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壤的天际线越建越高
图源：网络
由于太隐秘，除了金氏家族，人们很难想到其他能够代表朝鲜的“国脸”。2011年12月19日，因为播报金正日死讯，李春姬在中国一炮而红。视频中，她身穿黑衣，声音颤抖，好像随时都能飙出眼泪。除了撕心裂肺，攻击“敌人”时，她立刻换上“咆哮嗓”，让人听了直呼闻风丧胆。可以火冒三丈，可以柔情似水，不少中国网友称赞她“三观性感”、“主持功力深厚”。随着“特金会”全球放送，李春姬更是闻名世界。由于总穿着粉红色传统服装播报，一些西方媒体甚至赋予了她“粉红佳人”的称号。澳洲主持人恶搞李春姬的主持风格
图源：the Feed
在过去，这种慷慨激昂的播报方式确实比较符合朝鲜国情——对内可以增加国民凝聚力；对外则展示了国家的底气和政权的稳定。2018年底，李春姬宣布退休，取代她的是一群年轻姑娘。她们不仅更加漂亮，看起来也更加友好。有学者发现，从那时起，朝鲜的宣传，尤其是对外宣传策略，踏上了与之前完全不同的发展轨迹。除了主持人，朝鲜也摒弃了朝中社和官方网站等“古早”的外宣渠道，积极进驻YouTube、推特等社交平台。如果想感受一下它的画风，可以移步至微博账号“New DPRK”。置顶的是一个名为“平壤小朋友李秀珍带你看朝鲜深秋……”的视频。片头看起来很有格调，金属质感的logo上，高光从左扫到右，颇有好莱坞大厂风采。随后画风一变，李秀珍小朋友出现在一个调色盘形状的背景中，画面上飞着4只蜻蜓，配色构图颇具“老年表情包”风采。她对镜头说道，“这次的作业是画秋季，但我不知道怎么画，所以就让妈妈拍给了我。”蜻蜓的翅膀还可以上下扇动
图源：微博@New DPRK
画面切到平壤秋景，配上优美的音乐，确实很美。快到视频结尾，出现了一段李秀珍和妈妈的对话。妈妈：这片土地上的秋季就是这么漂亮，你生长的平壤不仅秋季，春、夏、冬都漂亮。妈妈：妈妈最喜欢这片土地上的四季，那是因为有温暖的太阳照着这片土地。李秀珍：虽然我还不完全明白妈妈的意思，但这一点我明白，温暖的太阳就是热爱我国全体人民的敬爱的慈父金正恩。B站和微博并不是朝鲜计划覆盖的全部，他们的目标是向全世界展现一个真实、没有偏见的朝鲜。起因、经过、结果、主题升华，是小时候的味道
图源：微博@New DPRK
在西方互联网，最火的朝鲜YouTube频道大概是 “Echo of truth”。账号头像是一个短发、带黑框眼镜的年轻女孩儿，名叫恩雅。截至11月底，该频道已经拥有4.45万粉丝。浏览视频列表，可以看到内容大致分为几个系列：恩雅主持的“平壤你好吗？”和“恩雅的平壤旅游”栏目.一个朝鲜语系列叫“我的平壤生活”，主持人是名长相甜美的朝鲜女子，内容形式以新闻播报和街头采访为主；还有一个俄语系列叫“J 故事”，主持人是金慧，内容则更偏文艺，包括诗歌和散文。说俄语的金慧，眉宇间有种苏联文学般的忧伤
图源：视频截图
大概因为能说一口流利英语，看得出来，恩雅是这个频道主推的“一姐”。题材方面，除了2个视频在秀“军事肌肉”，其他大多是向观众展现朝鲜人的日常生活。1月11发布的视频中，恩雅身穿运动装沿着大同江跑步。“今天，我要向大家展示朝鲜人空闲时都做什么，怎么样？”她对镜头说道，“对于我们来说，最流行的休闲方式就是运动……像篮球、排球、乒乓球之类的。”4月12日的视频中，恩雅带观众来到平壤一家超市，货架满满当当，顾客正在热火朝天地选购。视频发布前，有西方媒体报道，新冠疫情在朝鲜引发了民众囤货并造成物资短缺。“如你所见，商品和食品十分充足，可以满足民众需求。”她从超市工作人员那里得知，目前卖得最火的是厕纸、消毒剂和调味料，它们都是朝鲜自产的，不用担心供应短缺。最新一期视频中，恩雅来到平壤乡下，参观正在丰收的农田。今年夏天，朝鲜遭受台风侵袭，她不仅去到村民家中询问灾情对农业造成的影响，还亲自下田体验收割农作物。朝鲜外宣并不是一帆风顺。近几年，谷歌就关闭了数个宣传朝鲜的YouTube频道。2016年，美国政府将朝鲜宣传部门拉入黑名单。今年8月，恩雅的推特账号@coldnoodlefan就因“异常活动”被打上“暂时受限”标签。不久后，更是被直接删除。一些媒体指出，这些推特和YouTube账号与朝鲜官方有关。“虽然不能说它们是由朝鲜政府运营的，但这背后肯定有来自官方的支持。”美国政府前朝鲜问题顾问李明永对NPR分析。看恩雅一本正经地解释为什么自己爱吃这个黄油饼干，感觉很奇妙
图源：视频截图
过去20年来，朝鲜一直尝试用传统媒体改变西方对自己的认知，这次在国外社交网络启用恩雅和其他女孩，是一次革新尝试。“他们目标很明确，就是为了摆脱掉贫穷、独裁、不自由的标签。”李明永说。要说效果，浏览评论区，大多数网友给出了正面评价——毕竟任何国家都有展示自己的自由。“我很吃惊你竟然没有关闭评论或者不喜欢的按钮，无论如何，很赞的视频！”
但也有一些质疑声。有网友“明知故问”，说为什么恩雅不带大家去平壤外看看？一些视频中，观众可以看到整栋楼被马赛克抹去，超市里一些价签被P掉。更让西方观众感到“不适的”，大概是那套朝鲜外宣特有的话语体系。马赛克大楼
图源：视频截图
比如那期在大同江畔跑步的节目，恩雅解释，“多亏尊敬的元帅，我们才有如此高涨的运动热情。他曾亲自指示人们多做锻炼。”在解释朝鲜为什么新冠肺炎“零确诊”时，她说，“我们尊敬的最高领袖在最开始就预见了一切，在其他人犹豫时，就采取了超过任何人想象的果断的措施。”李明永认为，尽管有些观众可能觉得无语，但这些账号成功吸引来了不少关注，尤其是韩国的年轻人。听腻了人权、核武等老问题后，韩国年轻人相信能从这些视频中更全面地了解朝鲜。
学界早就达成共识：外宣很重要！
一个国家外宣做得好，软实力就会大大提高，这意味着其他国家会认同其价值观，愿意追随它的发展轨迹，从而可以比较轻易达到自己想要的政治目的。
朝鲜宣传策略改革，一定程度上是被逼的。过去几十年里，朝中社以及一系列政府官方网站是该国外宣的主要渠道和平台，但由于内容缺乏吸引力，只能得到一小拨国外学者、分析师和新闻媒体的关注。
朝鲜中央通讯社Log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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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己的内容打不出去，外面的信息不断涌入，也是朝鲜加速宣传变革的原因之一。
早在1963年朴正熙时期，朝韩边境就开始用“大喇叭”互相喊话、播放“心理战”节目。根据资料，10多处扩音喇叭如果“火力全开”，声音可以在夜间传播至24公里外。
2018年签署《板门店宣言》后，大喇叭被拆除
图源：网络
近些年，除了“新闻报道”、“韩国成就”和“朝鲜真相”等内容，韩方“大喇叭”还播放大量广播剧、男团女团的热门单曲。相比之下，朝鲜能“还击”的内容乏善可陈。
随着商业活动逐渐活跃，越来越多外国音像制品，比如韩国的电视剧也被走私进朝鲜。宣传攻势中一直处于“挨打”状态，朝鲜决心做出反抗。
根据《纽约时报》报道，去年12月，新一代官员李一焕被金正恩任命为朝鲜宣传动员部部长，是个里程碑。从那时起，李一焕提出了“专门为外国定制节目”的概念。不少专家认为，New DPRK和恩雅的YouTube账号就是这个计划中的一部分。
内宣也有变化。今年年初，金正恩要求宣传部门停止“神话”自己，并生产“不侮辱民众智障”的内容。
2018年6月，通勤者在地铁站阅读朝鲜报纸，头版是讲金正恩和特朗普在新加坡的会晤
图源：法新社
宣传策略背后，确实反映着朝鲜更深层的变化。
有过留学经历，金正恩的领导风格与其父辈不同。他刚上任后，朝鲜就出现了穿着迷你裙、弹奏电吉他的“牡丹峰女团”，国内娱乐和新闻播报都变得更加丰富精彩。去年元旦，金正恩更是脱下中山装，身穿西服在一个皮质沙发上发表新年致辞，状态十分放松。
一场演出中，舞台左下角疑似出现了米奇和米妮
图源：美联社
经济上，金正恩也鼓励更多的商业活动和培育一个新兴的中产阶级群体。他不断强调提升人们生活标准的重要性，并推动工厂生产人们真心想买的商品。平壤市容也越来越宏伟，尽管有“败絮其中”的质疑，但天际线确实越来越高。
未来科学家大厦
图源：欧洲新闻图片社
目前，恩雅的YouTube频道还在持续更新，一位网友留言道，“好好珍惜吧，说不定哪天又被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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