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数人的暴政，人类文明的逆动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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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人类文明的发展历程中，总会是有驱动力和逆动力并存的。而“多数人的暴政”无疑是阻碍文明社会发展的最大逆动力之一。多数人暴政，又称暴民政治、多数人暴力、群体暴政。最先提出"多数人暴政"的是法国人托克维尔，他于1831年前往美国考察后，写下了名著《论美国的民主》，他指出，"我最挑剔于美国所建立的民主政府的，并不像大多数的欧洲人所指责的那样在于它的软弱无力，而是恰恰相反，在于它拥有不可抗拒的力量。"因为人性固然会存在弱点，所以当多数人在一起的时候，往往并不能确保表达出来的意志的合法性与正确性。在历史上，由多数人的暴政造成的悲剧不胜枚举。

因“多数人的暴政”而死的两个最著名的历史人物。一个是苏格拉底，另外一个是耶稣。

耶稣所宣传的信仰自由，人人平等，天赋人权等思想，令犹太教祭司和长老们感到恐慌。他们嫉妒和憎恨耶稣，担心长此以往，就不会有人再继续信奉他们，并且心甘情愿的上交智商税了。所以，对耶稣必须除之而后快。由于在罗马时期，犹太教最高评议会(Sanhedrin)没有执行死刑的权利，所以犹太人高层捏造了耶稣散播谣言、煽动民众叛国，逃税等罪名，并希望罗马帝国的总督彼拉多判处耶稣死刑。

彼拉多认为耶稣是无辜的，逮捕需要证据，而且罗马的《查士丁尼民法大全》中规定，不得基于怀疑而惩罚任何人，任何人不能仅因为思想受惩罚，拷问不得施加于14岁以下的未成年人。所以不能对耶稣判罪。但回应他的，是犹太民众高喊着要杀死耶稣的口号。

当时正要过犹太教逾越节，根据惯例，可以释放一个囚犯。彼拉多为了赦免耶稣，就从监狱里提出一个罪大恶极的巴拉巴来，让犹太人在巴拉巴和耶稣之间二选一。但犹太民众宁可释放一个杀人的强盗，也不愿释放为他们争取自由的耶稣。为了维护罗马的利益，总督彼拉多也不得不对以犹太王希律为代表的犹太人的集体意见妥协。

下面的这两张照片，是我在耶路撒冷时拍到的。在第一张的壁画中，表现的就是刚刚宣布完耶稣的罪名及刑罚的时候，彼拉多用金盆装水，在民众面前洗手，并说：“流这义人的血，罪不在我，罪名你们承担吧!”现场吃瓜民众都回答说：“罪都归到我们和我们的子孙身上。”于是耶稣被鞭打，并钉上了十字架。

耶稣在被押往受刑之地的时候，沿途很多不明真相的群众对耶稣吐口水，咒骂，扔石头。一些原来的追随者，也像疯了一样，争先恐后的和耶稣划清界限，表达自己政治立场正确和忠君爱国的优秀品质。人们并不知道他们在唾弃一个正努力拯救他们的人。这一幕，好似戊戌六君子人头落地时候，围观群众的一片喝彩。鲁迅曾这样感叹：“先觉的人，历来总被阴险的小人，昏庸的群众迫压排挤倾陷放逐杀戮。中国人格外凶。”

耶稣背负十字架走向刑场的时候，遇见一群耶路撒冷的妇女。妇女们泪流满面。耶稣转身回头安慰她们：“耶路撒冷的女子！不要为我哭，当为你们自己和你们的子孙后代们哭。”

耶稣的预言在不久后应验了。迫死无罪者的犹太人被攻破圣殿，遭到罗马大军的屠杀和俘掠，整个民族开始了近两千年的流亡苦旅。他们没有拥有土地的权利，并且一直被描绘为吝啬、刻薄，狡诈的吸血鬼。遭受过多次灭族屠杀。

近代历史上，多数人的暴政带来的不仅是一个民族的苦旅，甚至会引发全世界的一场劫难。最典型的，就是纳粹德国和希特勒。

1932年，德国民众以1900万选票把希特勒推上台。而他在第二年就解散了其他政党，开始对犹太人实施有计划的屠杀，并悍然发动战争，导致全世界陷入灾难。或许，当那些德国人为希特勒的动人演讲疯狂的时候，并没有想到自己已经成为暴政的一份子。为什么大多数普通德国人会拥护纳粹和希特勒？答案是：他们以为他们是自由的。他们乐意相信，希特勒会带给他们想要的生活。英国哲学家罗素说过：“人是轻信的动物，人必须相信一些什么。在没有好的理由可以相信的时候，人便满足于相信糟糕的理由。”

事实证明，骗一群人要比骗一个人容易得多。

当纳粹宣传说通货膨胀是犹太人造成的，他们相信了。

当希特勒说，要仇恨世界资本家，他们也相信了。

当戈培尔说，收音机只能有德国电台，其他的会腐蚀心灵，他们还是相信了。

偏见使德国民众只相信官方媒体的宣传，而不是相信事实。即便对于可以看到的大屠杀，也会认为领袖是好的，坏事都是周围人滥用了党的原则，领袖只是受骗了。而受过高等教育的知识分子，在这个过程中的表现也和普通民众没有什么不同。甚至于，他们会更加痴迷于沦为暴政的支持者和吹鼓手。在希特勒的支持者中，在大学生和大学教授中的占比要相对于在整个国民中大得多。其中最臭名昭著的是马丁·海德格尔（Martin Heidegger）和卡尔·施密特（Carl Schmitt）等人。

多数人的暴政，总会趋于极端。它有一个非常显著的特征就是：竭尽所能消灭异样的声音。穆勒在《论自由》一书中写道，“不让别人发表意见的特殊恶疾正在侵害人类。”他还提到，由于“人民的意志”至高无上，所以多数人的观点会扼杀个人的创造力和思想。那些提出挑战流行观点的人会成为“公共舆论”打击的直接目标。

为了避免出现某个独裁者煽动民众导致“多数人的暴政”，西方形成了代议制民主。民众通过投票选择出具有良好品格操守，熟悉政治规则，可以为民发声的人来代替自己做决策。以美国为例，选举人团制度无疑是一项杰出的制度设计。选民在大选日投票时，不仅要在总统候选人当中选择，而且要选出代表50个州和华盛顿特区的538名选举人（Electors），以组成选举人团（Electoral College）。选举人团投票决定总统选举的最终结果。这个制度的设计，目的是为了防止政客向选民虚假承诺骗取选票。因为几乎每一名政客都懂得，演讲稿并不是为哲学家准备的，而是用来说服民众的，凡是和群体有密切交往的演说家，无不擅长激发群体在他们中间创造一个有诱惑力的形象。而群体的叠加只是愚蠢的叠加，而真正的智慧却被愚蠢的洪流淹没了。为了避免美国被“群体性愚蠢”毁掉，所以美国的国父们设计出了独特的选举人团制度。

总而言之，当“多数人的暴政”出现的时候，一定是文明社会被拖向倒退的时刻。既然我们不能改变人性，但我们至少可以用理性来为自己辨别什么才是值得相信的好的理由。而能够获得来源更广泛的信息，可以帮助我们摆脱成为某些“权威”操控下的工具的命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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