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字路口的YY直播：从「欢聚」3年，到百度「退货」
文 | 王琳
封面来源 | 图虫创意
在宣布收购YY直播后的第1140天，百度宣布“退货退款”。
2024新年第一天，1月1日，百度发布公告称，关联方Moon按照此前签署的协议行使权力，终止对YY直播的股权收购协议。据公告内容显示，截至2023年12月31日即协议最终截止日，股份购买协议规定的交割前提条件未能全部满足，所以百度选择终止收购计划。
显然，这次终止收购，双方并没有达成一致。YY母公司欢聚集团随即发公告称，YY直播向百度的出售已于2021年2月8日基本完成。对于此次百度决定终止收购，欢聚集团正在寻求法律建议，并将考虑所有可供其选择的方案。
2020年11月17日，百度斥资36亿美元收购YY直播，这是百度成立以来最大的一笔收购。即便消息发布第二天，浑水称YY直播业务90%发生的都是欺诈行为，但百度并没有停住脚步。
那是直播最火热的一年，人和人、人与商品之间的连接，从线下几乎一下子转移到线上，不少CEO开始直播卖货。百度也想赶上直播热潮，当年5月，百度CEO李彦宏在百度App上演直播首秀，时任百度执行副总裁沈抖表示，百度表示将拿出百亿流量和5亿补贴，打造1000位明星主播。
于是，收购案应运而生。不止一位YY直播员工向Tech星球表示，过去3年，百度已经和YY直播深度融合。位于广州番禹城内的YY直播办公室前台挂上了百度和YY的双Logo，员工的工牌挂绳也写着百度，他们使用百度官方办公软件“如流”沟通。对用户而言，使用百度账号即可登录YY直播，而无需再次注册。同样的，使用YY直播账号也可以登录百度旗下的好看视频App。
收购终止的行为在资本市场上并不少见，但类似百度和YY这样，双方已经深度融合，且已支付部分金额却在3年后放弃的案例几乎罕见。
直播风口已经逐渐停歇。如今，百度的重心已经转移到了AI大模型，而欢聚集团的焦点则是海外短视频产品BIGO，YY直播来到了命运的十字路口。
变故早有端倪。
临近2023年末，12月28日，市场上开始有不少直播公会出售其持有的YY直播频道号，原本要1万多的频道号，直接打了6折。频道号是主播在YY上面的数字ID，主播在一个频道和用户交流。为了方便用户记忆，那些简单好记的频道号人人趋之若鹜。
作为YY十多年忠实用户的林伟，顺势从市场上用几万块收购了YY的三位频道。三位频道是频道号里的稀缺资产，因为大部分频道号是5位，6位甚至7位。
12月28日，元旦前的最后一个交易日，欢聚集团报收于38.84美元/股，下跌1.52%。不少人认为这只是二级市场的正常波动。一位YY员工告诉Tech星球，年前开会，上面还说要加大对YY的扶持。
但股价下跌和频道号低价出售让林伟觉得不对劲。
“他们并没有明说，就说这是高层决策带来的影响。但告诉我不止欢聚在跌，百度也在跌。”林伟跑去咨询YY的老员工后，马上开始抛售手里持有的欢聚股票。
百度和YY直播的故事，要追溯到3年前。当时为了布局直播业务，百度选择收购以秀场直播为主的YY直播。
2021年3月10日，百度重回港股上市，在招股书中披露了交易细节。
招股书中写到：2020年11月16日，百度与欢聚集团订立购股协议，根据该协议，百度同意收购JOYY在中国的国内视频娱乐直播业务（统称「YY直播」），总收购价约为现金36亿美元。收购价约20亿美元（根据某些条件可调整）须于收购交割日支付予JOYY。
收购交割后，约10亿美元（根据某些条件可调整）将须在不迟于交割日或2021年4月30日（较后者为准）支付，约3亿（根据某些条件可调整）美元将须在不迟于交割日或2021年6月30日（较后者为准）支付，满足某些条件后再支付最多3亿美元。
收购交割完成需满足某些条件，其中包括YY直播并无受到任何重大不利影响、YY直播的财务报表在所有重大方面都公允地反映其经营业绩、取得政府监管部门的必要审批、JOYY完成有关YY直播的若干重组步骤，以及JOYY订立为期10年的不竞争承诺，同意不会在JOYY直播业务的某些领域与百度竞争。
这意味着，倘收购未能在指定时间完成，购股协议可予终止。这是百度此次停止收购行为的依据。
当时，百度称，根据购股协议的条款及时间表，于考虑营运资金调整1亿美元后，百度向JOYY及其指定共管账户支付合共19亿美元，并向多个共管账户存入合共16亿美元，部分惯常事项预计将在近期完成。
2024年1月1日，百度终止收购的消息发布后，欢聚的股价下跌至仅39.7美元/股，与百度宣布收购YY直播时的股价相比缩水了六成。持有欢聚股票的林伟称，自己损失了小几百万。
启动收购之后，一开始百度派曹晓冬担任YY事业部的负责人，曹晓冬当时是百度副总裁，分管百度用户增长、互动文娱平台。Tech星球此前曾披露过，原欢聚集团高级副总裁张莹当时继续担任YY业务COO，并向曹晓冬汇报。
2020年底，据《晚点latepost》报道，被百度派去负责YY事业部的曹晓冬已经不再担任部门负责人，接替他的是原百度副总裁、曾负责百度战略投资的何俊杰。
2021年2月，Tech星球曾披露过百度和YY的合并情况，当时有YY高层表示，2020年年底，YY员工就已经转签了百度，（YY）产品SDK也一直在接入百度直播、贴吧、百科等各个体系。
不仅如此，一位YY员工称，YY内部使用的沟通软件是百度内部办公软件“如流”。好看视频（百度旗下短视频直播软件）也和YY直播实现了账号互通。
人员规模上，一位YY员工告诉Tech星球，YY直播现在有1000多人，这些人大部分在广州办公，而少部分人在北京。
Tech星球就此向YY方面求证，对方表示，YY本身就是一家广州的公司，绝大部分的人都在广州，只有市场、政府关系和少量的运营、算法的人在北京，加起来不到50人。百度刚收购时，YY直播有1100人左右，现在是1200人左右。
起初，百度对YY并非不重视。2022万象·百度移动生态大会在广东珠海召开。YY直播作为大会战略生态伙伴，率先在万象大会亮相，百度为此还专门举办了分论坛。
一位直播公会负责人告诉Tech星球，百度收购YY后曾向YY导流，用户可以在贴吧和百度APP中刷到YY的广告。不过，在他看来，这些流量带来的作用并不大。
“YY的用户大部分是80后和90后，现在能找到80后的都少之又少，基本是90后在上面玩，这其实意味着YY老化非常严重，但百度通过旗下产品导流来的用户也大部分是90后，新鲜血液很少”，上述公会会长表示。
除了在人员上调整，百度在产品上也对YY进行过调整。
一位直播公会会长表示，YY的生态类似于一个金字塔。位于最下层也是基数最大的是YY开黑，这是YY起家的板块，也是YY用户的池子。中间层是相亲交友、约战PK、游戏宝贝、陪玩，最上面是娱乐直播。从上到下，营收依次减少。
“未被收购时，每逢节日，欢聚集团都会出好几个新的勋章图标，用户花1毛钱就可以点亮图标，但百度过来后，一个基础图标涨价到了几十块钱。这造成了用户基数的流失”，他表示。
2023年8月1日，YY官方称，因为业务调整及各种原因，虾哥论坛被关闭。这意味着YY用户失去了最大的沟通平台。
YY直播何去何从
YY曾经是秀场直播的佼佼者，其营收模式大部分靠用户打赏，用户基数的流失很难不影响到YY的收入。
YY直播曾经的营收能力并不逊色。根据小葫芦数据2020年7月、8月的数据显示，YY直播的日活及用户基数仅有快手等流量巨头1/10的情况下，YY的直播营收却达到后者的1/3乃至1/2。根据《晚点latepost》报道，百度曾希望YY直播营收三年内翻番。
YY直播上一次披露总收入，是在2020年百度重新赴港上市，招股书显示2018年至2020年，YY直播总收入分别为100.8亿元\107.2亿元和96.64亿元。2020年净利润约为31.4亿元。
秀场直播也曾经创造过辉煌，但随着抖音快手短视频平台的崛起，他们被瓜分走了大部分流量。
和YY一同成长起来的虎牙直播、斗鱼直播的数据日子并不还过。2022年，虎牙亏损接近4.9亿元，斗鱼亏损0.9亿元。2023年第三季度，虎牙和斗鱼虽然实现了盈利，但前者只有1211万，后者是7638万，基本属于微微盈利状态。
现在，百度和YY的账号依然是打通状态，用户无需注册YY号，通过百度App扫码即可登录YY。同样的，使用YY账号也可以登录百度旗下的好看视频App。虽然，百度宣布终止对YY直播的股权收购协议，但业务的分割还尚未开始。
这一收购案的走向接下来将会如何演进，目前来看还充满未知数。不过，对于早期直播平台的翘楚YY来说，眼下的处境并不乐观。
一位YY早期员工向Tech星期表示，2020年的时候，欢聚集团董事长兼CEO李学凌的重点就已经从国内市场转到了海外。“欢聚看到了短视频时代的崛起，他看到了移动端在海外的巨大市场”，一位公会会长称。这意味着YY重回欢聚集团的难度不小。
对于百度来说，如今已经将业务重心转向了大模型，李彦宏多次为大模型站台，甚至要求百度旗下所有的业务都要用大模型重做一遍。
“退货退款”并不容易。YY直播是否依然价值36亿美元，过去3年的营收如何计算，这一些都是难题。
YY直播将何去何从？有业内人士推测，百度和欢聚可能成立合资公司，让YY直播继续独立运营。不过，一位陪伴YY成长起来的公会会长则表示，可能其他潜在平台也在洽谈收购。
（备注：文章林伟为化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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