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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味毒叔 | 我们有诞生《敦刻尔克》的土壤吗?

2017-09-05 四味毒叔 四味毒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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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期轮值毒叔



 诸葛奇谭·谭飞 and 冷面笑酱·汪海林


· 精彩内容节选 ·



电影

新趋势


谭飞:你看他的所有叙事其实是在人类的某种维度上,是考虑到人的那种可能性,就说你同时在忙几件事,他都是这种感觉。


汪海林:对,你看他进入到《蝙蝠侠》的叙事里面,体系里面,爆米花电影它变成一个加入后现代主义元素,它的提升并不是说在剧情上提升,它就是现代性,他把现代性的经典叙事,还有现代主义就是现代派的,你比如说象征主义,什么表现主义,这些手法放到一个爆米花电影里,他马上把这个爆米花电影叙事升级了。


谭飞:逼格给抬了。它那个居然评到了九点多分,这是不可思议的。


汪海林:所以我们现在的电影,你比如说喜剧电影也出现了一个升级,比如《夏洛特烦恼》,它在结构上。


谭飞:但是一会我们可以谈谈中国的土壤,为什么生存不了诺兰?如果有诺兰,直接在电影学院那个层级就被捏死了是吧?


汪海林:不是,现在,我当时的大学老师跟我讲说,他很后悔,他说其实当时他没有把握到那个欧洲的新趋势,这个新的趋势就是说现代性,现代主义的这一块要很强,要跟古典主义要结合。他说我们戏剧学院教学,就是在教古典主义,有些老师教现代主义了,就是现代派、荒诞派的这些东西,荒诞派认为没有市场性,但是实际上新的趋势在欧洲当时已经出现了,就是荒诞派表现主义的新的手法,和特别商业的手法要结合,这个趋势已经出现,他说当时我教学你们的时候意识到了,但没有意识到那么清楚,那么实际上这是未来的创作的一个趋势,就是商业和纯艺术的这个界限被打破,它变成要,但是我们现在的传统,比如说冯小刚,他是传统叙事很强,但是他现代意识不够,姜文想加入现代艺术,你比如说他有新的叙事方式,但他现代意识那套手法他不熟,他就显得半不拉,你看他那个《太阳照常升起》他想加入现代性。


谭飞:包括《一步之遥》也是。


汪海林:对,他的现代性的修养不够,谁好呢?刁亦男好。但是刁亦男的经典叙事并不强,就是他商业化这块不如姜文强,就说他现代性这块强,但是他在做一个结合了,像这个《白日焰火》。


谭飞:《战狼2》这次尝试更多还是一个。


汪海林:爆米花电影。


谭飞:爆米花电影,它还是不高级,不是一个高级的电影。


汪海林:不高级,为什么宁浩成为新的商业片里面更突出一点,他加入一些现代性。


谭飞:它相对高级一些,他有学盖·里奇嘛。


汪海林:对,盖·里奇。


谭飞:那个时候在结构上是领先的,在全世界都是领先的。


汪海林:包括那个《心花怒放》他突然加了一个反向叙事,就是袁泉那条线,他是倒叙的,他加在一个顺序时空里面有一个反向叙事,最后结尾是开头,那么他这个戏就是他使得一个爆米花电影变成有B格了,所以这是一个新的趋势,这个就是说我们现在包括教学上,人才培养上也要注意到这个趋势。你显然斯皮尔伯格在他们国家,也像张艺谋一样过气了。他是传统叙事那个大的叙事,宏观叙事。


谭飞:我觉得导演的牛逼在于他的知识更新能力,和他的结构更新能力,但是很多老导演到了一定年岁,他就停止和固化了,对吧。你说的斯皮尔伯格也是例子。


汪海林:因为他原来成功很多,他成功经验太多。


谭飞:成功他是忘不了,谁都忘不了自己成功。他诺兰牛逼在于说,我每次都忘掉一下,这种电影值得推崇。


汪海林:你像《猜火车》那哥们就是什么呢?他太新,他太新以后他颠覆太大。


敦刻尔克

综合评价


谭飞:《敦刻尔克》看完海林打个几分?《敦刻尔克》综合评价


汪海林:满分几分?


谭飞:十分。


汪海林:大概八分吧。


谭飞:那你觉得,你要是评价它,给它一个下定义,你会怎么说?这是一个什么电影?


汪海林:我觉得就是它在诺兰的基本水准上的一个电影,没有发挥失常,也没有说是一个特别革命性的颠覆性的一个作品,不是。其实《盗梦空间》是有震撼的那个感觉。就是它(敦刻尔克)对你整个的冲击力,虽然它视觉冲击力是可以,但在思想上、在叙事上的冲击力,当然它依然在水准上不如《盗梦空间》



谭飞:是我的话,我可能会打的高一点,我会打个8.6,现在好像豆瓣给《敦刻尔克》打的是8.5,比较奇特的是《敦刻尔克》在诺兰所有的电影中,在中国它的打分是最低的,但是在国外像烂番茄它打分是最高的,在豆瓣这个最高的是《盗梦空间》,其次是这个《蝙蝠侠》,这也挺奇怪,就是好像中国跟国外这个网站的分,你觉得这体现的观众的一个审美还是什么呢?


汪海林:它是这样,我觉得可能国外更偏向于就是不是从纯艺术价值来评分,可能还结合了它的观赏性和这个商业性。豆瓣其实是基本上不考虑商业行为,我觉得豆瓣评分有这个特点,也是个优点吧。


谭飞:但是昨天其实有一个导演很早就给我发了微信,豆瓣那帮装逼犯又给我打得很低,我很生气,但是你看票务平台给我打得很高啊,然后我就安慰他,我说估计这个票务平台都是去看电影的,豆瓣可能很多人只是听人说他就打了。


汪海林:对,豆瓣实际上是这样,就是说你真正说它的艺术趣味有多高,我个人也觉得未必是高,但是它在选择上有比较明显的价值选择艺术性和商业性,它是选择艺术性的,这个我觉得也是可贵的。

敦刻尔克

非线性叙事


谭飞:那我们就从一个个环节来聊,你觉得这个电影的叙事怎么样,因为它是非线性叙事。


汪海林:它其实是一个三重叙事,它的时间轴是不一样的,因为中间我看到中间的时候,我突然发现它的日夜,日戏和夜戏它是剪在一起了,因为它三条线嘛。


谭飞:一个是一周,一个是一天,一个是一个小时。


汪海林:是一周一日一小时,这也是影片看完以后我一直在想这个问题,后来我才想到片头这个字幕,才理解到它实际上是三个时间轴,就是一个是英法联军。


谭飞:从海滩撤军。

汪海林:一个是海上父子开船来的,一天的时间轴,然后是一小时是。


谭飞:空战,三架飞机嘛。


汪海林:这个是非常新颖的一个结构方式,因为它的时间能完全不同,这个就对于剪接来讲,在电影里面是非常忌讳的。


谭飞:观众会看不明白。


汪海林:就是你日夜对接,又是在同时空,感觉在影院里是同时空,同时发生,它其实不是同时发生,但它剪辑的节奏像是一个同时空日夜。


谭飞:其实这个难度挺大的。


汪海林:很大,当时我看我觉得,它本身的三条线的本身的叙事是完整的,所以我想观众应该不在意这个日夜的不适应,对接的不适应。后来我想到它是一个很精妙的设计,一周一日一小时,这个使得这个影片的一下就变得不俗,就是它的时间空间,诺兰这个导演,他特别喜欢在时间空间上做文章。


谭飞:他适于这个,他的《盗梦空间》甚至《星际穿越》他都是在做,这个电影中我觉得他其实想突出的是战争中的信息不对称感,你看最后有一个细节,就是说那帮渡过去了的人,就骂空军你们干嘛呢?你们都不救我们。全是德国人在轰炸,但其实他们可能不知道,因为他从岸边到另一岸,他掌握不了在海上发生的空战,我觉得诺兰就交代了一点,就把这种战争中的绝对的信息不对称,体现得非常充分,就谁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你不知道你距离50海里外发生了什么。


汪海林:这跟它的视角有关系,因为它写的是普通人,小战士,普通的这个船主、飞行员,普通的飞行员,他们对于战争来说,它不是不了解全貌,这个信息不对等,是这个系列很重要的一个特点,因为他是小人物,宏大叙事的被抛弃,也是这些年世界各国电影的一个共同的趋势。你比如说像《泰坦尼克号》,以前是全景式拍摄,黑白片拍得很好,但是后来到了九十年代以后卡梅隆给它是从两个小人物写起的,写这个《泰坦尼克号》。当然有一个不是很成功的,像《珍珠港》也是这样,它从小人物写,它不是在全景,但是我们知道像70年代80年代大量的全景式的宏大叙事很多。

《泰坦尼克号》


谭飞:其实海林这个说的特别对,现在这种变化可能正说明了,现在这种人性的的塑造和生动感,可能是观众或者说这个电影主创特别想追求的,就对原来的来说战争它意味着是数字,但是对现在来说,战争可能一个人的伤亡也很看得重,就是为什么说像包括《血战钢锯岭》这样的战争片,越来越凸显个体在里面的,他的生存死亡。

《血战钢锯岭》


汪海林:是的,如果是换成80年代拍这个影片,哪怕是在美国也是一个全景式的写钢锯岭战斗的一个影片。我们同样看到这个美国也拍过像《最长的一天》是写诺曼底登陆,也是一个全景式的,它是从将军元帅到普通士兵都有,它是这样的片子,这里面你可以看到,就是它将军也出现了,但是它的主要视角还是从小人物写起。这个影片很有意思,就是它非常注意就是一个是撤退,撤退就是逃亡写求生,一个是救援,民众去救援。更重要一点它写的空军的就是战斗、反击。一个影片,我们经常我们说国产影片,就是说它有的时候叙述一个事件的时候,它的视角有的时候是单一的,你看着它照顾得很全,既有撤退,如果你仅仅撤退和救援这个故事就单一了,它加上反击以后,它有昂扬的部分。

《最长的一天》


谭飞:而且就是说它为什么叫高级的战争片,就是可能原来大家对战争片的理解是说,哒哒哒哒哒,死伤无数,是吧。然后武器怎么枪火交叉,但是它这里面其实蛮克制,就是诺兰在克制,但是这种克制中,你又觉得这种就是惊恐感无处不在,就跟你说的为什么叙事的时候,那种不对称和所有信息的互相不掌握,正好是那场撤退的特点,因为40万人撤,然后最后大概死了三四万人,撤走了三十五六万人,这个里面其实很多人是彼此不知道的,比如说海军不知道空军发生什么,空军不知道陆军发生什么,所以它这种非线性叙事就正好,第一是反映了当时的一个样子。


汪海林:它其实是多线了,三线叙事。


谭飞:对,就是它最后三线交叉,交叉在一起,同时我觉得又反映了战争中每一个人的心态,其实它这种叙事是能反映每个人心态,又很恐惧,对吧?任何人都不知道自己的命运。


汪海林:这个影片其实有一个写得很好,就是船主他们一家人的故事,这个故事它是贴近人心的,那我们普通人可以去猎奇的看一个飞行员的故事,因为我们不会有那样的体验。那么它这个故事,应该说是下很大比例说,它的人文主义的色彩或者是因素,主要是通过这一条线来体现,就是到影片最后它才讲,船主为什么要这样做,因为他的儿子已经牺牲了,战争一爆发。


谭飞:他有个哥哥嘛,那个小孩的哥哥。而且它里面你说这个我觉得特别对,就是说而且他的这个船,还遇到了一个最后有点厌战情绪的,是像精神病的那么一个士兵,对吧。他从海上救起之后,他厌战了,他就是整个人就崩溃了,我觉得这就特别真实,而且每个人物的符号都是有作用的。就是它的每一个(角色)都代表当时的一种人,所以你看它都没有重复,包括那个小孩还带着他的一个朋友,那个朋友中途又死掉了,我觉得这个真的是很震撼的。

敦刻尔克

撤退与红军长征


汪海林:这个《敦刻尔克》其实从历史的角度上讲,他是一个荒腔走板的撤退。


谭飞:实际上是一个溃败。


汪海林:是一个溃败,这个溃败来自于非常愚蠢的政客们的他们的行为的结果,这个法国当时是很自信地认为建造了不可攻破的防线,马奇诺防线,马奇诺防线现在历史上它变成一个笑话,因为最关键他认为那个地方不重要,就是在跟比利时交界的地区,那是一个森林地带,在那没有布防,结果德军的机械化部队就从这攻出来了,那么一攻过来,就导致了这个英法联军包括比利时的军队,就被在这个敦刻尔克,因为人家打过来的同时,它们就立刻就陷入了这个危难当中,因为德国的机械化部队是很厉害。


谭飞:而且敦刻尔克这个撤退后20天,法国就投降了,法国全境就投降希特勒了,当时所以很多年一直没有特别的欧洲艺术家想反映这个,因为实际上是伤疤嘛,不是什么好像特光荣的事,那么诺兰拍呢,它是有一个背景,因为诺兰当年年轻的时候,曾经跟他太太也是坐一种小游船,居然花了19个小时在英吉利海峡,然后甚至差点死,就是他内心特别惊恐,就他后面回忆起来他就说我为什么拍这个,我当年你想想我们就两人,你想40万人那个人堆人,人挤人,人山人海,上面有大大的飞机,下面这个船有鱼雷,他说那种惊恐感觉非常极致,所以他就想到把所谓的这个英国和法国的伤疤揭出来。


汪海林:对,当我第一次听到说诺兰拍《敦刻尔克》的话,我当时的判断就是这个电影肯定成,因为它具有一个商业大片的该有的因素它都有,大场面,然后战争,战争当中人性,对人性的考验,它唯一的不同跟我们以往写的不一样,就是说它是一个失败,那么他要如何找到角度来阐述一场失败。但实际上同样我们在像我们红军的长征,也是一场失败,还是一个战略,但它也依然可以写成史诗性的。


谭飞:还真是有很多人在影评后说,那我们也可以拍拍2.5万公里那件事。


汪海林:对,那个没问题,也不讳言,因为我们的历史也一直承认那就是一场失败,但是在失败当中如何找到胜利,所以它影片最后引用这个丘吉尔的话,丘吉尔说有一个倾向,就不要把我们的失败描绘成变成胜利,因为撤退是不会带来胜利,但是在这个撤退的这个行动当中,他们叫发电机行动,这个里面表现出来的,就是说英法人民和军队表现出来的这种战斗意志,和这种献身精神它是可以鼓舞人的。


谭飞:对,我看的时候也有类似感觉,我也想到当年那个百万雄师过大江,因为也有其实很多渔船,包括老百姓在支持。你看这里面其实800多艘船,当时真的是800多艘民船参与了,实际上最后被炸死了200多艘船,就是也是付出非常剧烈代价的,当然六艘驱逐舰在历史上,六艘驱逐舰被炸沉,所以这个军和民加一起的那种,你就会觉得那种史诗感真的扑面而来。


汪海林:对,其实影片的一个重要的高潮,我认为是最大的高潮部分是,民船就是万帆竞渡的场面。


谭飞:对对,最后大家在一起欢呼。


汪海林:然后这个海军的将军说祖国,那我看到注意到网上还有人争论这个事情,因为它英语是HOME,那么我英语不是太好,但我查了一下正式的翻译里面,它释义里面其中有一个,HOME也可以释作祖国和故土故乡,那么这个翻译是准确的。我看到这个翻译的这个女孩有一个解释,它HOME出现了多次,在士兵说到HOME时候她就翻译成家,在这个将军说到HOME的时候,她翻译到祖国,我认为这一处翻译是很准确,就是当这个看到无数民船向着敦刻尔克驶来的时候,将军眼含热泪说祖国,我觉得这个翻译是很准确,挺好。


敦刻尔克

视觉效果


谭飞:这说明这个本身的严谨,也现在我们能看到,中国的可能字幕还是算严谨。好,我们再谈谈这个视觉效果,因为都知道这个戏75%左右是用的IMAX的胶片摄影机,那么剩下25%左右是用的那种大格式胶片,因为IMAX的胶片摄影机,它实际上是有缺陷,就是它的声噪特别大,因为它里面其实对白不多的,只有两页对白,但是诺兰为了让那个对白噪音不要太大,他就另外用的大格式的胶片了。整体你觉得感觉怎么样,你看的也是IMAX版?


汪海林:我觉得视效这一块,因为我对技术特别麻木,我更关注剧作这些表演这些事情,所以对我来讲这不是一个特别像《少年派的奇幻漂流》那种视觉冲击力。

《少年派的奇幻漂流》


谭飞:就不是那种美轮美奂,瑰丽的,而是真实的,所以有人说是裸眼VR。


汪海林:它在视觉上我不觉得有一个特别的,就是惊人的一个突破,就是说还不错,各方面都到位,在基本水准之上。同样是写敦刻尔克,《赎罪》那个电影有一个将近五分钟的一个长镜头,拍的敦刻尔克海滩上,这个我认为那个拍的,从炫技的角度来讲,那个拍得更棒,而且它的那个影片当然更偏文艺一点,它的海滩上士兵们的状态精神状态,描述的丰富性我觉得超过了这个《敦刻尔克》,你看包括它海滩上还有人在玩那个旋转木马,你知道吗?这是在逃命的同时,废弃的旋转木马士兵还在那玩,还有人在喝酒,还有人在打架,就是它那个丰富性,比我们现在目前看到的像行尸走肉般的麻木的这个《敦刻尔克》,当然它影片的调性是不一样,它的导演的要求也不一样,但是我个人觉得那个如果在海滩上士兵们的丰富性,能够更多一些就好,因为它现在只有一种情绪就是恐惧,只有一个目标就是逃亡。那么我们从创作的角度上讲,那么多人40万人,如果能够写出一些差异性和丰富性,海滩上,当然你比如说在飞行员当中,它的差异性很清楚,有厌战的有要战斗的,战斗到。

《赎罪》


谭飞:海林这个说得很对,它其实里面也有。你比如说这个英国人对法国人的讨厌,说这法国佬就别救他是吧。但是我是看了历史上很多记载,说当时确实是它内部也是很乱的,包括有些人就说我们去抢粮食,别让他们吃,就是其实在分那种阶级或者是国家,因为任何有人群的地方,40万人你想想,它不可能不分,所以这个丰富性如果再强一点,我觉得可能震撼性更强,当然它里面也是点了几个典型的人物,比如说有厌战的了啊,也有那种就是说讨厌法国人,我为什么要为法国人死,就其实还是挺真实,但是好像还没有到最真实的那个程度。


诺兰

的笨功夫


汪海林:可能也是篇幅的原因,或者说一个侧重点吧。各个影片,各个导演它的侧重点不一样,诺兰的戏都是这样,他的每一个镜头每一场戏目的性非常强。


谭飞:他没有废的。


汪海林:没有废的,他没有那个毛边,他是一个,你想他理性思维很强。


谭飞:就是理工科人。


汪海林:对,他理性思维很强,就是稍微有点他觉得功能性不强的戏,他可能都不要。


谭飞:而且我觉得他IMAX是胶片嘛,他可能最重要是为了突出真实,你像他这个戏雇了1500个群众演员,你想想在欧洲群众演员是很贵的,所以他们工作时间很有限,欧洲人现在这个越来越好像一天只能干多久,好,很多都是实的,像那个皇家的老古董,战斗机甚至驱逐舰也都是实的,就是这些东西,我觉得是不是我们看的时候,还是能感觉到它的真实感。


汪海林:我们说像他们这些优秀的导演,就有一个最基本的共同点,就是他对电影的特性非常了解,就是人家为什么要进电影院来看,你看电影买票来看,就是你说到的包括它的战斗机这是真的,他不用绿幕去拍,那么演员的表演是真实的表演,这个对电影特性的理解是深刻的。我们现在的国产电影有很多就是认为这样会更商业,那样会更商业,都抛弃了一个最基本的,就是你踏踏实实老老实实,拍一个好看的电影就老老实实,不投机取巧。

谭飞:全是玩噱头的。


汪海林:其实技术上来讲,这些事情现在都容易做到。你包括仿制一个飞机或者用航模的方式来拍摄都可以做到,但实际上难的是真正的踏踏实实拍真正的天空和大海,这个是诺兰的。


谭飞:包括有个段子,他IMAX胶片摄影机捆在那个飞机上一起坠入大海,最后胶片进水,是花了很多方式才把胶片洗出来,否则可能大家看不到这个。


汪海林:是,这个拍电影现在越来越回归到下苦功夫笨功夫,你像姜文我看他拍《鬼子来了》,当时是他搭了一个村子,为了拍这个景搭一个村子,最后一把火把这个村子烧掉,然后道路是按照他的设计去铺的,这个是电影,观众要看到真实的东西。

《鬼子来了》


谭飞:而且这种真实我觉得CG有时候完成不了,所以就是我觉得诺兰对CG的不迷恋是对的,他才有自己的风格,而且他这种不迷恋,有很多真实性来代替的话,观众我觉得越真的东西观众体会当然是越深入。


汪海林:我们说他为什么对电影的特性了解非常清楚,你比如说从演员的选择上来讲,它的主演才19岁,他是一个咖啡馆打工的小孩,那么他就是在大量的试镜当中找到这个演员的特质,他认为他能表演好。


谭飞:是业余演员。


汪海林:是的,但是之前好像客串演过一个电视剧啊,但他是一个咖啡馆的这个打工的,那么你看他的的创作里面一点都没有说,我要找一个是不是应该找一个流量演员。


谭飞:找个小鲜肉。


汪海林:找个小鲜肉什么的,没有那么,好像里面有一个是一个歌手。


谭飞:一个乐队的一个歌手。


汪海林:我认为他是通过经纪公司不断地推他,诺兰说是他经过了四次严格的试镜以后。


谭飞:而且大家觉得不跳戏,他在里面所有人都灰头土脸,你也要灰头土脸,跟所有人都完全一样。


汪海林:他们是接受了这个军训,它的演员进来为了贴近当时军人的气质,他接受军训,它那个主演穿着海军呢子的衣服,在就海水里浸泡冷风吹着,他立刻体会到了,这个训练是必须的。同样我们国内有些影片,大量的用这个所谓的小鲜肉什么的,希望依靠他们的流量,但是我看到他们没有做正常的训练,这是一个正常的事情,作为一个,拍个电影应该的。你要从那个甚至连头发都没有动,这个发型也没有变。


谭飞:而且那个年代没有那样的发型。


汪海林:是啊,所以如果不去贴近那个人物,那个历史环境,你的影片怎么样你都是在投机取巧。


何为

高级表演


谭飞:所以其实诺兰的风格,就是一切都要为影片真实性牺牲。就是人该牺牲那就牺牲,那么特效该牺牲就牺牲。它一切都服务于这个真实性,服务它这种震撼,所以就你能看得出他的那种真诚和诚意,再说表演,其实我个人是最喜欢那个老船主。


汪海林:老船主他是去年《间谍之桥》的主演的,拿的奥斯卡最佳男配角。

《间谍之桥》


谭飞:他其实是一个老司机,那种面不露色,就是不容易外露那种。


汪海林:他是很高级的表演。


谭飞:非常高级。


汪海林:他那个表演很难的,其实很难的,其实你看到他该有情感的地方那些全都有。


谭飞:对,他不是特别外放,它都是压着。就是死啊对他的震撼他都是压着。


汪海林:是,我们在戏剧学院那个讲表演的时候,有一个重要的东西就叫不要表演情绪,不要表演状态,因为情绪和状态不能演,它是通过演员进入到角色,它自然地带出来,你如果去演情绪演状态,我们现在看到很多年轻演员为什么表演差,他就是在表演情绪、表演状态,这是上表演课的第一天就是告诉他们,但是真正要做到是很难的。


谭飞:所以我们就看它里面很多人物,包括最后就是给大家发东西,那个瞎老头那个也,就虽然一笔过,但是你会印象很深,你就觉得这个群像中的单人像,在当年那个环境中他是多么的真实,你就会你就觉得真的当年就是这样的。

诺兰对敦刻尔克

的别致处理


汪海林:是,然后有些处理也是很有意思。你比如说他们在一个封闭的船里边,就等待着这个涨潮。


谭飞:然后枪就哒哒哒。


汪海林:它也不表现他的敌人到底为什么,他们猜测他们是不是在练射击,就是说至于他们在是为什么,是什么人。


谭飞:它没有交代。


汪海林:只能猜个大概齐,然后它是写这个里面困境中的人。


谭飞:而且人性在倾轧,在各种困境中发生的颠覆,大家就排挤谁出去了,这些微妙处也是战争的残酷,真实的反映。


汪海林:这个段落呢,像我们这个经常看的小剧场话剧里面,像萨特有个叫《禁闭》,《禁闭》就是讲,人在封闭空间里面,人性的恶的问题,就是如何共处,如何是把那个异端排挤出去的这样一个互相折磨,他人即地狱的这样一个主题,在这个地方,那么这是诺兰的一个很重要的···


谭飞:诺兰挺喜欢这些。


汪海林:对他跟其他的这个商业片导演有一个很大的区别,就是他对现代性的把握,就是他对现代艺术,就是当代艺术,就是里边大量的,就是超写实主义。


谭飞:先锋戏剧


汪海林:对荒诞派,表现主义、象征主义,他对这些很熟。


谭飞:很熟,信手拈来的。


汪海林:信手拈来。他在这些他的,我们说到比较典型的是,像《蝙蝠侠》这样的一个爆米花电影,因为诺兰的加入,使得这样一个爆米花电影,加入了大量的现代性,他使得一个爆米花电影得以升级。


谭飞:这更高级。


汪海林:这也是一个新的趋势。


谭飞:对对。


汪海林:我们注意到像007系列后来也请到一些,像奥斯卡的最佳的编剧,进入到这个爆米花电影里面,其实大家注意看这几年的007电影,它在···


谭飞:也高级了。


汪海林:也高级了,它在叙事的结构上,在包括这个对人性的这个挖掘上,都跟以往的爆米花电影不同。


谭飞:对改变这种纯的、商业的,就是好像简单粗暴的,像美式橄榄球那样,其实规则也简单,就靠力量速度了,现在慢慢就开始很多结构,包括玩很多这种气氛呐,情绪的东西是不一样了,甚至有留白了。


汪海林:对。


谭飞:原来商业电影是说,几乎是好像没有任何···


汪海林:就是你喜欢什么我就给你看什么,原来是这样的。


谭飞:而且我只给你这些,我绝不多给你。


汪海林:对对。


谭飞:现在高级的在于说,你看像诺兰这样的艺术家,可能就带动了这样一些潮流,就是所有人都会觉得,我要拍一个什么样的电影才叫好电影。


汪海林:是。


谭飞:可能诺兰这种高级就是好电影。也有人提到说,你看他这个片子,看不到任何的敌人正面,就是一个战争电影,居然没有原来常规的,至少你看《血战钢锯岭》还有一个日军,最后像鬼一样地出现在里面坑前,这里面没有,就几乎看不到正面,甚至你都怀疑这个德军他们是不是都没请人来演。


汪海林:对。


谭飞:但是反而高级,你认为这种是不是?就如果我们设想,假设里面一堆德军,还有德军的飞行员,会不会减了很多分?


汪海林:它其实这个影片一个重要的主题,他的敌人是自己,就是人如何战胜自己、战胜恐惧、走向自由,是这样一个重要的主题,所以敌人不要变成一个外化的就是德国人。它甚至我注意到字幕,它说敌人包围,它甚至不特定地指向说是德军。


谭飞:它没提德军。


汪海林:它没有提德军,它是我英文不好应该怎么说敌人?


谭飞:敌人是enemy。


汪海林:对对它的字幕是这么写的,所以就是这是一个精心设计的,就是说敌人我告诉你不是德国人。


谭飞:而是内心的恐惧。


汪海林:是我们内心的敌人。这个其实它的影片,也是通过它的视听语言,一再地跟你强化这个概念,你比如说在船里,那没有一个特定对象地向他们开枪,他们内部的有人要排挤谁、要把谁杀死,那是他们要杀死他们的同伴,那你说敌人是德国人吗不是吧,所以它的这个点是很准的。


谭飞:其实在战争那种人性中,不是说敌人才是真敌人,有可能自己也是敌人,自己也可能变成精神病,甚至自己像枪杀同伴或者说牺牲同伴,这种复杂性才是战争。


汪海林:是的。


敦刻尔克

的完成方式


谭飞:那么又提到这个电影的完成方式,它其实没什么台词,因为战争中台词多,显然就风格不太对。


汪海林:对。


谭飞:这个剧本其中只有两页是台词,大量靠着铺满了音乐是吧,就是这个配乐师是,跟他合作六部戏也是个大师,你觉得整体这个音乐给它的推动是不是比较满意?


汪海林:音乐是这样,因为我看到有一个说法是,他照着恐怖片在拍这个电影,我觉得这个总结比较准确,就是音乐也像恐怖片的电影,它中间节奏的施压,就是向观众施压,大量的是通过音乐,并不完全是通过画面,音乐起了非常重要的作用,这部影片的音乐、音响,就声音的元素起了很重要的作用,应该说音乐的表现是不错的,但是好像我们刚才私下聊,好像也是稍微有点太满了。


谭飞:我觉得有点满,因为汉斯·季默他里面用了大量的这个“滴答-滴答”,就是又反映紧迫感又反映恐怖感,他还甚至用到诺兰自己的表,但是我觉得其实战争中的惊恐,因为他就是想反映的是,随时有人在后面追你,或者说你就是无处逃遁嘛,你在一个空间里因为没有安全感,没有任何安全感他要反映这个,但是我认为从头到尾都铺满了,就会造成另外一个后果就是说,你其实一直在某种情绪中,就完全在同一个情绪中,我觉得其实也可以有一些舒缓就是,你得有一个节奏的变化,或者有一个风格的变化。


汪海林:你看像电影学院就是强调,就是电影的就是物质世界的复原,物质世界的复原就是说,它更客观,就是所有上音乐的地方,都有导演强烈的、主观的意志在里边,所有的音乐都是代表着主观。


谭飞:但我相信它这个跟中国导演肯定不一样,有些中国导演上音乐是因为他觉得,它的文本不行有缺陷,剧作不行。


汪海林:戏不够音乐凑。


谭飞:但是诺兰显然不是,他肯定是一个自我选择。当然其实这个片子,整体的震撼还在于说,它里面就跟你举的一个破船里面的枪声,它其实在一个安静的环境下,这种枪声是很恐怖的,你原来只觉得炮恐怖、鱼雷恐怖,这里面任何枪声都让你恐怖,可能这也是音乐的作用,就是说它音乐铺了之后,任何的除音乐外的动静,都让你产生不安全感。


汪海林:对它就是声音部分、声音元素,好莱坞电影是这样,好莱坞对声音非常注重,我们现在国内的电影呢,对声音没有就是说,没有重视到这个程度,包括它们很多,你像《拯救大兵瑞恩》什么的,它们声音元素都非常重要。


敦刻尔克

与经典战争片的区别


谭飞:那再谈谈这个电影跟一些其他战争片、国外战争片的区别,《血战钢锯岭》、《拯救大兵瑞恩》、什么《野战排》这些、《现代启示录》?


汪海林:像你举的这几部影片,基本上是典型的线性叙事,就是当然《拯救大兵瑞恩》,它有一个闪回它是从回忆开始,在结构上来讲,诺兰显然是一个结构的大师,他在结构上的特征,比前面举的这几部影片要突出得多,他在结构上就是我们刚刚说到的,就是这个三个时间,实际上是三个时空的交叉。

《拯救大兵瑞恩》


谭飞:对。


汪海林:同时对接,甚至向一起汇聚。


谭飞:对他这种非线性嘛,诺兰的非线性跟这前面提到的线性···


汪海林:对线性他是多线···


谭飞:差别还是很大。


汪海林:对他多重叙事。


谭飞:而且非线性那个惊悚感更强。


汪海林:对他是多重叙事嘛,他用不同的时空交叉在一起,这个是他最大的特点,而且几乎是他所有影片共同的一个特点,他这个优势挺明显的,就是别人模仿他吧,我觉得可以模仿,但是很难超越。


谭飞:无法超越。


汪海林:对。


谭飞:而且我觉得这次从票房看很可能,《敦刻尔克》会不会没有那个什么高,《血战钢锯岭》?好像中国观众更能接受那种简简单单的。


汪海林:其实当时《盗梦空间》的那个票房也不是特别高,但是它就是获得特定人群的追捧。


谭飞:文艺青年们的圣典,刷一遍不够刷二遍刷三遍,但我相信《敦刻尔克》会很多人去刷,因为它里面埋了很多细节,稍微不注意还是容易被忽略,这也是诺兰的神奇之处,总是有一些埋了一些东西。


汪海林:它其实从一个战争片本身来讲,它其实看点也是蛮好,就包括驱逐舰,然后听说是真正的驱逐舰,然后像它的一些空战的部分,是很地道的战争片的一种拍法,就是空军的战术的表现,你真的是喜欢看战争片的观众,应该也是可以得到很大满足。


谭飞:对对。那么当然还得说到我们的战争电影了,你要是跟《敦刻尔克》比,你看完之后觉得,自己对中国电影是更有信心了,还是说好像觉得距离更远了呢?

拍什么

与怎么拍的问题


汪海林:我觉得是这样就是,诺兰的电影有一个特点,就是叫做怎么拍的问题,或者说我们写作者叫,写什么和怎么写的问题,那么他首先已经解决了写什么的问题,早就解决了,他的所有的精力都用在怎么写上,我们中国电影现在的问题,还在解决写什么的问题,有些东西你就没必要写,或者说你没必要拍,这些内容本身就没价值,咱们大量还在拍,选取的内容本身,我们经常就不准的,这个题材根本就不适合拍个电影,他因为任务,因为这个有人给你钱你就拍。


谭飞:比如政治任务。


汪海林:你就找不着,你甚至无法挖掘出什么是值得表现的,然后才是怎么表现的问题。我觉得中国电影,现在先要解决表现什么的问题,然后同时要解决如何表现的问题。那么诺兰其实给我们蛮多的启示,对于包括创作者来讲,我个人的启示也蛮大,就是我觉得在结构上,我们应该勇于突破固有的结构,再一个写什么的问题,要精心地去选择,其实看上去很容易,我们看它有一个大撤退,有一个救援加上一个反击,这三个构成一个故事的主体内容,看上去就这样选择,其实如何选择我觉得,他是经历了大量的工作。


谭飞:对对。


汪海林:大量细致的工作和选择当中,最后保留这三个。


谭飞:他挑选的过程是很复杂。


汪海林:很复杂的。


谭飞:但是挑得很准,这三条的非线性叙事,最后汇聚到一起,你觉得他整个就把这个事儿就讲清楚了。


汪海林:是的是的。


谭飞:要不然很难讲清楚,他不用这个模式真的很难讲的。


汪海林:是啊是啊。


谭飞:你要是同时的时段是吧,比如都是一个月那怎么讲?那谁轻谁重?谁强谁劣?很难。


汪海林:是的,你要么就是回到了原来80年代的叙事,就包括美国电影的80年代,《最长的一天》什么的那样的叙事,那个对于诺兰来说···


谭飞:他肯定不喜欢玩那个,他觉得那个太落伍了。


汪海林:当下拍一个电影应该拍什么。


谭飞:因为诺兰每一次都在做新的尝试和冲撞,这个冲撞是很重要的。

诺兰

代表了商业电影的一种走向


汪海林:其实作为电影来讲,我觉得诺兰的方向,其实代表着未来的电影、包括商业电影的一个走向,很清晰地摆在我们面前,诺兰的方向就是我们将来要去的方向,包括商业电影和文艺电影,包括就是说电影吧的一个很重要,就是说他身上具备着两个优势,一个是他在传统的经典的叙事,古典主义的修养。


谭飞:他也很熟。


汪海林:很熟,再一个呢就是新的叙事、新的结构、新的这个表现方式,他也很熟,就是说我们国内的艺术人才的培养呢,据我了解是这样,因为我也在艺术院校毕业,我们很长一段时间是对于,学生进行这个传统叙事、古典主义叙事、经典叙事的训练,那么对于现代性的训练呢是不够的,他只是让你有所了解,那么有一段时间呢,我们包括出现了一些现代派的一些艺术家,包括牟森的实验戏剧,这个有一些实验性的小说家和这个包括电影也有,但是如何跟传统叙事、经典叙事结合,这个才是未来的趋势,你别是光搞实验,搞得大家都看不懂。


谭飞:对。


汪海林:我们搞实验的容易走到极端,搞传统叙事就老土,有点落后了。


谭飞:对我的一个感觉就是,可能中国导演比如相对诺兰,他的距离在哪就是说,中国导演他普遍知识结构他不容易更新,就是他迭代能力不强。


汪海林:是的。


谭飞:是吧他可能在成功的功劳簿上,就一直在躺着,在不停地原地踏步,但诺兰勇敢地在摒弃很多东西,而且你从他的影像和他呈现的信息,你知道他是一个往前再走的人,他不停地在甚至抛弃自己,这是需要很大勇气的,对艺术家来说,但是中国导演可能普遍缺乏这样的勇气,因为旁边的钱也太多了,钱告诉他说你这样就可以了,那他当然说那我不用···


汪海林:所以其实很重要一点,比如说我们在戏剧界看到,比如说像孟京辉,他是实验性跟商业性结合,他就很成功,那么电影界希望出现孟京辉似的这样的导演,就是它一定要有,我们现在的很多包括喜剧电影,它就是光是逗你笑,在结构上能不能突破,在叙事方式上能不能突破,就是实验性加进来?


谭飞:对就是你说的这种实验性加商业性的一个完美结合,这种结合是特别重要的,其实诺兰在欧美电影界的领先也在这儿,比如说盖·里奇,盖·里奇也是个很牛的人,但是你看他最近拍了《亚瑟王:斗兽争霸》,你就觉得不伦不类,就是故事也没讲好,好像先锋性又太突出是吧,就说他在传统和新之间,他弥合不了,总有一个巨大的缝隙让人觉得,这是两个不同的产品。


汪海林:是的。


谭飞:但你看诺兰的东西他就揉得非常好,浑然一体是吧,他的所有思想、新的创意是吧,加上传统的那种都在里面。


汪海林:诺兰也是有一个痛苦的成熟的过程,那么我注意到他当时那个《盗梦空间》有一个访谈,就是说《盗梦空间》它的故事早就形成了,为什么那么久一直没有拍,他始终有一个问题。


谭飞:在找一个契机是吧?


汪海林:不,他始终有一个问题没解决,就是从故事本身的逻辑,包括这个空间设计、时空设计他早就解决了,他没有找到情感的点,就是情感跟观众共鸣的点始终没找到,最后他找到了前妻那个点,这个影片才成了,说如果没有那个点,你看这个故事是一个冷冰冰的故事,就他穿越不断地穿越是为什么,那么他找到为感情,那么感情怎么设计,他最终非常痛苦,找到了这个跟前妻这一段以后,这个故事就成立了,这个就是他的比别人更优秀的地方,就是说他实验性、先锋性他早就已经解决了,他还要找到跟观众共鸣的那个部分。


谭飞:对。


汪海林:所以你看到《敦刻尔克》也是这样,就是说它可不是为了说,我给你们玩个新东西,不是的,他一定不会去抛弃他的最广大的观众群,这个是他做得最好的地方。

诺兰

的三不


谭飞:对,而且我总结他有三个不,就是不依赖、不迷信、不恋栈,不依赖就是说,都觉得CG好士兵,动辄就用CG,我不我还用胶片拍的是吧,我还要这个所有都是实拍,我能实拍就实拍。


谭飞:不恋栈对。就是不依赖,不依赖、不迷信、不恋栈。刚才说成了练剑,我四川人这个普通话,我算四川音翻译过来的,那么当然这个不依赖就是说,我不依赖CG,我能实拍就实拍是吧,或者说我不依赖大流量明星,我觉得适合他就来,不管他是不是明星,而且他得该怎么培训怎么培训是吧,得把他浑身脱了一层皮,不迷信就是说,那么很多人也在说,你得是学谁的学谁的,我不学我就按自己的来对吧,他其实有一套体系,我觉得他是自成体系了,如果说他是一个武林高手的话,他可能把很多人的这个优点,都纳到自己的麾下形成他的风格。


汪海林:是的。


谭飞:不恋栈当然就是说,我自己也抛弃我自己,我上次成功了我这次又玩新的了,虽然说我还是对时空结构很迷恋,但是迷恋外我有新的迷恋,每一部的迷恋的指向还不一样是吧,有侧重点,我这一部迷恋什么,这部迷恋什么这都是,所以我觉得他拍任何电影之前,考虑得非常周到,选什么电影拍,而且好像给人感觉他不太接受太商业的邀约,都是他要拍的,或者说他能够把控的他才···


汪海林:对,他始终在一个基本的商业保障的前提下,他一直在做创新,但是他不是说为创新,抛弃他的这个商业原则,他其实是一个挺商业的导演。


谭飞:是是。


汪海林:所以这个是他特别可贵的地方,就是说我们国内就是先锋艺术家,容易变成就是与商业为敌。


谭飞:就是咒骂商业。


汪海林:也没什么不好,就是有那么一类也没问题,我觉得也可以,但是我们其实是在等待这样的创作人,能够是在商业上、在先锋性上,能够结合得好的团队。

我们

有培养诺兰的土壤吗?


谭飞:但是我们有培养诺兰这样的土壤吗?我是挺悲观的,因为我们太急功近利了,我们的土壤旁边都是长满了叫钱的花。


汪海林:我觉得其实从培养上来讲,艺术家或者艺术天才也都不是培养出来的,他是自己生长出来的,那么这是···


谭飞:你还是相信天才的?


汪海林:对对。再一个呢我认为,我们既然能够培养出一些,就是传统叙事、经典叙事比较强的创作人,也同时培养出了一些先锋艺术家,那么我认为是有可能培养出,两者都强的艺术家,那么现在就是要明确这个方向,包括我们艺术家自己要加强修养,你比如说我传统叙事强一些,我是不是现代主义的这块修养要加强,或者我现代叙事我实验性很强,我是不是传统叙事要加强,就是这一点要有意识地去做,艺术家自己也要不断地改变。我认为诺兰有一个很漫长的自我学习,自我提升的一个过程,就是艺术家要永远不断地在学习。


谭飞:而且艺术家一定要敢于扬弃,甚至说敢于否定自我之昨日,在同一个演员呢小李(莱昂纳多·迪卡普里奥)也是,从来没一个角色重复。


汪海林:对对。


谭飞:演完那个帅哥是吧杰克,然后就再也不接了。


汪海林:是是。


谭飞:他不停地尝试各种角色,其实经纪公司对这种人是很讨厌的,说你没有形成一风格,广告都不好接,但人家就成为现在真的奥斯卡也给他认证了。


汪海林:其实聪明的这个艺术家也好,就是包括演员、包括经纪公司,应该是这个是大智慧。


谭飞:包括我跟于和伟聊也有,于和伟也感慨,于和伟说其实我经纪人挺不高兴的,因为我每次都接的跟上一次不一样,经纪人说今后不会有人找你拍广告的,你知道么,他说这个他但是他内心驱使他去做这种选择,这就是艺术家,本来艺术家就应该这样。


汪海林:是的,是的。


谭飞:不要轻易妥协。


汪海林:对,就是过于商业的操作,对一个人的包装和操作,有的时候可能未必商业,我认为是这样的,就是如果他去做一些艺术家做的事情,可能对它商业价值是升值的。我们这个行业是这样,你太商业了往往不商业。


谭飞:而且我觉得我们可能有些战争片拍不好,也是因为我们的题材的限制吧,就有时候或者说你的眼睛就盯着那些东西,你找不到可能另外一种视角的,某一处的你认为值得去写的,甚至战斗,不一定是战争,甚至撤退、甚至失败,所以我们的叙事里可能充满了胜利成功。


汪海林:对。


谭飞:充满了这个官方史书和民间史书都认可的一些东西。


汪海林:但是我们也其实,我们有的戏也已经在改变当中,你比如说今年有一个《血战湘江》,那么题材选题也是写失败、写牺牲,那我觉得跟以前写先锋团不一样,他写一个后卫团是吧,那么这个后卫的师34师,也在改变但是呢,如何升级、如何叙事,首先就是我认为就是说,写什么的问题,那么已经注意到写什么了,就不光是写从胜利到胜利了,他知道把视野放开了,那么下面是如何写的问题。

战争片

体现国家意志


谭飞:而且其实战争片是最能代表一个国家的价值观的高低的一个片种。


汪海林:是的。


谭飞:可能比其他类型片,更能代表一个国家的一个艺术家的视野。


汪海林:对,甚至它很多情况下也体现国家意志,体现国家意志。诺兰这部影片其实从价值观上看,它还是整体上是比较正面的,它其实有大量灰色的东西在里边,但是我就说它有精心设计,你比如说空军的这一条线,它使得整个影片呢它更昂扬,就是说它不是完全一个悲剧的叙事。


谭飞:对,因为空军给人感觉是给人希望的。


汪海林:是。


谭飞:老百姓给人感觉是给人支持的,陆军是相对绝望的,因为他们在船上随时被鱼雷炸死,而历史上确实六艘驱逐舰被他们被炸了。


汪海林:历史上也是英国的空军是叫皇家空军,他也是有很多···


谭飞:出动了其实两三千架飞机,当然这是代表性的三架。


汪海林:对,实际上在欧洲大陆的失败,是英国陆军失败。


谭飞:空军还是很牛的。


汪海林:所以我们原来看过像《伦敦上空的鹰》。


谭飞:《伦敦上空的鹰》那个多好。


汪海林:它这是英国值得骄傲的一个军种,所以它在这个影片你看它选得很准,他就选择空军。


谭飞:对,所以其实还有一个小花絮就是,这次本来诺兰到中国来嘛,大家都觉得那个大神来了,本来原来是定的,吴京跟他有一个对话,但是吴京那天临时失约了,当然后来很多人说他其实没有故意,人就是有安排,但我个人我是不太相信的,我认为吴京肯定是有考量,当然我也看到很好玩,评论下面说吴京有什么资格去跟诺兰聊,你完全是鸡同鸭讲,你怎么看这种?《战狼2》肯定跟它比还是算不高级的。


汪海林:因为它不一样嘛,我觉得影片的类型也不完全一样,所以《战狼2》有《战狼2》的成功,《敦刻尔克》有《敦刻尔克》的成功,不在一个维度里,我觉得并不是说层次的问题,一是从艺术水准上来讲,当然《敦刻尔克》要高一些,但从商业性上来讲,我认为对于诺兰来讲,也是一个令人咋舌的成绩,就是《战狼2》。我相信作为一个聪明的创作者,尤其他是做商业电影,他也会认真地思考,或者面对《战狼2》的这个现象,如果他看中中国市场的话。

敦刻尔克

在中国的票房


谭飞:《敦刻尔克》我觉得在中国的电影票房不会太高,我认为有两个原因,一个是北美是提前放了,它不是同一时间,第二个原因好像,中国人对这种比较节制的、比较克制的,好像没有大场面,就是死的人山人海,这个血肉横飞的,好像天生就不是有感。


汪海林:对,它而且没有女演员。


谭飞:没有什么爱情戏。


汪海林:没有爱情线对。


谭飞:这可能对中国观众是会比较障碍的一个。


汪海林:对,它就是它的目标观众就是那些,我觉得对于中国的观众来讲,它不如一个《战狼2》的那种直接、痛快的那个影片可能是,从商业性上讲是这样,但是没关系因为电影,谁说电影就一定要用票房来衡量呢?它是一个优秀的电影,这个很重要。


谭飞:《敦刻尔克》尤其不应该用票房来衡量,而且我觉得它可以让中国观众,就是扩大自己的广度和深度,它其实对观众接受美学是一种熏陶,可能很多观众看完这样的战争片之后,是不是能接受更多安静的、有技巧的叙事的东西?


汪海林:是。它有不同风格、不同样式、不同角度的战争的表现,它是一个很大的一个丰富。


谭飞:就相当于我们年轻时候看本书,我们原来从来没看过这样的书,原来书都这么写的,后来看了一本可能一辈子记得还特深。我觉得《敦刻尔克》对现在的,所谓二十几岁的主力观众来说,是一个教育他们的机会,对它们审美的教育。


汪海林:是的是的。


谭飞:对他们自己修养的一个教育。


汪海林:其实说句实话就是,在时空的这个转换上,时空的这种结构···


谭飞:非线性的那种。

诺兰

带给我们的启示


汪海林:诺兰并不是一个叫开天辟地的一个人,他是把他其实利用了更多的,文学上的一些成果,包括一些文艺片、实验电影的一些成果,他能够化到自己的影像里面来。


谭飞:你说得特别对。


汪海林:你比如说像结构上来讲,像《罗拉快跑》当时很轰动,其实《罗拉快跑》作为一个结构主义的影片来讲,它也不是开创性的,之前也有,在文学上的这种探索更早、更多,那文学上叙事的,这个叙事角度的不断地切换,然后打破时空的,多线的叙事,复杂的结构的设计,文学上的探索,我认为是走在最前沿的,就是小说上,只是说诺兰他大量地吸收了这些成果。


谭飞:而且吸收完之后,能为自己所用,你还看不出痕迹,这个电影中也有他吸收的,新的例子就是说他,因为台词少嘛他就看了很多默片,大量地看默片,因为他要看默片他要知道,他们如果没有台词,他们怎么推动的,所以你里面看到,有些人他其实不说话,但是你知道他发生了什么。


汪海林:是的是的。


谭飞:这种学习能力、更新能力、迭代能力,真的值得中国的导演学习,真的值得学习。


汪海林:我们好多导演呢,包括编剧、包括我们自己,比如说看片子就看片子,你如何学习,看书就看书,如何学习,再一个尤其是我们的导演,要多读书、也要多看戏剧,你看诺兰大量的创作里面,我觉得有很多是实验戏剧、先锋戏剧带给他的一些灵感。


谭飞:但是一个很奇怪的事,你看今天是9月2号我们谈的,我翻朋友圈和微博,好像几乎没有中国的什么导演在谈这个电影,难道是觉得不好或者说觉得,离我们太远了我都不想谈,我觉得这个心态也蛮奇怪的,我原来想的是说,导演们是不是每天,这两天应该都去看一看,这是至少应该的吧?


汪海林:所以我就暂时说这个问题就是说,我认为诺兰的创作的风格和他的手法,是我们未来发展的方向,就是商业电影发展的方向。


谭飞:也是中国电影可以借鉴的一个方向。


汪海林:就是你可能一时达不到、一时做不到,但是要很清楚它是方向的,它是目标的。


谭飞:所以导演们少喝点酒,少去唱唱歌,少跟女演员吃饭。


汪海林:对。


谭飞:看看电影去。


汪海林:看看《四味毒叔》。

 

 

 - End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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