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孙杨案看律师的发问技巧
孙杨案听证会视频
文/肖之娥
北京乾成律师事务所刑事部执行主任
世界反兴奋剂机构（WADA）诉孙杨及国际泳联案，国际体育仲裁法庭宣布，对孙杨禁赛8年，孙杨败诉。该案影响很大，未来翻盘的机会渺茫，有必要反思孙杨方的律师配置和策略，研究对方的律师及技巧。
WADA首席律师理查德·杨对孙杨一方五位证人的交叉询问，谈不上某些同行所称“精彩绝伦”，但也可圈可点，体现了一名优秀律师应当具备的素质，对胜诉有较大的作用。概括起来，他的发问有7个方面值得学习。
1、目的明确
根据不同证人的身份和作用，理查德·杨对每位证人的交叉询问，都有明确的发问目的。如对孙杨母亲，确认孙杨是否存在异常行为；从逻辑和规则的角度质疑裴洋（北京师范大学副教授）的专业性；从巴震（中国游泳队队医）处确认孙杨此前遇到过类似情况仍配合检查。通过交叉询问，支持了WADA的主张，即根据ISTI规则，采样人员中只要有一位具备授权资质即可，并未对血检官和尿检官作额外要求。孙杨作为接受过上百次检查的运动员，即使对检查官的资质产生怀疑，也可以后续提出异议，而不是选择摧毁血样。孙杨干扰采样的行为不具备“极其具有说服力的理由”，违反反兴奋剂条例。
2、封闭性问题
对方证人，往往很谨慎，抵触情绪大，不配合。这种情况下，律师通常应采取封闭式发问，“请回答是或不是”，不允许证人开放式回答，让证人陷于发问人的“圈套”，从而达到发问的目的。理查德·杨很好地运用了封闭性问题的方式，尤其对孙杨母亲的发问。
3、掌握主动权
发问全程，理查德·杨都牢牢掌握主动权，风格凌厉，在证人多次意图解释说明的情况下，果断阻止，不让证人解释，并以“孙杨的律师会给你时间”这样的方式打断。倘若不能制止，会导致证人的解释分散发问焦点，甚至模糊回答。
4、简洁明了
理查德·杨的问题非常简单，每次提问只包含一个问题，清晰明了，证人难以回避。
5、逻辑周延
在对韩照歧（浙江省反兴奋剂中心副主任）的交叉询问过程中，理查德·杨先向韩确认熟悉规则，作为铺垫，再问关键问题，让证人无论如何回答，都能达到他想要的结果。对裴洋（北京师范大学副教授）的交叉询问亦是如此，裴洋意图证明当晚采血护士违反中国的法律，但理查德·杨逻辑周延的提问让裴洋的回答前后矛盾、不合理，让仲裁员对其专业性产生怀疑，削弱其证言的可信度。
6、不断追问
对有利事实的发问，没有得到想要的答案，证人闪烁其词，故意回避，没有正面回答问题时，理查德·杨几次追问，要么得到了想要的答案，要么给仲裁庭形成证人逃避问题，不直接回答问题的不好印象。两者都达到了理查德·杨的目的，如对孙杨母亲的发问。
7、诱导性发问
理查德·杨的发问中有大量诱导性发问，如果在中国的刑事法庭，很可能被“反对”，被审判长制止。但英美法系国家，允许在交叉询问时进行诱导性发问，国际体育仲裁应当也是允许的，孙杨一方就没有提出反对。与此同时，对证人的辅导则是被允许的，而孙扬一方在此方面可能做的工作不够。
中国的刑事法庭，证人出庭困难，发问规则不区分针对己方证人还是对方证人，刑诉法司法解释第213条全面禁止诱导性发问。辩护人应当提高甄别诱导性发问的能力，及时提出反对。但同时，律师也可以适当、巧妙、迅速地运用诱导性发问，为辩护服务；若被反对或制止，可以提出是对证人先前陈述的“确认”。
发问是法庭技巧中专业性、复杂性、不可控性最高的环节，充分体现律师的水平。理查德·杨的发问值得学习。刑事辩护中，如何通过发问达到辩护目的，通过反对实现辩护策略，大有技巧。刑辩律师应当加强庭审发问技巧的训练和实践。
参见如下发问实录，我们做了精简和重点标注。该案的发问技巧拟收入我们正在撰写的《辩护人出庭指引》，上部《庭前会议指指引》即将出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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