拥抱参差多态，警惕整齐划一

整齐划一能带来美感，对一个强迫症患者来说，干净整洁的物品摆放或者顺次倒下的多米诺骨牌简直就是固态的眼药水、大脑的按摩棒。

如果把人也当作物来看待，人的整齐划一也可以很有美感，比如有些人钟爱的团体操之类的项目，又比如不久之前发生在一个广场上的大型方阵展览活动。注意重点啊，我说的是把人当作物来看待，整齐划一才有美感。

我不了解别人，至少对我来说，把我放进一个整齐划一的群体，除了浑身不适不会有别的感觉。小学生集体念课文，我就是滥竽充数的那一个，但是要说是否认真读书，也未必输给其他同学。说话跟朗读是两码事，我倾向于认为朗读是一种消费品，跟音乐类似。音乐有好听的也有不好听的，而朗读这种活动，在我这里都非常尴尬。

动画片«小明和王猫»有一集就讲到了这个话题，小孩子的说话课，很有意思，好像是第7集。顺便推荐一下这部动画吧，非常成人，非常诡异，非常好看，豆瓣评分9.4，总共不到20集，每集10分钟左右，吃饭的时间顺手就看了。

小孩子集体念课文，潜移默化之间就会让一些人失去说话的能力，顺带也可能丢掉思考的能力。离开学校多少年了，还是经常见到这样的人，他们一旦拿起印在纸上的文字，声音立刻变得悠扬而夸张，场面十分尴尬。

成年人的世界也有诸如集体朗读这样的场景，大多数人是为了生活不得已而为之。我的建议是，可以融入进去，甚至尽情体会这种集体才有的强大力量，但是过后最好还是抽离出来观察一下，看看自己刚刚到底做了什么，是为了什么这样做，这样做能带来什么好处以及坏处。

总之就是有意识让自己保持清醒，不过太难了。清醒的敌人还有很多，比如广播体操，踢正步，以及一些更高级的神话。

有个叫罗素的人说「参差多态乃是幸福的本源」。幸福的本源是什么还可以讨论，不过参差多态对人来说确实很重要，很可贵，也很迷人，它让物理世界有了生机，让无聊的人生变得有趣。

人的参差多态不只体现在外表，比丰富的相貌更显珍贵和迷人的是多种多样的天赋和深不可测的人心。正如我们经常说的，资本积累和分工合作让人从原始人活得越来越像「人」。越来越像「人」的意思就是有更多机会去发掘、发展、发挥那些天赋，从而实现生活的更多可能。

就拿上学来说，有的小孩适合学这个，有的小孩适合学那个；有的小孩适合这样学，有的小孩适合那样学；父母送他们去学校的目的可能也不尽相同。

针对这些小孩不同的特点和学习目的，出于追求利润的目标，就会有不同的人用不同的方式提供不同的教育服务。如果教育很能赚钱，就会有更多人进入这个行业，教育产品也会因此越来越物美价廉，越来越符合消费者的喜好。非常可悲，这个行业的消费者好像普遍不觉得自己是消费者，也不认为市场应该为他们提供这种服务。

多种多样的需求和供给，让人自由去选择，这样每一个生产者和消费者都更有机会达到自己想要的状态。遵循这种规律的还有修路通车、治病救人，以及盖房子。

以上提到的这些领域有一个共同现状，就是整齐划一。跟念课文相比，这样的整齐划一更加不易察觉，却又悄悄影响着我们生活的角角落落。

读过一点书的人经常喜欢讨论诸如「高考是否该考英语」、「火车票是否该涨价」、「医生是否该收红包」、「房屋是否该限购」这类「关系到社会福利的大问题」，搁以前我也会装模做样思考一番。现在不会了，因为消费者的需求是多种多样的，而这些整齐划一的领域不可能解决人们如此丰富的需求，这样的讨论也不可能得出一个有效的结论。

这时候另一个结论却呼之欲出：整齐划一让人的生活变得艰难。这里的整齐划一再直白一点说，就是产权模糊。

就算看清了这些真相，单个的人也什么都做不了。不过作为普通人，至少可以从念课文这里开始，尽力让自己保持清醒。当然，这样还是会比较艰难，不如随波逐流来得舒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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