闽南话“当选”为何是“冻蒜”？

在台湾地区的选举造势场合，人们常常可以看到参选人高举手臂，与支持者高声奇呼“冻蒜”的场景。

很多读者都知道，“冻蒜”是闽南话里“当选”的发音，严格意义上是普通话的同音替代。

因“冻蒜”两字都是去声（普通话的四声），喊起来比较有气势。“当选”发音则较平（普通话的一声和三声），不易带动造势气氛。

因为词源来自闽南话，猜测应该是绿营先使用“冻蒜”，作为炒热全场胜选气势的互动口号。

如今，该词汇被大量运用在各类选举场合，不分蓝绿白黄，被台湾民众所熟知。

（一）引言

这些年一直在思考：为什么在闽南话里，“当选”的发音会是“冻蒜”？

在知网上看了不少论文，并没有得到较为满意的回答。

为此，特认真研读几本中文系语言学专业的教材，包括《汉语方言概要》《汉语史稿》《汉语语音史》《汉语音韵》等，努力做到自圆其说，提出一个抛砖引玉的看法。

闽方言是内部最为复杂的汉语方言，可以被分成五区十系（见下图）。流行于台湾地区的，应以闽南话为主，主要为泉漳片。

这与台湾地区多数宗族来源自福建省漳州、泉州有直接关系。

闽南话的整个语音系统，较为完整地保留了古代汉语的原形。

具体而言，闽南话直接继承了上古汉语的声母系统，没有经历中古时期这方面的语音演变；在韵母和声调方面，闽南话较完整地继承了中古音系的特征。

概括起来说，其语音特点是：“声母简单、韵母复杂、声调繁多、文白异读”

（二）当 = 冻：文白异读 + 四呼转换

几乎每个方言都有文白读音的差异，但复杂程度以闽南话最高。闽南话的读书音和白话音几乎各成一个语音系统。

“当选”这个词语，在日常生活中不太使用，所以要念读书音。

根据母语者的讲述，闽南话中并没有“当选”这个词汇。闽南话一般叫“中选、着选、着了”等等。

在闽南话中，“当”日常使用的时候，多读【taŋ<55>】，近普通话的“当”；在朗读书面语时，多读【tɔŋ<21>】，近普通话的“冻”。

用音韵学术语来解释，即闽南话的“宕摄一等文读不分开合，并且和通摄一等合并”。采取便于理解的话语，就是汉语拼音里韵母为“ang”的字，改成读“ong”。

这就有可能涉及到汉语音韵发展里“四呼转换”的情况了。暂且揣测，读书音的时代可能更为久远，更贴近中古时期的发音。

或许，唐朝李绅写下《悯农》的时候，就是吟出：“锄禾日冻（当）午”。王心凌要是穿越到唐代，要唱“冻（当）你的眼睛眯着笑~”

（三）选 = 蒜：上古声母保留

在闽南话里，“选”之所以声音接近普通话的“蒜”，大概率是因为沿袭了上古声母的情况。

整体而言，闽南话的读音保留了先秦时期上古汉语的声母读法，二千多年来一直没有发生显著变化。

例如，“古无轻唇音”，上古声母只有重唇音“帮、滂、并、明”，中古重唇音中的一些字就读成轻唇音“非、敷、奉、微”。

又如，“古无舌上音”，上古声母只有“端、透、定”组，中古又分化出“知、彻、澄”三个声母来。

这两种语音变化，在汉语各方言中，只有闽方言没有发生。

在汉语中，拼音里的j、q、x是出现较晚的声母。普通话里的j、q、x，在闽南话里往往读成未经颚化的g、k、h。

目前学术界对腭化音产生的时代还没有统一的看法。不过从元代周德清的《中原音韵》和明代兰茂的《早梅诗》里尚无腭化音的事实中，可以说明腭化音的产生是元明以后的事。

换言之，闽南话里没有汉语拼音里的声母x，恰恰说明它是古代汉语的“活化石”。

（四）“选”字的特殊情况

“选”这个字较为特殊，在闽南话里读作【suan<53>】，属于闽语里特有的情况。

具体原因不太清楚。但从逻辑上而言，它不读作普通话的发音，实际上表明它的读音应该更古老。

而且在闽南话里，“蒜”也有文白异读的情况。它的读书音【suan‹21›】和“选”相似，但白话音读作【sŋ‹21›】，差异较大。

这又从另一角度证明，“当选”写作“冻蒜”，应该是普通话使用者对于闽南话发音的同音转写。

而在闽南话当中，“冻”这个字使用的场景也不太多，也和普通话中差异很大。可能是因为闽南比较暖和，“冻”这个概念不常见？

（五）结语

综上所述，在台湾地区，闽南话的“当选”演变成普通话的“冻蒜”，其实并不复杂，更近似一个简单的“谐音梗”。

但这实际上再次说明，民进党所谓的“台语”，根本上就是闽南语，源自祖国大陆。

闽南话的发音特点，恰恰能够彰显出古代汉语的诸多特征。

台湾著名历史学家连横在《台湾语典·自序》中说：“夫台湾之语，传自漳、泉，而漳、泉之语传自中国。其源既远，其流又长。”

乡音切切总关情。两岸的文化血脉联系，无论是谁“当选”，或者谁“冻蒜”，都切割不断的。

感谢对本文撰写作出贡献的几位朋友，受益良多。

（六）勘 误

最近三届有一次政党票过2%就能直接提名不分区名单，而不是必须最近一次。

2016年过2%的有民进党、国民党、亲民党、“时代力量”、新党、“绿党社民党联盟”、“台联党”；

2020年过2%的有民进党、国民党、民众党、“时代力量”、亲民党、“基进党”、“绿党”。

不管这些政党2024年选成啥样，2028年它们都还有不分区“免费入场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