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这次交谈中,赖声川老师多次表示自己是一个幸运的人。他说:“一个艺术家如果在他自己的时代里就能够被观众接受,是很幸运的事,像梵高这样一个画家,他一辈子也就卖了两幅画,还都是卖给他弟弟的,他从来都没有享受到掌声,而我一直都有享受到掌声,我很幸运,所以感谢老天。”
但赖声川说他从很久以前就不会溺在那个掌声里面,他知道这个带来的反而是一种责任。观众给了他舞台,他要回报给观众什么?这是每年的一部新戏出来的时候,他都要问自己的一个重要问题。他说:“我们这些人是拥有舞台的,但这个舞台是观众给我们的,观众给了我们这个舞台,我有什么东西可以回馈给他们,让他们可以继续给我这个舞台,这是个很现实的问题。”“从我的个性来讲,我制作一个新的戏,我就希望它的票房能够 cover 我下一个戏的制作,我不靠别人,我靠自己,我就这样子努力地从第一步开始到第二步,现在到不知道第几十步都是这样一个想法。”
《十三角关系》| 摄影:王开
运气当然重要,但有趣的感觉是人也会创造运气。“有些人可能他的第一部作品出来了以后,后面就没有了。是他的作品不好吗?还是怎么回事?我觉得可能不是他的作品不好,可能是他的个性有一些问题,他让别人没有办法给他更多制作的机会。那这个东西究竟叫做运气还是个性?”赖声川说他不希望别人叫他艺术家,他觉得在今天,这是个很廉价的词语。他更觉得自己是个工匠,他只是知道,在舞台上什么能做,什么不能做。
赖声川:其实我很欣赏很多人。比如今年刚过世的彼得·布鲁克先生,我特别尊敬。你看前几年我们请晚年的他到乌镇来演戏,舞台上他连装台时间都不需要,灯都不用调,就稍微开跟关就完了,把剧场回归到最基本的形式。他也可以在户外演,可以没有灯光,没有任何投影,没有布景,什么都没有,就三个人对你说话,跟你说个故事,一样可以震撼,这个是他九十几岁的作品,我只能说,我们都希望能够有他这样的一个艺术生命。
Q2:彼得·布鲁克先生的离开有对您造成什么影响吗?赖声川:感触很多。我们请他到乌镇戏剧节做名誉主席,他欣然答应了,但他人没有办法来,因为他那时候九十几岁了,他哪都不去的。但是他的左右手玛丽来了,玛丽回去了以后跟彼得·布鲁克说了很多,布鲁克先生特别写了一封信给我,他在信里说,他感觉跟我很近。我想我们导演之间是有很多共通的东西,其实戏剧剧场这个东西是最美的,剧场的语言是国际性的,剧场人不管在哪里相见都是一见如故,很多话不用说,因为不需要,因为都知道我们都是干这一行的,我们都知道有多么辛苦,我们都知道做一个戏多难,我们都知道做一个这么棒的戏更难。赖声川:我在担任编剧或导演的时候,都有一个口诀。这也是我的荷兰老师雪云·史卓克教给我的一番话。因为她在导戏的时候,我看不懂她弄的东西,我当她助理的时候还是个学生,我就问她怎么做到的,她说“我知道什么能做什么不能做。”这句话其实很重要,舞台上什么都能做,但是很多都会失败,点子是很廉价的,最后你会发现选择没有你想的那么多。赖声川:我觉得是整体原创剧本太少。如果现在你是个导演,你想排个新的戏,剧本在哪儿?有没有?如果我在美国说这句话,我可能有三千或一万个剧本可以选,我一点都不夸张,然后我就可以慢慢找,最后我可以找到二三十个剧本是很棒的,会是我想排的但是没有人排出来过的剧,欧洲也是一样。所以我们这些年一直在努力,我们在乌镇做青赛也是这个初衷,我们觉得原创才是最有价值的。
顺逆皆境 丰俭由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