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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国镇痛分娩的实施率为何如此之低?

2017-09-13 李清晨 思想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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医院,凡夫俗子死生之所,古人云:「死生亦大矣」,医院也是人间发生大喜大悲之事最频繁的地方,然而像榆林产妇临产前跳楼而亡一尸两命的惨剧仍是文明社会的不可承受之痛。

舆情纷扰,真相早已为口水淹没,无论是当事医患双方的哪一边都不可能在这一场广受瞩目的罗生门中取胜,唯一的结果只能是两败俱伤,大悲剧中没有赢家,目前所以争执不下,只不过是两边谁也不想做那个输得更惨的一方罢了。

众说纷纭中,最值得局外人关注的话题其实只有一个:中国镇痛分娩(称其为无痛分娩或麻醉下分娩都不太准确,因为镇痛的意思是大大减轻产妇顺产时的疼痛感而不是毫无疼痛,镇痛药物的用量和浓度也远远低于临床麻醉的要求)的实施率为何如此之低?

美国超过85%、英国90% 以上的产妇实施了分娩镇痛,法国儒勒·凡尔纳大学妇产医院分娩镇痛率更达到96%。而我国三级医院分娩镇痛仅占分娩总数的16%,二级医院的这一数字是1%……分娩镇痛方面我国与欧美发达国家的差距大得简直不像在同一个文明世界,为什么会有这么大的差距?难道是我们的医生技不如人吗?

其实,就算有技术方面的差距,那也不是导致这个现状的主要原因,更多的乃是非技术因素,因为一项医疗技术的普及从来就不只是技术本身的事,医学的进步从来就与社会 观念的更新相伴随,虽然现代麻醉技术发端于十九世纪的美国,但分娩镇痛却肇始于欧洲。

匪夷所思的是,在外科界迅速接受了麻醉技术并借此扩大手术刀的疆域之后,这一技术在产科的应用却一度遭到了保守人士的猛烈攻击,神学家及各种道德学家也包括很多医生都真诚地认为这种疼痛是上帝给予的,是女性生命中神圣的一部分,最离谱的是,曾有人因试图减轻妇女在分娩时的疼痛而被宗教势力指责为亵渎神灵罪孽深重,最终竟被处死。

当时的产科医生自然不可能跳出时代的局限,必然要受到宗教因素的影响,他们警告产妇们说,分娩的疼痛是由宫缩引起的,没有疼痛就没有宫缩,没有宫缩就没有正常的分娩,分娩时的疼痛可以使女性更温柔更具有母性。

幸运的是,并非所有十九世纪的医生都跳不出传统的窠臼,James Young Simpson(1811-1879)是爱丁堡产科学教授,也是麻醉学先驱之一,他为同行们的死脑筋感到悲哀,有什么理由认为麻醉可以应用于手术刀引起的疼痛却不可以应用于分娩镇痛呢?

对于神学界,Simpson的回击更是叫绝,他援引《圣经 》中的记载说,上 40 29915 40 12031 0 0 6234 0 0:00:04 0:00:01 0:00:03 6233从不会反对麻醉技术的应用,正是上帝在给亚当取肋骨造女人时先让他沉睡从而建立了麻醉的原理。

1847年,Simpson成功地将氯仿应用于分娩镇痛,这是人类历史上破天荒的第一例。

1853年维多利亚女王生奥波德王子和1857 年生比阿特丽斯公主时,John Snow(1813-1858)给她使用了氯仿以减轻疼痛,宗教势力胆量再大也不至于敢在女王头上动土吧。

如今,分娩镇痛技术的安全性早已今非昔比,欧洲仍然是镇痛分娩应用率最高的地区,受惠于这项技术而免遭彻骨疼痛的欧洲产妇又有多少人知道,仅仅在一百多年以前。试图减轻产妇的疼痛还可能是死罪呢?

我国的镇痛分娩技术起步于1952年(虽比欧洲落后了100多年,可也比多数人想象的要早得多吧),目前在技术层面早已日臻完善,可该技术的推广却困难重重,曾有一位记者写文章称「让生育走向文明」,以我的理解,该标题的言外之意恐怕是说,在现代医学技术条件可以完美止痛的前提下,继续无视大量产妇的疼痛无异于野蛮行径。

也许是有些产科医生习惯了产妇们痛苦的哀嚎与呻吟,居然有人写文章说不要过于强调镇痛分娩的好处,也要看到其副作用……说的就好像在中国镇痛分娩已经多到了被滥用的地步似的,明明是大量产妇在临产前望眼欲穿地想用而用不上好吗?(至于那些抱怨自己宫口开三指才上镇痛的产妇,其实你已经比另外90%的女性同胞幸运许多了,与医界通行标准看齐,尚有待时日哦,吃不上馒头的日子,有稀汤寡水也得先对付着)在一个因食物匮乏而普遍营养不良的人群里普及吃肉的危害,即使你每一句在科学层面都是对的,也未免太冰冷了些。

任何一项医疗技术都非绝对安全,这不应该是有关方面(这个锅主要应该由ZF来背,既不应指责民间观念陈旧,也不应指责医院不积极开展,后两者都是一条船上的无辜者,具体在此不展开了)不作为的理由。试问,当镇痛分娩技术是一个在医院里触手可及的选项时,请问还有哪些女人真的会担心其副作用而主动选择靠毅力和坚韧来度过那难熬的疼痛?想想有那么多事到临头仅仅因为难忍的痛疼而顺转剖(有绝对剖宫指征者另当别论)的病例,就不难理解所谓人类的毅力是有多么不可靠了。

南京医科大学附属南京妇幼保健院产科是中国国内仅有的开展镇痛分娩技术相当成功的公立医院,自2000年起至今累计已有8万多例新生儿是分娩镇痛状态下出生,分娩镇痛率已达到96%。

在很多时候,医学的真相是多重的,我们应该让读者将注意力集中在真相的哪一重?面向公众的医学科普写作必然应是选择性的呈现,如果力求面面俱到、事无巨细地精准平衡介绍,那你何不直接把全部参考文献的原文扔给读者让大家自己去看?

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人间的灾祸与不幸随机在人群中发生,榆林产妇的悲剧也许只是机缘巧合地成为万众瞩目的热点事件,更多人的死亡都是无声无息的,就像他们平凡的出生一样不曾惊扰过不相干的旁人,当新的热点出现,曾经的讨论又有多少会落在实处?即使这样的一尸两命也不太可能立刻扭转我国分娩镇痛技术推广不力的惨淡现实,因为,早在这一惨剧出现之前,中国青壮年麻醉医生猝死的事件就已发生过多起……且……还将继续不断发生。

曾死了那么多麻醉医生,又有谁引起过如此热闹的舆论关注呢?




延伸阅读

无痛分娩时使用麻醉剂会对胎儿有影响吗?

丁香医生


我们所说的「无痛分娩」,一般指的是运用「椎管内阻滞技术」的硬膜外阻滞或者硬膜外联合蛛网膜下腔阻滞镇痛,是分娩镇痛技术的一种。

虽然对于产妇的镇痛效果要因人而异,但是大部分情况下可以将产妇的疼痛程度控制在3~4 分以下,某些人甚至可以达到 0 分。

大部分产妇在使用分娩镇痛之后,在宫缩的时候只会有肚子发紧的感觉,没有明显的疼痛感。

常规的操作过程是让麻醉师在产妇腰背部位打一针。

这针不细,扎的也不浅,而且打进的地方不是常见的肌肉或者血管,而是腰椎的骨缝里。

并且,针到达以后要往里面再放一根细导管进去,就像下面这样:

然后麻醉师按照生产时的具体情况,持续给产妇供给低浓度的麻药直到分娩结束。

至于麻药对胎儿的影响,用最简单的话回答就是:

硬膜外分娩镇痛时所用药物的剂量和浓度均较低,单位时间内进入产妇体内的药物远远低于剖宫产麻醉(一般是 1/6 ~ 1/7)。

剖宫产用麻醉都没人怕,无痛分娩为啥要怕呢?

而且麻醉药物直接注入椎管内(硬膜外腔或者蛛网膜下腔)而非静脉,药物吸收入母体再通过胎盘进入胎儿体内的药物微乎其微,所以对胎儿没有不良影响。

实际上,镇痛以后大多数的产妇生产时间是缩短的:会阴松了、休息好了、想吃的吃了、该用力时就有力气了、与助产士的配合也协调了,生娃也轻松点。

只不过,有些人到宫口开全之后,可能因为疼痛被抑制,反而不能配合宫缩用力,所以,这个时间会稍微长一点,但不会影响胎儿安全。

也就是说无痛分娩对于产妇的第一产程时间影响不大,但会影响第二产程,也就是宫口开全之后的生产时间。

不过麻药对于新生儿出生结局的影响至少是不用担心的。

只要手术成功,基本不会出现一针下去,妈爽了孩子傻了这种情况。

欧美国家无痛分娩的普及率是相当高的,如果对胎儿有问题,那早就停止了,哪会一直用到今天。

当然说到无痛分娩最大的问题一定是:

医生!我要生了,哪里才能找到有无痛分娩的医院。

无痛分娩在技术上真的不是多大难度的事,但是按照操作流程,上面也说了,只要这孩子没生下,无痛分娩过程里,麻醉医生需要 24 小时随叫随到,根据产妇的反应与产程进展随时调整药物剂量和判断增加用药量的合适时机。

一般生孩子平均产程是 12 小时,当然有快有慢,但这麻醉科医生在这段时间里基本就是钉在这。这对医院麻醉科的人力资源是个很高的要求。

也许你找的这个医院,有条件、有技术、有人手,你准备要去做,结果别的科室有病患紧急需要麻醉处理,麻醉科医生就赶到那边去了,然后你这个无痛分娩就做不成了......

不过一般来说,当地的妇幼保健医院开展无痛分娩的比较多,所以准爸妈可以提前做个询问,至于开展无痛分娩有啥注意事项,找到能做的地方,自然有医生会详细和你说的。

毕竟按照 2004 年新华网一篇文章的说法:

中国年均 2000 万名产妇中,迄今累计只有约 1 万名享受到了无痛分娩,比例不到 1%。

以前我们总说生孩子疼死了疼死了,直到这几天发生的事才让很多人发现,原来还有无痛分娩这样一个选项。

国内无痛分娩推广率低的原因有很多种,但是希望这次悲剧之后,这样的局面能有所改变。

当然我更希望看到是能有更可靠更利于推广的分娩镇痛技术出现。毕竟从短效避孕药到分娩镇痛技术,这些年能拯救女性的,只有技术进步了.....


参考文献:

Pain management for women in labour: an overview of systematic reviews.Cochrane Database Syst Rev.


美国麻醉医师协会/产科麻醉与围产医学会临床实践(2015更新版)

中华医学会麻醉分会产科组临床指南等




作者:摩芬徐

闲来无事答一发,谁让是我科专业呢。


椎管内麻醉(腰麻或硬膜外)的分娩镇痛是国际通用最有效的分娩镇痛方式,好处非常明显,那就是止!疼!专业的疼痛程度评价方法是让患者自己对疼痛程度打分,因为疼痛是人的主观感觉,有人觉得还能忍,有人可能就觉得要疼晕了。。。这个VAS(visual analogue scale)评分如何打分呢?0-10分,自己打分。好了,如果你问一个自然分娩的妈妈生孩子的疼痛有几分,一般的回答是——100分。。。这种疼是超乎想象的,多少妈妈事先做好了思想准备,但临场还是受不了剖了;还有妈妈疼的用指甲抠扶手,然后生完发现上面好多印子。这些都是我身边活生生的例子。
回到题主的问题,对胎儿的影响,这里不光像楼上同学说的那样只考虑药物血液吸收,还有对产程潜在的影响。对于普通产妇(无产科并发症)来说,分娩镇痛虽然不影响宫缩,但会使盆底肌收缩乏力,降低了抬头下降导致的产妇被动用力(就是有便便感觉然后自动使劲儿),会使产程相对延长。产程延长后,如果产妇恰好合并头盆不称、胎位异常等,可能会增加产钳助产甚至是剖宫产的几率。但文献研究表明,在无上述因素的产妇中,仅仅是使用了分娩镇痛这一单一因素,并不会增加剖宫产率。另外,分娩镇痛后,部分产妇会出现一过性胎心减速,都是可以对症处理的。对于高危产妇,如重度妊高症、先兆子痫、双胎妊娠等,分娩镇痛早期置入椎管内导管,若出现紧急情况,可降低全身麻醉的需要。
至于药物影响,分娩镇痛的药物主要是罗哌卡因/布比卡因和芬太尼/舒芬太尼,罗哌卡因/布比卡因是大分子即使吸收入学也不会通过血胎屏障,芬太尼/舒芬太尼是脂溶性的,打在硬膜外以后只作用于在局部节段的神经根,更不会吸收入血了,离胎儿更远。所以,药物影响不用担心。

以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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