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本的“高语境”与“低语境”
任何符号文本意义生成都需要语境,不过有些悖论的是:语境既是辅助解读文本意义的机制,同时也构成了文本意义解读的障碍。特别是在跨文化传播或交流中,因为文化语境的巨大差异,常常导致传播或交流的受阻。正因为语境对文本意义解读有重要的影响,因此符号文本发送者总是想方设法在文本上下功夫,通过对符号文本的加工,使得文本能够契合接收者所在的语境,取得预期的传播效果。因此,任何的传播或交流行为,符号文本都会呈现出语境化特征。根据文本传播和交流的语境,爱德华·霍尔把语境分为“高语境”和“低语境”。
高语境文本的特征是,“预制程序的信息贮存在接收者身上和背景之中,此时传达的讯息(Message)中只包含着极少的信息(Information)”;低语境文本的特征是:“大多数的信息必须包含在传达的讯息之中,以弥补语境(内在语境和外在语境)中缺失的信息”。在传播和交流中,高语境和低语境的主要区别在于:高语境符号文本更有效,更能达到传播或交流的预期目的,因为符号文本发送者在生产文本时更多的考虑到接收者的文化语境。霍尔还把语境的问题上升到艺术的层次,认为高语境的符号文本总是优秀的艺术。
按照霍尔的说法,电影《功夫熊猫》就是一个典型的高语境符号文本。在《功夫熊猫》之前,迪士尼曾于1998年就推出过改编自中国民间故事的动画电影《花木兰》,尽管该片在全球票房不错,但是在中国却遭遇冷落,显然是美国的编剧和导演没有摸透中国语境文化下的受众心理。片中花木兰、中国龙的形象设计都与中国观众的期待相去甚远,简而言之,这部影片有点太“美国化”。十年后,梦工厂与派拉蒙合作,推出以中国文化元素熊猫和武术为代表的动画电影《功夫熊猫》,这部影片在中美电影市场都叫好又叫座,取得了不俗的票房成绩。
《功夫熊猫》并非是一个纯粹的娱乐文本,克里斯蒂安·麦茨(ChristianMatz)在《电影符号学》中指出:电影是一种充分利用直接意指和含蓄意指的艺术。《功夫熊猫》通过大量植入中国文化符号,并且与美国文化符号有效结合,使得影片既符合美国文化语境下的受众期待,也符合中国语境文化下的受众口味,显然编剧和导演花费了一定的心思,力图把《功夫熊猫》打造成一个高语境文本。该片导演斯蒂文森(John Stevenson)在接受记者采访时说,为了拍摄《功夫熊猫》,他们准备了 15 年之久。
谈到电影的创作初衷,斯蒂文森说:“我们每个人的童年都有过支持弱者和战胜恶魔的情节,而我又是一个中国功夫和中国文化的爱好者,所以《功夫熊猫》的主意就是这样出来的,可以说,这部动画片是一封写给中国的情书。”影片里熊猫阿宝外形上被设计成忠厚老实的形象,这与中国武侠文化中的郭靖有着相似之处,但是五官和眼睛却有着鲜明的欧美特征,性格幽默,行为搞怪。其他几位动画人物比如“盖世五侠”的形象设计也融合了中美文化因素。影片的故事背景选在中国的古代,各种建筑、饮食、工具、风景均设计得具有浓郁的中国风情。最主要的是影片的情节设计和主题符合中美观众的审美品位,影片的动作情节既有欧美式的近身格斗、搏击,也有中国武术传统中的虎拳、鹤拳、蛇拳、太极等,熊猫阿宝每次遭到困境的时候,一句自我激励的“Inner Peace(保持内心平静)”,体现了欧美文化中心灵意志哲学和中国传统文化中的讲究“道”的哲学理念。熊猫阿宝痴迷于中国武术,虽天性愚钝,却又承担了拯救同伴、打败恶魔的责任,最终熊猫阿宝通过寻找武功秘籍、自我意志的反思、醒悟,获得了武功绝学,这个故事情节设计与中国武侠小说有相似之处,同时也体现了欧美文化中一贯的个人英雄主义。通过个人努力,人人都可以获得成功,影片宣扬的这种价值观,想必在中美文化语境中都能获得赞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