创业反鸡汤--2. 早衰的团队
前言
在鸡汤文给大家的印象中，创业公司人少但团队有竞争力，技术精湛团队融洽，“一鼓作气”就能杀出一片新天地，量产一批高帅富。
中国的俗话是“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一鼓”靠的是拼劲，而“二鼓”“三鼓”控不好局面就会早衰，越来越衰。
我见过几个过B轮的创业公司，团队员工文恬武嬉，员工的竞争力还不如大厂的养老院，三岁的公司早衰出百年老店的感觉。
有的创业公司已经三四年没任何新产品了，研发团队倒是从百人扩到了千人。【注1】
第一. 创业默认没管理
一般情况下，我遇到各种事情会先从管理者角度追责，但创业公司能活下来是靠“干出来”的，不是靠“管出来的”。创业者本人不擅长和没时间做管理，但企业一样能活下去并发展壮大，这说明创业团队的管理不是大事，只要别烂到骨子里就不会拖累事业发展。
本文不是为吐槽创业者的管理水平，而是分析创业公司员工的心态。
我希望能给创业者有个团队管理的辅助参考，让打工者遇到低质同事不太惊讶。
第二. 功成身退的老干部
创业公司只要正常融资（非带血贱卖）过了B轮，全司上下都会松口气，某些能力中庸、劳苦功高的老员工，以功成身退的心态，比老板更早过上了成功人士的生活。
某些资历很老的员工，“没有五百强的命却得了五百强的病”【注2】，新技术不学、旧业务不钻、难活不会做、笨活懒得做，只能拿个高级头衔吹嘘公司的光明前景和个人的领先技术。
这些员工的心态很好理解：
他们选对了创业公司，就是要分到点蛋糕才算公平。
他们的能力仅仅在旧环境里够用，面对新业务新挑战只能让贤。
他们的业绩压力不大，做勤做懒效果都差不多，忠心比能力更重要。
少数人是心灰意冷的怠工，但又没合适的下家，老兄弟可以发牢骚不干活。
“千金买马骨”是公司让新员工安心的表态，攒人品是会有福报的。但这类退休老干部该养几个、养多久、怎么养、如何复活他们的斗志，都需要创业者自己拿捏，兄弟们不仅是负担更是资源。
我知道一个厚道公司，这里有调岗五六次的研发元老，销售不出单可以转到其他部门。但员工怎么回报公司的哪？研发吃老本吃到了今天，销售只能打价格战拿销售额的提成。这么好的老干部休养所，我们肯定十分感动然而后拒绝的远远的了。【注3】
第三. 护食的贵族
有些老干部的才华和野心不匹配，但又有很强的领地意识和攻击性，我们称之为尖牙利爪的护食贵族。
忠厚老实的创业员工变成豺狼野兽的原因很简单，一个年薪只值6万的人被开到了年薪60万，绝大部分人不能填平能力和待遇之间的鸿沟；它们会快速增长出领地意识，丢了领地就要住合租房吃地沟油，谁敢抢本王的地盘就咬断谁的脖子。【注4】
创业公司快速扩张时，很容易将待遇、资历、能力、权责混为一谈，比其他公司更容易出现这种护食贵族。创业公司级的纠错容错能力更差，敲打一个护食贵族，它会把自己的问题渲染放大成公司要对所有老兄弟卸磨杀驴，而且护食贵族们撂挑子不干，甚至恶意使坏的风险更大。
对于某些防守性岗位，只要护食贵族们尽忠职守，让他们占着位置问题不大；但所有的攻击性岗位、还有护食者守不住的防御性岗位，创业者都面临着如和杯酒释兵权的难题。
有的创业者作为老板也会有角色错位，跟护食贵族一个心态，把疑心用在防备有声望、有管理能力的员工身上。这就是打工者没及时变成老板的心态了，创业者自己的核心竞争力是找资源、做产品和跑业务，我前文就说过管理不重要，现在要同舟共济，将来在股份上谈控制力。【注5】
我知道一个不太厚道的公司，蹩脚拙劣的老板要换掉同样蹩脚拙劣的技术总监，于是核心硬件设备就恢复出厂设置了，而且没有任何监控、没有任何备份，最终该总监连夜抢修重新了配置，饭碗保住了。硬件确实不能保证百分百的稳定，但人心坏没坏，我们都心里有数。【注6】
第四. 文恬武嬉的兔子窝
兔子这个概念是史玉柱提出的，他返岗后直接免掉了133名干部，使公司的干部总数从160名下降到27名。一个公司可以80%的干部都是兔子，这些兔子的下属大部分也是兔子，就算是狮子被兔子指挥着也干不出正事来。
我很喜欢史玉柱的这段精辟的描述：
“兔子人缘好，讨大家喜欢，但它不出业绩；兔子最爱繁殖，比谁都爱繁殖，不停地繁殖，找同类，生出大量小白兔，形成兔子窝，霸占着岗位、资源和机会。如果一个公司大量核心岗位被兔子霸占，形成了‘兔子窝’文化，就失去战斗力，失去市场机会。”
大家都愿意和能人共同努力冲锋陷阵，大家也不介意辞退庸人、呵斥混蛋，但面对好而无用的兔子，我只能说最难对付的就是“好人”啊，我就因为要抓兔子被批评教育过。【注7】
创业公司都标榜自己人性化，程序员出身的老板也都是豆腐心。无论是新老员工，总有一批忠心耿耿爱公司的“兔子”，他们天真的眼神让你不忍拒绝，他们自己都没意识到，这是对“冤大头”“移动提款机”的热爱。
这是揉合三个公司混合的段子：早期云计算公司最容易出热爱公司的好销售，他们不知道项目预算和时间、不知道关键决策人、不知道友商和产品，客户注册时手机号归属地，客户行业都匹配，“咣当”一声，该商机就分配给该销售了。等客户自己充值10万以后，此销售被CRM触发器吵醒，打电话给客户，主动说可以打九折……他跟了一年的客户都不知道要用海外CDN，他的销售额区域第一就是贱卖高配CPU，但他底薪8000，提成2万，他年会感言是，感谢公司让我上班两年就能买房娶媳妇了，这时候再不爱公司爱老板，那就是没心没肺了。【注8】
第五. 投机赌徒的冲锋
创业是高风险的舍命冲锋，我很羡慕创业者的高收益，也认可这种收益背后的风险。
而某些投机分子就比较搞笑了，他们会忽悠老板画个大饼，他们用公司的资源来验证自己的想法。创业公司更有生存危机感，B轮以后资源也比较充裕，最容易被这些人忽悠。
我很讨厌这类人，你们要的高收益有任何高风险吗？同事在为你的梦想加班，资金是老板出的，品牌是公司堆出来的，事成之后功劳都是自己的，事败之后绝对厚脸不辞职。【注9】
一个新员工刚到华为就公司的经营战略问题，洋洋洒洒写了一封“万言书”给任正非，任正非批复：“此人如果有精神病，建议送医院治疗，如果没病，建议辞退。”
我非常认可任总的判断，但我亲眼见过在创业公司里，这种人从工程师秒变经理、总监、架构师甚至VP的，创业者确实比任正非更好骗。【注10】
有个公司跟面试者聊，说这个职位没有权限没有资源。应聘者当时纳闷，没有权限没有资源能干个毛啊？后来应聘者才弄清楚，公司所谓没权限没资源，是说不能用自己臆想的方向就去征调其他部门的资源，也不能没业务开张就招50个码农。创业公司已经被这些赌徒们搞怕了，怕到把空手套白狼和正常权限资源都分不清楚了。【注11】
骗资源的负面例子五花八门，我举个正面创新不骗资源的真实案例。某人想实验一款不存在的产品，先和其他研发聊几次天，确认技术的可行性和关键点；然后此人开始做售前，跟潜在用户谈需求；拿到足够多需求就开始做产品经理，客户要交什么资料就现编现设计什么资料；确认项目要落单就立刻招人，新人就绪之前已经完成了原型验证和命名规范。确认落单之前他始终是在孤军奋战，没验证的需求凭什么要招人，凭什么要兄弟部门郑重配合？【注12】
第六. 专注摘桃的高管
创业者有时会招来一些有光鲜履历的人，这些人来了就是做管理，其职级待遇股份权限羡煞旁人，但对公司实际贡献度几乎为零。
员工对切身利益很敏感也很攀比，如果来个空降兵就把桃子摘走了，员工就是要消极怠工；前面章节养着那么多老干部、那么多兔子、那么多豺狼，都可以算做千金买马骨，唯独桃子被外人摘走了，会让兄弟们寒心。
我很理解创业者缺合格的管理者，只能病急乱投医，但病急乱投医也是一种病。说句不客气的话，大家选择离职创业而不是呆在老公司内部创新，就是瞧不上这些只能摘桃子的废物。过去你不愿意忍的人和事，现在好意思让你的兄弟们继续顾全大局吗？
我本文一直强调管理不重要，业务最重要，我有一半权重是留给这一章节的——何必为这个屁事寒了兄弟们的心哪？这些摘桃高手一旦入职了，是不会因为贡献度太低而主动离职的。【注13】
有些兄弟旁观空降兵摘桃经历以后，也开始学坏，要个技术VP、某某步道师、首席XX家的头衔，然后拼命参加各种大会，方便自己去别的公司做摘桃的高手。 【注14】
某公司接收了一个破产客户的技术总监，该总监气走了原先的技术总监，旧总监是对老板的管理能力绝望了；大家没看到新总监有任何比优秀的地方，但新人的待遇翻倍，还把该部门的人力编制翻了倍，而且工作范围还萎缩了一点点。喜新厌旧的恶名、在职兄弟的离心、新总监的高待遇、同样的工作多了20个HC，这个老板图什么？【注15】
第七. 创业团队如何自净
创业公司在艰难时期尽量也少欠人情，危险期过了就要调整人力策略；因为昨天欠下兄弟们一份情，今天就不可能公事公办；一旦公司步入正轨，忘记自己是个创业公司吧，就像我们忘记自己曾经是少年。
从风险和收益的角度，创业者就是要承担管理不善的责任。我不是要创业者把管理精通到99分，而是说管理能力只有60分时，那欠缺的40分导致的坏影响，创始人能不能自己扛下来，闲暇时间能不能优化到70分、80分？老板不会管理就让小弟背锅，我在前一篇文章《莫做背锅侠》中已经说过，这是在欺负老实人。
对于功成身退的老干部，用更大的诱惑、更好的培训、更多的锻炼机会，有一半是能返场认真工作的。无论是老干部还是护食贵族，给他们创造个人PR的机会、让他们更方便跳槽也不错啊？对待兔子窝，老板不好意思开人，那员工也不会痛下杀手。
对于摘桃的惯犯和投机的赌徒，他们也挺好辨识的——只谈自己做的牛逼不谈配合资源，只谈愿景规划不谈具体细节，只谈成功案例不谈个人权责，他们是追求BOSS的“理想共鸣”，这种鸡汤手法挺好辨识的啊。
第八. 团队里也有正常人
创业团队里当然有大量正常人，大量的优秀人才，否则公司何以自立。
创业公司才成立几年，很多人和事都是自发无知的变坏，而非入职就居心叵测要拉帮结派。
坏的制度让人变鬼，好的制度让鬼变人，我相信大家都愿意有尊严的吃饭，写本文也是想让创业者们善待好兄弟和老实人，不要逼着我们长出獠牙心藏利刃。
注释：前文中的【注1】【注2】等内容，是为了方便我和朋友们聊具体的案例做的标注，每个论点背后都有真人真事，但并不影响匿名用户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