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死而生的街头时尚
今年年初，LVMH 旗下时装集团主席兼首席执行官 Sidney Toledano 对外宣称“奢侈品牌将回归高级感”，并特别提到 Givenchy 和 Celine 这两个品牌，表示它们“在经历过街头风潮后，正在回归高雅”。
结果才过去半年时间，以一己之力恢复 Givenchy“赫本式优雅”的创意总监 Clare Waight Keller 离任，Matthew Williams 取而代之，后者正是以街头潮流品牌起家，跟 Virgil Abloh 师出同门；而就在前不久，发布 2021 春夏男装系列的 Celine，更是出人意料。
在这场名为“The Dancing Kid”的大秀中，模特的形象依旧纤细、瘦弱、苍白，脸上依旧挂着不屑一顾的神情，步伐依旧带着我行我素的态度……一切都似曾相识，但这一次又那么与众不同：这些模特不是摇头晃脑地游走于宛如迪厅般热闹闪亮的秀场，而是把双手插进口袋，穿行在蓝天白云下的法国卡斯特雷特赛道，身上穿着连帽卫衣、超大号针织衫、抽绳短裤和破洞牛仔裤。
没错，在这一季，布尔乔亚的叙事被抛到九霄云外，瘦削扁平的身体不再是必须，这个受美国西海岸滑板运动启发的系列宽松舒适，对各种体型都很友好。简而言之，街头时尚风格再下一城，又征服一个高级时装品牌。
提到街头时尚风格就不得不说嘻哈文化，它几乎已经成为前者的代名词。
20 世纪 70 年代，美国深陷越南战争的泥潭，一场严重的经济危机席卷了纽约，失业率和犯罪率居高不下，公共服务系统几近瘫痪，随处可见上蹿下跳的纵火犯、焦头烂额的消防队、席地而坐的流浪汉和人去楼空的住宅区，昔日光鲜亮丽的金融城市如今变成千疮百孔的丛林废墟，连中产阶级都因不堪重负而迁居到周边城市居住，更不用说生活在贫民区的非裔美国人。
这些黑人青少年没有工作，也没有去处，只能在被烧毁的街道上自娱自乐，通过打碟、说唱、街舞和涂鸦这四种方式来即兴创作、消磨时光，渐渐形成了独特的嘻哈文化。
嘻哈文化影响深远，单从时尚的角度来看，它就催生了一系列街头潮流品牌：从 20 世纪 80 年代把奢侈品牌 logo 据为己有的 Dapper Dan，到 20 世纪 90 年代引领日本街头潮流的藤原浩、高桥盾和长尾智明，再到近年来由美国饶舌巨星 Kanye West 的御用设计师 Virgil Abloh 创立的 Off－White，以及因为跟 Louis Vuitton 联名而名声大噪的 Supreme……在这个过程中，街头时尚风格从小众走向大众，从平民走向奢侈，也从富有生命力走向流于符号化。
Supreme x Louis Vuitton 联名系列
这就是工业化的力量，它使潮流单品等同于青年文化本身，尤其是经过奢侈品牌包装的潮流服饰，在日益低龄化的消费主力面前就像一枚彩色糖果，从外表到内里都是酷炫而甜腻的，已然没有了挣扎、反抗或迷惘的精神躁动。
说回 Celine，批评现任创意总监 Hedi Slimane 背离初心是有失公允的。他向来热衷于从青年文化中汲取灵感，只不过从前的缪斯是 David Bowie、Keith Richards、Mick Jagger、Mick Jones 和 Paul Weller 等摇滚乐手，是沉浸在音乐世界、游离在主流之外的孱弱少年；而现在的缪斯则是在 TikTok 上拥有近千万粉丝的网络红人 Noen Eubanks，是像 Noen Eubanks 一样借助碎片化的短视频来逃避现实、表达自我以及寻找同类的 Z 世代。
乐观一点儿来看，对于 Z 世代来说，生活在一个物质富足的时代，现有服饰已经足够，从中挑选具有符号价值的即可，而街头服饰正中下怀，既代表叛逆，又便于运动，适合他们在镜头面前舒展肢体；对于 Hedi Slimane 来说，他也找到了与当代青年对话的方式，比如这一季中那件据传售价超过百万元的 LED 灯夹克，它足够闪耀亮眼，非常适合在以 TikTok 为首的社交平台上传播。
只不过，对于担心奢侈品牌全面“潮牌化”的评论家，对于厌倦了卫衣和球鞋的消费者，对于渴望借助着装来构建生活仪式感的“前浪”们来说，情况不甚明朗，也许要等到下一波“后浪”汹涌而来，才是街头时尚脱胎换骨之时。
在那之前，街头时尚只能向死而生，哪怕是回光返照也要再撑几季，对于这一点行业巨头已有定论，毕竟，“不要看一个人说了什么，而要看他做了什么”。WW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