Bridget Foley 手记：Tom Ford 谈危机之下的时尚产业
“现在告诉你还为时过早。”
去年 3 月，Tom Ford 刚刚当选为 CFDA 主席时，他在 WWD 的专访中如是说。
在刚刚接手这个职位的时候，他可能还不知道自己将面临什么。美国时装业面临着诸多挑战——过度饱和、无休止的时装周日程安排、对失败的批发模式的依赖、欧洲主要奢侈时尚集团主掌着奢侈品行业主力。多年来，这些因素一直在慢慢的削弱美国时装业的形象，因此，Tom Ford 将提升美国时尚行业的国际形象作为其任期内的一项主要任务。他希望关注年轻设计师，解决行业设计师队伍缺乏多样性的问题。9 月上任后，他改组了 CFDA 的董事会，确保了种族多样性，让 Virgil Abloh 、Maria Cornejo、Carly Cushnie 和 Kerby Jean-Raymond 的成功入席。
在经历了两个相对平稳的时装周之后，COVID-19 爆发了，迫使全球经济史无前例地、毁灭性地遭到打击，迫使时装行业陷入停滞；而后出现警察杀害 George Floyd 事件，掀起#BLM 运动，迫使人们提高对种族歧视问题的意识，种族问题随即在商业领域掀起大波涛。
这些令人震惊的社会事件让 Tom Ford 遭遇了全然不同的社会现实。在行业内，他针对 COVID-19 危机采取了具体行动，发起了“Common Thread（同一根缝纫线）”运动；与此同时，成立了一个独立的黑人顾问委员会，将负责 CFDA 在包容性、多样性和平等方面所做的一切努力。该委员会将由 8 月 10 日上任的 CFDA 总裁 CaSandra Diggs 领导，成员包括《时尚芭莎》主编 Samira Nasr、Netflix 首席营销官 Bozoma Saint John 等，旨在为时尚行业的黑人人才创造更多机会。
与其他许多品牌一样，Tom Ford 自己的品牌也被迫关店、裁员和强制休假，并决定不参加 2021 年的春季时装秀，他认为在这个岌岌可危的时刻花数百万美元在一场时装秀上是不负责任的。他说，“就我个人而言#BLM 运动，迫使人们审视自己的内心，审视这个充满不平等的社会。”
在整个夏天，Tom Ford 发现自己在设计 2021 年春季系列时发现，集中创造力是一件很困难的事情。但最终，这种不安被证明是短暂的。Tom Ford 是一个时尚信徒，真正的信徒很少动摇他们的信仰，很少会被摧毁。他认同随着限制放松，时尚行业的恢复力渐显，他看到朋友们“努力”穿好衣服去户外赴宴，这让他很高兴。现在光顾他品牌门店的忠实顾客，数量与过去的正常水平相比仍有显著下降。但总的来说，他预计人们对时尚的兴趣最终会被重新唤醒。
作为 CFDA 主席，他将继续带领 Tom Ford 公司度过当前的经济困境，作为代表领导美国时尚业前进，制定改革议程，特别针对多样性和 COVID-19 做出相关改变。
但时尚行业目前遇到的不仅仅是关于全球文化问题，更关乎一个处于动荡中的行业，以及数千家独立经营面对危机的企业。Tom Ford 还提出不会参加明年 2 月的 2021 年秋季时装秀，并预计“正常的时装大秀要到 2021 年秋季才会开始。”
他说，假设“新常态”最终来到，消费者和品牌中对时尚的渴望可能会重新觉醒。
WWD：现在最让你心烦的是什么？
Tom Ford：选举。对于这个话题我不想讲得太政治化，但对我们现任总统对规则、在某些情况下对法律的扭曲感到震惊。这是令人沮丧。当然，还有种族关系的紧张，这些问题都让我们疲惫不堪。在“大萧条的时代”，无论是在经济还是心理方面，我想每个人都有同感，无论如何我都希望我们能继续下去。
WWD：你认为这会对整体经济环境产生什么样的影响？
Tom Ford：这很难预测，因为我不理解。即使是我在金融界认识的人也不理解现在的现状，在目前失业的情况下，股市为什么会这样发展。我不是很明白。
WWD：所以你对时尚产业的预测是什么？
Tom Ford：我不是经济学家，因此我不能回答这个问题。但显然，在这场大流行结束之前，生活不会恢复正常。但我希望，当这一切结束时，我相信人们会冲出去买东西。
WWD：人们会因为压抑的情绪、对常态的渴望而购买吗？
Tom Ford：我已经好几周连续穿同一条牛仔裤了，另外还有一件 T 恤、一条牛仔裤和一双运动鞋。就像其他所有人一样，大家都在忍受现实，而时尚似乎是最不重要的，我的大脑浑浊、杂乱、被打扰，我没有看到我的创造力。
WWD：你发现人们又开始购物了吗？
Tom Ford：有一些品牌的忠实粉丝开始购物了，但并不是很多。我们的生意急剧下滑，所以情况不好。上个月，我们的业绩下降了 39%。
但现在已经在逐步缓和，在最初的几个月里，我们下跌了 89%，后来下跌了90%，而后是 60% 和 50%，再到 39%，在圣诞节购物季我们会看到一点上升，可能会下降 30% 或 40%。
WWD：考虑到之前所发生的一切，你觉得自己变了吗？
Tom Ford：我的看法已经改变了。我一直认为自己是一个非常自由的人，从不歧视不同肤色人种。但这场运动让我更加理解，一个像我这样有“特权”的白人男性，永远无法理解作为一个黑人男性或黑人女性经历这个世界是什么感觉。这使我清楚地认识到一个事实，我们并没有像我们想象的那样走得那么远。
WWD：你认为多样性是 CFDA 现在的首要关注点吗?
Tom Ford：是的，是的，是的。
作为一个旨在促进时尚行业发展的组织，CFDA 需要在种族歧视问题上做出努力，CFDA 可以发挥很大的作用。因此，我们才发起新的倡议，我们可以通过建议、教育等方法让成员去“服从”标准。
WWD：是“服从”吗？
Tom Ford：当我说“服从”的时候，并不是指我们是一个管理机构。但我们可以鼓励并接受那些以合乎道德的方式行事的成员。当我们知道某些成员不符合道德标准，我们为什么还要接受它呢？当有人申请会员资格时，我们需要从可持续性、多样性等多个方面来考量。
WWD：CFDA 每年吸收许多新成员，你会改变这个方向吗？
Tom Ford：我想我们接纳的会员太多了。他们似乎认为 CFDA 的职责是让他们获得数百万美元的许可协议或制定其业务计划并恢复公司的盈利能力，请注意那不是我们全部的工作。除了商业贸易还有慈善工作，CFDA 与《Vogue》杂志早在上世纪 90 年代就有过慈善合作，曾共同举办义卖筹款活动，帮助筹集资金抗击艾滋病和艾滋病毒。这对当时的时尚界来说是非常伟大的，我认为多样性就是这个含义。
WWD：你如何看待时尚产业的线上模式？
Tom Ford：在线零售商提供了一个开放购买的模式，他们的经营状况一直比实体零售商好。像我的品牌还有两季的存货，我要承担相当大的损失，但我们的在线业务很棒。同时我认为那些幸存下来的品牌可以为自己骄傲，因为这将是一个不可思议的壮举。
WWD：这一季，大多数人都使用了虚拟技术，这能否成功吸引消费者的兴趣？
Tom Ford：我认为现在人们对时尚的兴趣不像以往那样浓厚，不管你是使用 Runway360 还是其他在线平台，考虑到我们目前所处的局势、考虑到这个国家动荡不安的状况，我认为不会有多少人会对虚拟时尚如此着迷。
WWD：你认为当今美国时尚行业的国际形象是什么?
Tom Ford：天哪，这个问题太难了。坦白地说，我认为在全球范围内，大多数人认为美国时尚并不是非常具有相关性和创意性，除了那些大型运动服装品牌之外，美国时尚并不重要，英国设计师也是如此。但潮流来自美国。我们主宰了电影世界，音乐世界，甚至主宰全球文化。法国和意大利品牌所反映的趋势潮流往往源自美国，这是一个巨大的贡献。
WWD：有些公司无法在疫情中生存下来。人们一致认为，时尚已经变得太大了，应该减少时装秀，减少产品的创造。但对于一个有创意的年轻人来说，时尚仍然是一个不错的职业选择吗?
Tom Ford：当我和学生们交谈时，我总是说，如果这个世界上还有什么工作是可以做的，那就去做吧，因为时尚是残酷的，它很难，消耗人。如果时尚是你的激情所在，如果它能给你带来巨大的乐趣，那么它就会给你带来巨大的回报。对于那些热爱时尚、为时尚而活、热爱时尚的人来说，没有其他的职业选择，在时尚行业里一定有一份工作适合你，因为你有才华，你会想要努力工作，你会喜欢它，你就会做得很好。
WWD：我们已经看到了一个又一个零售企业遭受创伤，但与此同时美国时尚行业仍然依赖于传统的批发模式，这对品牌的影响是什么？
Tom Ford：美国品牌没有欧洲品牌的影响力可能是有原因的。虽然欧洲品牌在一定程度上依赖批发，但在历史上，它们一直都有自己的店铺。而大多数美国品牌没有那么多自己的商店，他们一直依赖百货公司，这些都是需要解决的重要问题。
WWD：尽管大型百货确实存在问题，但你相信实体零售，对吗？
Tom Ford：实体店对我的工作仍旧很重要，我的顾客仍然喜欢进到店内试穿衣服，客户服务是我们工作的重要组成部分，这是不可替代的，对我们来说，这种零售体验非常重要，而且永远不会消失。但是我们也可以带一大堆衣服来到你家，让你试穿，在 COVID-19 期间，我们的在线业务增长了 50%，我认为大多数品牌都是如此。
WWD：要建立一个电子商务企业，最重要的要素是什么？
Tom Ford：让你的顾客看到他们穿上衣服后的样子的能力，随着网购的升级，消费者越来越愿意购买他们以前可能没有在网上购买过的商品。
WWD：创意在当今时尚界的作用是什么？
Tom Ford：创造力的角色应该一如既往。但是我们工作的速度和服装系列之间间隔的时间太短，极大地影响了创造力的发挥。
WWD：如果相对减少时装季的发布，这种情况会改变吗？
Tom Ford：我希望如此，我认为，一旦世界回归正常，我们的时装季可能会回到每年四次的水平，但最终由客户决定。
WWD：为应对多样性和 COVID-19，可持续性是否被抛到一边了？
Tom Ford：我不认为它被推到一边，它目前可能排到第三位，一旦 COVID-19 缓解，我们都承认并开始解决多样性问题，可持续将再次成为头号挑战，这是全球每个行业面临的最重要的事情。
WWD：是什么让你对时尚行业保持乐观？
Tom Ford：我天生不是一个乐观的人。我是一个实事求是的人。根据我对人性的了解，人们还是将回归到打扮自己、想要脱颖而出、拥有别人没有的东西的时代，这是我们本性的一部分，它将回归并且推动时尚行业的变革，我们想通过穿搭来表达我们是谁。我想我的乐观来源于此。
WWD：你去年接受 CFDA 主席职位时，你告诉我你只承诺任职两年，你希望延期吗？
Tom Ford：在某些问题没有得到解决之前，我不认为我可以离开 CFDA 的职位。我想感受到我在某些方面做出了贡献。
WWD：接受这个职位你后悔吗？
Tom Ford：在我的生命中几乎没有什么事情是我后悔的。如果我真的能改变一些什么，做一些好事，也许这将是我最自豪的事情之一。WWD
撰文 Bridget Foley
编辑 Lucy Gen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