房间里拼贴。那时候我会问工作人员要剧本看,但他说剧本是给摄影师、灯光师看的,于是在收工后我会偷一些剧本回去拼贴,越贴越好玩。每一天我都会把垃圾桶里的垃圾拿回酒店,比如说废弃的烟包啊、报纸啊、咖啡杯啊等等,就连马路上的海报我也会拿回去拼贴用。其实我只是想记录每一天的拍摄和对白。回到香港后,王家卫想出本书,我就把照片拿给他看,他看到后用了我其中一张拼贴作品作为《春光乍泄》的海报,这一切都是阴差阳错。





如果可以任意选择,下一部电影最想拍什么题材?




夏永康 Wing Shya 我觉得人生就像有剧本。如果我没有这些拼贴尝试,就出不了这本书;如果我没有在巴黎碰到《i–D》老板,那我也拍不到《i–D》;如果我没有遇到王家卫,我也没有这样的机会。所以我觉得人生的剧本仿佛已经写好。


有一次我在泰国跟他们拍电影,那天我在一个两层楼房子的阁楼里偷偷睡觉,他们在楼下的马路边拍梁朝伟和张曼玉的追逐戏,突然王家卫喊道:「阿 Wing 在哪里?」我大喊我在上面,「你在上面干嘛?」他又喊道,我回答说我在楼上拍一个 top shot ,他接着问我好看吗?我连说:「好看好看!」总之我就被吵醒了,然后决定拍一两张。那时候我看到张曼玉和梁朝伟在聊天,状态不是很对,于是我就拍他们的腿,拍完接着回去睡觉。但这张照片在后来变成了一张海报。如果他没有喊我,如果不是他们在聊天,就没有这张海报。所以我觉得人生很奇幻,就像写好了剧本,我像在游戏里去充当一个角色。所以我会想拍这个题材的剧本,其实我已经在写啦。





部分影视或摄影作品经常借助大量的后期手段为其修饰,在追求人物、环境的完美时反而减弱了画面的真实度和原始美感。你是如何看待这一现象?在商业案例中若被这类要求干预,你又会如何应对?




夏永康 Wing Shya 我毕业后回到了香港,那时不想管香港正在流行什么,我会觉得他们眼中不好看的都是我觉得好看的。现在出现一些很假的东西,也许是他们的想法已经到了另一个层面,时代应该去变化,我会接受那些的不一样。其实我也尝试过那种风格,我觉得很假的、我不喜欢的就不拍了。不同的人拍不同的东西,我也不在意。以前数码相机刚刚出现的时候,我会问:「没有底片不行吧?」但是后来也用数码尝试了很多好玩的东西。


在拍一些杂志的时候,造型师说需要拍一些很「假」的东西,我会去拍,但是喜不喜欢又是另外回事了。不管如何,我会在过程中学习,这其实挺好玩的,例如很假、不动、摆一个 pose 、皮肤很白…… ok ,我尝试,但我后面会跟对方说我要回去拍底片了,所以我认为人生就贵在尝试。





在各个创意行业里,借鉴并不少见。但并不是每位艺术家都会坦然直言自己的灵感来源来自何处,甚至会刻意回避与自己「绑定」的合作者或极力摆脱外界赋予的标签,急于去强调原创性。你对此有怎样的看法?




夏永康 Wing Shya 我觉得艺术家本身带有自己的艺术感觉,所以有些人奇奇怪怪也是很正常的,我接受这些。他可能很自大、奇怪,但是他拍出来的东西是属于他自身的,所以每个人如何说自己我觉得都 ok ,因为我要看他的作品而不是他的人,我不需要他为人光明、坦白。我拍完《 Sweet Sorrow 》后慢慢放下了很多东西,哪怕你说我拍的烂也没关系。我现在会和助理研究拍完后吃什么,这对我很重要,和朋友享受相处的感觉也很重要。所以什么原创、标签,我觉得无所谓,不需要停留在什么 moment ,每一个阶段都有不同的作品,不用强调自己是很厉害的摄影师。





夏永康 Wing Shya 等去了南美,秘鲁后,就更不想沉浸在名誉中,去享受跟人的相处就可以了。我在小时候后会比较有压力,而且是自己给自己压力。我记得有一次拍法版的《VOGUE》时好紧张,就像参加奥运会一样,但是现在的心态不一样了。





所以什么原创、标签,我觉得无所谓,不需要停留在什么 moment,每一个阶段都有不同的作品,不用强调自己是很厉害的摄影师。






夏永康 Wing Shya





现代人常把获得某种启示的时刻称为人生节点,如果请你罗列这样的时刻,分别处于怎样的情景?




夏永康 Wing Shya 就像小孩的「学习」、「创作」、「明白」三个阶段一样,也像「过去」、「现在」、「未来」三个篇章。对我来说第一个节点是在加拿大读书的时候,当时我住在一个没有窗户,不分白天黑夜的地下室里,那时候的我每天都在学习、创作、思考很多东西和在房间里拍照。第二个节点是我去意大利遇到之前《VOGUE》的主编 Franca ,聊了一早上后,她对我说:「你现在就是意大利《VOGUE》的摄影师了。」那时候我的人生好像从黑暗走到了光明,我立刻分享这个好消息给我的 manager ,她一听说直接在计程车里兴奋的跳起来。(笑)第三个阶段是我去了秘鲁,和一堆朋友住在森林里面,没有电也没有 wifii ,那时候我发现我什么都可以放下,那些成不成功对我来说都不重要了,这让我改变很多,有工作就拍 ,没工作就煮饭。


这三个节点对我来说十分重要。之前我没有时间和家人、朋友相处,有次朋友找我吃饭,我告诉他最快凌晨三点可以吃饭,但我到了三点三十分就得走。我放下,付出了很多,才能拿到冠军。但现在会花时间享受亲情、友情,还会煮饭给他们吃。以前我去巴黎拍摄,我的助理希望晚上去吃大餐,我告诉他没有时间,因为要去酒店选照片,两碗杯面或者麦当劳就可以了,助理会说:「我们可是在巴黎哎!」在 50 岁之前我都是这样的,所以我现在开始喝红酒,吃好一点,才开始懂人生。





可以聊聊你的乐队经历吗?




夏永康 Wing Shya 我现在都有乐队,我以前玩 pop music ,参加过很多比赛,会弹吉他、钢琴、电子琴之类的。之后去加拿大接触了 new music ,不是以旋律为主的,我马上放弃了之前的东西,那个时候还是 90 年代。我们在秘鲁和当地人一起玩音乐也让我很感动,他们的弹的并不复杂,但是很有生命力,他们用南美乐器演奏,还用喉音唱法发出「喔——」的声音,这些声音就好像可以把一些脏的东西洗干净一样。


其实我们昨天在展览上也表演了,我们召集了 20 个乐队的人来,玩的很开心!有一个人开始,大家就跟着开始,有人忽然停下,那我们就变着方法配合。你给我不同的乐器我就会用不同的方法玩,甚至可以玩一个晚上。有一次我们在香港的摄影展演出,我把拍摄的照片变成了一支一小时的 video ,我们一边在现场演出,观众一边看我拍摄的照片。




能与我们分享近期内手机相册里最打动你的一张照片吗?





夏永康 Wing Shya 跟你讲个故事,有一次某个手机品牌找我教学生拍照,他们安排所有人去到一个地方。我和另外一个老师带两班学生,我对学生说:「你们喜欢拍什么就拍什么,不用叫我。」然后我就像游客一样在旁边抽烟、喝酒。(笑)后来主办方告诉我说我也需要拍照,但那时候我正要去吃饭的地方,于是我就坐在小电瓶车的后座拍了一张照片。因为天黑了又下雨,镜头也失焦了,但我都没在意。在吃饭的时候我将照片交付,学生们看到后感慨:「老师,你乱拍都那么有感觉。」有些学生甚至还感动的哭了。


我觉得拍照不该像比赛一样为了表现拍的多好,不用故意表现一些夸张的角度,过于刻意想表现反而适得其反,因为透过照片会看到你的心态,摄影其实是享受才对。






我觉得拍照不该像比赛一样为了表现拍的多好,不用故意表现一些夸张的角度,过于刻意想表现反而适得其反,因为透过照片会看到你的心态,摄影其实是享受才对。






夏永康 Wing Shy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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