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0年前是农历庚子年,也是大清光绪二十六年。就在这一年的8月初,八国联军迫近北京城,已经六十五岁的慈禧早已没了之前向八国宣战时的胆识和魄力,只想着保命,于8月15日(农历七月廿一日)凌晨八国联军攻入西直门时仓皇出逃……这次出逃,官方修饰为“西狩”或“西巡”的都有,但那个场面真叫个恓惶,比普通老百姓也强不到哪里去。到了河北一个岔道上,用慈禧的话说“连日奔走,又不得饮食……昨夜我与皇帝仅得一板凳,相与贴背共坐,仰望达旦”,解渴靠咬嚼秸秆,“完全成一乡姥姥”(出自吴永著《庚子西狩丛谈》,以下称《西狩》),这可是大清国最有权势的老太太啊——
这个权势有多大呢:大清国最后三代皇帝(同治光绪宣统)都是她手心里的玩物,近半个世纪的王朝统治力,谁能想到混到这个悲惨境地呢?好在前面提到的那位怀来县令吴永在路上接了驾,又把自己的官轿献上去,才慢慢有了些体面,静下心来思考下一步去向,遂对外以光绪的名义发出上谕:“恭奉慈舆,暂行巡幸太原”(出自《清通鉴》第19册)。(这是后来光绪回京的照片,仅见)
1900年8月27日(农历八月初三),慈禧、光绪一行进入山西境内,第一站是大同府天镇县,接着是阳高县、大同县、怀仁县、代州广武镇(今属山阴县)、阳明堡(今属代县)、崞县(今属原平),原本打算赶到太原过中秋节,没想到雨季路难行,9月8日(农历八月十五日)堪堪抵达了忻州。好在准备的"行宫在贡院,陈设富丽,为诸州冠",知州还献了嵌有“西狩平安”、“、“太平海疆”、“万民同仰”等字样的成套月饼,总算是“天颜甚喜”(引文见《西狩》)。
9月9日(八月十六),太原府知府许涵度等在阳曲县黄寨镇迎到了慈禧一行,第二天一起到了太原,那场面真的是“锣鼓喧天、鞭炮齐鸣”啊,要知道有清一代的帝后很少有来太原的记录,大小官员是争相报效,也由此拉开了慈禧“西逃”最舒心的一段日子——这“舒心”可不是突然掉下来的,早在三天前“粮台会办”吴永就到了太原,准备迎接銮驾事宜。先是把巡抚衙门改成行宫,又从藩库中找出来原来给乾隆(也有说嘉庆)巡幸五台山准备的一应陈设器件,“燦然如新,极为可观。慈圣谓为宫中所未有”(见于《西巡回銮始末记》)。就连两年前刚成立的太原机器局都有表现,给随扈卫队的枪支修理一新,慈禧前往检阅,还赏赐监工陶庆春“团龙马褂”一件,后来这里成为了太原兵工厂、西北实业公司、北方风雷等……
(机器局旧址 今胜利街)
另外一个“舒心”条件就是银子了。首先是京饷与漕粮,要求各省全部转运太原。时任山东巡抚的袁世凯先是派员解送四处挪凑的数十万两以供度支,后来又建议向山西士绅出息筹贷,由各省自认本息约期归还。于是辉煌数百年的晋商最后的霞光居然因此再次绽放…
这其中有个重要人物就是贾继英。他出生在离小店不远的榆次北六堡,此时正在“大德恒”票号当“跑街”(也称“跑外的”,类似现在的业务经理),没有请示掌柜的和祁县的东家,凭借个人的眼光和胆识拍板借给清廷30万两。数年之后清廷筹办大清银行,专门调贾继英进京,成为了第一任大清银行行长。
这多方筹措,让慈禧也有了底气,给随行的官员、侍卫和亲王贝勒们增加津贴,也吸引了更多人来太原扈从,一时间闹得当时的太原府是物价升腾,食品昂贵。加上又有联军要进攻山西的传闻,不得不再次下诏:“驻跸太原,将近两旬。该省适值荒歉,千乘万骑,供亿维艰,食用皆昂,民生滋累。”(见于清·《德宗景皇帝实录》卷470),决定10月1日(闰八月初八)前往西安。
这上面动动嘴,下面跑断腿。上谕虽然也说“沿途供顿,及到后起居服用,只取便适,承办各员,不得过事铺张,致滋靡费”(见《德宗实录》)云云,下面的官员哪敢轻慢,太原县令顾光照又是个新上任的,早就想好好表现呢,每日征调上千的民夫,以小店为中心,往北二十里,往南三十里,都用干净的黄土垫好,还准备沿途打尖的行宫等,耗费无数……
10月1日(闰八月初八)一早,慈禧一行经杨家堡、大马、小马、嘉节到了小店镇打尖,据《小店村志》记载“在南官道富有店(今凤凰南路28号院内)驻跸”,随从王公大臣也各在其他院里歇息,随后又启程南下,安排的是在北格镇午膳。据高华《古镇北格》记载,是在青龙街上韦臭娃开的“韦记小店”内,院子上空四周都用黄绸苫围起来,“陈设铺垫,焕然一新”。
(网络图片,不确定准确拍摄地点)
“据说,当时所备之物,干柴十七万斤,煤炭十万斤,谷草百余万斤,麸子万六千担,料豆万两千担,猪羊等肉万余斤,鸡鸭各数百只,麦面二万余斤(糊裱行宫及公馆通两三千斤)……”(见于乔志强编《义和团在山西地区史料》),老百姓不堪其扰,称为“皇灾”……
略作休息,一路向南,南格村民还记得出去跪迎(参考:发现太原南 | 村西的官道,见证了太多~)。到傍晚时分,赶到了徐沟县。据常箴吾《慈禧、光绪的徐沟行宫》一文记载,慈禧一行是从北门进入,经过十字街,穿南街绕市楼,落驾于西南坊的天禄堂。这是太原地面上民间少有的大院落,占地约有七十亩,三进三出,富丽典雅(据说近年启动了复建工程)。徐沟知县密昌墀更用红毡铺地,黄缎围墙,整个接待工作花用了白银五万两!
到第二天起程去了祁县,慈禧一行在太原一共住了二十余天,相信这些天里地方官员一定奉上过各种美食,山珍海味的咱也不懂,就是不知道慈禧和光绪是觉得灌肠好吃呢,还是牺汤好喝,是觉得粑饼酥脆呢,还是切饼油香……
参考资料:
《流亡日志》孙丽萍 陕劲松 著 北岳文艺2011版
《清实录·山西资料汇编》任根珠 主编 山西古籍1996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