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背影丨郭慕萍:父亲遗留的那盒没拆封的药

郭慕萍 新三届 2019-01-05

        老编的话:父亲节将届,本号特辟“背影”专题,推送新三届学友缅怀先严、不忘来处的系列文图,敬请垂注。


作者简介

        郭慕萍,山西孝义人,1982年毕业于南京气象学院(现更名为南京信息工程大学)气候专业,教授级高级工程师。曾任山西省气候中心副主任、总工程师。现已退休。 

        在职期间曾多次获得省部级科技进步奖,并获得“山西省优秀科技工作者”等荣誉称号。主要著作有:《山西气候》《山西省气候资源图集》《山西省农业气候资源图集》等多部;完成的主要省部级科研项目有“山西省百年气温序列构建”等多项及其他项目数十项。


本文作者。



        父亲属羊,生于1919年,是1991年去世的,也是羊年。如果今天健在应该是98岁,将近百岁的老人了。


        20多年来,他老人家无数次地出现在我的梦中,还是那样的清癯,还是那样的慈祥,衣冠还是那样的整齐干净,常常是我要开口说话,但怎么也说不出来,我伸手去拥抱父亲的时候,父亲却瞬间消失了。梦醒之后,才意识到父亲已去世了。


        在我的记忆中,父亲身上同时具有军人和知识分子的气质,走起路来昂首挺胸,十分注意仪表,又不乏书卷气。他为人正派善良,当教师的时候常常用微薄的工资接济家庭困难的学生。


父亲参加解放军。


        对于父亲的过去,我只简单知道一点:1949年前在傅作义将军的部队里当文书,解放前夕随部队起义,参加了中国人民解放军,随后又参加了抗美援朝,一直在部队当文化教员,还在大西北参加过土地改革,之后转业到地方当了一名人民教师。


        父亲去世后,我试图在他装东西的小木箱里能找到个人简历、日记之类有纪念意义的东西。我和母亲一起打开木箱,里面有一盒没拆封的药,听母亲讲,父亲在最后几天自己感觉剩下的时间不多了,就不舍得把药再拆开。母亲说:“你爸让你把这盒药能退就退了,不能退就放到医疗所代卖了,因为你们的小家庭也不宽裕……”听到这儿,我爬到木箱上嚎啕大哭起来。


父亲加入志愿军入朝参战。


        他老人家是由于在朝鲜战场上长期生活在冰天雪地、餐风露宿异常艰苦的环境中,落下严重的气管炎,之后发展为肺气肿,一旦发作呼吸十分困难。我经常通过各种途径寻求特效药,以减轻父亲的病痛,一般是一次买的数量比较多,留着备用。他老人家是在最后时刻忍受怎样的病痛折磨,为女儿省下这一盒药,至今每当想起这些,我心如刀绞……


        除此之外,箱子里还有一个红色的塑料皮本,看样子可能是父亲记东西用的,但内容已经被撕掉了。听母亲讲,父亲临终前几天一直在整理他的小箱子,曾整理出一堆纸和本子,都烧掉了。也许他的过去太坎坷了,不愿让儿女们看到后伤心;也许他认为过去的就让他过去吧。总之,对于父亲的过去我知道的仅此而已。


父亲抗美援朝归国纪念。


        我从小就有一个幸福的家庭,全家5口人,父亲是受人尊敬的老师,母亲是贤惠能干的家庭妇女,父母感情很好。我是老大,还有一个弟弟和一个妹妹,虽然我们姊妹三人长相性格各不相同,但在父母的培养教育下身心都得到健康成长。


        我高中毕业后,虽然成绩优秀,但当时上大学靠推荐,我推荐无望,只好回村当了一名民办教师。1977年恢复高考制度后,我于1978年考上了一所重点大学,当时父亲好像比我还高兴,我也似乎成了他的骄傲。


父亲退伍专业


        大学毕业后我被分配到省城事业单位工作,两年后结了婚。因为父亲经常给我讲:“找对象不要把家庭条件和钱看得太重,关键是对方要有德有才、彼此相爱……”我的丈夫就是一名农民的儿子,也是高考制度恢复后考入上海复旦大学新闻系的。


        结婚后,离休在家的父亲一直惦记着我,经常想来看看,当时父亲的哮喘病已经很厉害。我们结婚时只有山西日报社分配给的六七平方米的半间平房,没有窗户,只有一个小门,冬冷夏热,父亲来了又没有住处,在当时住宾馆、下饭店又不是普通人敢想的。

父亲成为人民教师。


        看到年老多病的父亲得不到好的照顾,心里十分难受。我对父亲说:我们现在条件太差了,等以后有了住房再来吧。现在想起来有些不近情理,可能只有父亲能理解女儿的难处,从不计较,仍一有时间就来看我,对吃住从不讲究。


        父亲在最后两三年,身体已十分虚弱,当时我的孩子还小,爱人又被单位派往外地记者站担任领导工作。我老家的孝义市农村,距离省城有150多公里,我虽然常常请假回去看父亲,带些父亲爱抽的香烟,爱吃的柿饼等,但每次住的时间都很短。但只要我一回去,父亲就非常高兴,听母亲讲,父亲能看到我,精神就好了许多,比输液还管用。


本文作者儿时与父亲。


        可惜的是,我不能见上父亲最后一面。我是在接到父亲病逝的电报赶回家的,听母亲说,父亲临终时很想见我一面,说了一句:“大女儿腿太短……”现在理解这句话,可能是说太原太远,回家来不及了,当时通讯和交通条件都比较差。直到现在想起这些我还暗自流泪。


        现在我早已搬进100多平方米、装饰一新的房子,与过去相比不可同日而语。父亲一直寄予厚望又十分喜爱的外孙——我的儿子在浙江大学毕业后,赴美国留学,已于2015年获得美国一所著名大学经济法学博士学位,他的首部译著《法院与世界》也将在年内由法律出版社出版发行。遗憾的是,父亲再也看不到这些了!


70岁时的父亲。


        如果父亲在天有灵,我要告诉您,女儿一家现在一切都好,我们虽没有当上什么大官,也没有成为什么大款,但女儿光明磊落做人,认认真真做事,并取得了一些成绩。家庭也很幸福。我知道您很想女儿,我一定在梦中去看您。

                  

         2017年5月31日


(文图由作者提供,本号获许可推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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