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得下的口罩，摘不掉的眼镜：中国近视的年轻化
一想到流行病，尤其是现在，我们脑海中会浮现出咳嗽、打喷嚏、手部消毒液和口罩——而不会一下子就想到眯眼和眼镜。
然而，近视比例已经在全世界范围内达到了流行病的程度。
出于多种因素，东亚国家的近视率特别高。2020年4月，世界卫生组织发布的一份简报称，东亚是全球近视率最高的地区，成年人近视率达到了75%。
Brian Zhang现年28岁，上初二的时候他意识到自己看不清黑板上的字了，那是他佩戴眼镜的开始。“我觉得我属于同龄人里最早戴上眼镜的那一批”，他说。“在我那一代人里，学生一般要到高中才需要戴眼镜。”
但现在情况不一样了，“我有个8岁的小侄子已经戴眼镜了，我侄女也是从小学就开始戴”，据张先生观察。
“中国人的近视人群明显渐趋低龄。”
中国是全球儿童近视率最高的国家之一——根据官方数字，2018年全国青少年总体近视率超过了50%，并且还在上涨，尤其是在学生群体中。2014年，高中生近视率据估计为80%。2018年，一份官方调查显示12岁至14岁青少年近视率为72%，相比之下，2010年只有58%。
出于对学生近视率攀升的关注，习近平总书记于2018年作出重要指示，将近视称为“一个关系国家和民族未来的大问题，必须高度重视，不能任其发展。”
近视是全球视力损伤的一大成因。尽管一副眼镜就能轻松矫正，但放任不管的话可能会造成更严重的后果。比较常见的影响是近视的普遍化会消耗数千亿美元的经济成本，而且往往会断送人们的发展机会，尤其是在中国的欠发达地区。
儿童戴不上眼镜的原因有很多，而且不总是因为医疗资源不足。眼镜企业Mantra联合创始人萨姆·瓦尔多（Sam Waldo）向我们介绍了戴眼镜受到的社会污名化。
除了近视眼镜的款式和造型，大家亦可以在社交媒体上接触眼部健康的资讯（来源：小红书）
“从我们的经验来看，这里的污名化指的是儿童不想和小伙伴不一样”，他说。“融入一个群体的压力是非常大的。”2012年在北京生活期间，瓦尔多与安德鲁·谢尔曼（Andrew Shirman）共同创办了社会企业Mantra，每卖出一副眼镜就捐赠一副眼镜，借鉴了鞋厂TOMS的销售模式。
在云南工作期间，瓦尔多发现“中国乡村的许多成年人对戴眼镜有一种思维误区，认为近视是由戴眼镜导致的。他们觉得，孩子的视力会自然变好，但一旦戴上眼镜就摘不下来了。”
萨姆·瓦尔多（镜头前的男子）与员工及学生合影（供图：Mantra）
他说，这种污名化会进一步恶化中国乡村的社会经济问题。
“对许多中国农村学生来说，视力得不到矫正是促使其辍学的核心因素之一。如果在教室里看不清字，那做什么都要麻烦得多，原有的问题也会恶化。许多学生看都看不见，自然成绩会落后。”
尽管人们认为近视有遗传因素的影响，但还有待进一步研究。学界主流观点是，环境因素对近视的影响要大得多。
美国宾夕法尼亚大学预防眼科与生物统计中心的应桂双博士研究过近视对华东青少年学生的影响。“目前来看，我认为环境因素的作用更大，尤其是[在中国]”，他说，“中国学生面临很大的课业压力，而且户外活动时间不足。”
值得注意的是，中国近视率在1976年之前都比较低。那一年，高考恢复了，教育机会大大增多，近视率也随之升高。据估计，高中生的近视率达到了70%至90%。
“现在，小学和初中的压力都很大了”，应教授对近视低龄化趋势评论道。
“为了拿高分、考进最好的学校，孩子们要不停地学习。”
然后是显而易见的罪魁祸首——这一代人接触电子产品更多了，看屏幕的时间也更长了。研究显示，接受日照和户外活动不足会导致近视。学生更容易接触到电子产品意味着即便他们有机会在户外活动，他们可能也会选择不出门盯着屏幕看。
新冠疫情让人们更多地使用电子产品和参加线上学习，似乎让问题雪上加霜。2020年8月，中国教育部发布报告称，仅在当年上半年，学生近视率就增加了11.7%，令人心惊。
在众多情况下，近视的形成是 “三分先天注定，七分后天引起”
但有人觉得新冠疫情困在家也有好的一面。“你可能以为疫情会加重问题”，瓦尔多说，“但也可能让在家学习的学生有更灵活的自由时间，白天也有更多机会出门。”
随着电子产品的增多和肥胖率的升高，改善青少年生活方式的必要性已经得到了官方认证。校领导呼吁学生多到户外玩耍，并将足球、跆拳道和篮球等新活动加入了体育课。官方甚至在2020年提倡将体育加入高考。
但从近视率升高的速度来看，要想避免新一代青少年变成近视眼，采取的手段必然与改变教育模式相结合，尤其是要改变以牺牲视力换取成功的成长途径。
和张先生一样，许多人认为学校、家长和政府需要协同努力来确保下一代拥有一个光明的未来。
“不管是减负政策，还是鼓励学生参加更多样化的课外活动”，他说，“我认为都需要各方合力才能做出改变，否则情况只会越来越糟。”
姜昊骞 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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