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百四十多年，中国人跌宕的赴美留学史

从第一批官派留学生至今，中国留学事业已经历时148年。

从1872年的第一批官派“留美幼童”，到再度开启官派的“庚子留学生”，建国前的这段飘摇岁月里，留学生有着怎样的经历和成就？

1978年的一通越洋电话，留美又成为新的热潮，自费留学的开放，到现代留学事业繁盛，这期间又有怎样的故事？

今年，疫情打破了步履匆匆的留学生原本的计划，留学生们面对着新的困局，也在书写着新的故事，开启新的历史。

被历史洪流裹挟的“留美幼童”

中国赴美留学史上，有一个必不能被遗忘的人。

容闳，他是中国近代史上第一位留美学生，中国第一位耶鲁大学的毕业生，他一生都活跃在晚清时代的前沿，后人称其为“中国留学生之父”。

1971年，正值洋务运动时期，在容闳的建议下，曾国藩、李鸿章等人联名上奏：“挑选聪颖幼童赴美国书院，学习军政、船政、步算、制造诸学”。

尔后清廷的选拔要求为：年级不超16岁，要出生清白人家，聪敏且样貌英俊。

但当时仍尊崇四书五经和科举（1905年废除），首批的30名学生竟然未能招满。

不得已之下容闳回到广东，在香港和老家香山动员亲友，首批以广东籍为主的留美幼童终于招齐。

幼童们当“学习技艺，回来之日听从差遣”，且“倘有疾病，生日各安天命。”

从1872年至1875年，清政府先后选派了120名少年（10-16岁），分四批赴美留学，其中有84人来自广东，留学计划长达15年。

首批留美幼童合影

这些幼童在往后的岁月里都被习惯性的称为“留美幼童”。

但既定的15年留学计划却提早结束了。

少年们接受着美国的教育，渐渐追求起民主、自由，对四书五经和封建礼教不再感兴趣，有些幼童转信基督教，文化的冲突让清政府十分担忧，幼童可能会被全盘西化。

故此光绪七年（1881年9月6日），清政府下令召回全部留学生，原定15年留学计划半路夭折。

这批幼童回国后因为穿衣打扮、饮食习惯等都和时人有差，遭到了嘲讽和歧视，也没被国内的美国人彻底接纳。

虽然这批幼童处境艰难，亦只有詹天佑和欧阳赓在耶鲁大学完成了学业，但幼童们回国后分散到政届、军事、实业和知识届等多个领域，成就卓著，成为中华复兴的一股中坚力量。

幼童中，有后来成为中国铁路之父的詹天佑、中国第一批矿业工程师邝荣光、中华民国第一内阁总理唐绍仪、清华大学创始人和第一任校长唐国安、北洋交通总长梁敦彦、北洋大学校长蔡绍基、香港华人社会领袖周寿臣，还有在中法海战中英勇牺牲的杨兆楠、薛有福......

《詹天佑给诺索布夫人的信（1906年）》

直到1965年最后一位留美幼童邝荣光先生辞世，历经晚清跌宕和近代荣辱兴衰的中国第一批官派留学生从此退出舞台。

他们是荒原的探路人和惊涛之上的首航者，历经百年兴衰故事，虽走下舞台，历史却永远记住了他们的名字。

再兴留学美国 名曰庚款留学生

1900年，八国联军侵华，攻占北京，慈禧太后弃都而逃。

1901年，李鸿章被迫签定《辛丑条约》，向14国赔付白银四亿五千万两，分39年付清，这就是历史上的“庚子赔款”。

巨额的赔款让本就摇摇欲坠的清政府苦不堪言，一名当年的“留美幼童”，即20世纪初担任驻美公使的梁诚，成功说服美国政府于1908年退还部分庚子赔款。

但美方要求，从1909年到1937年，逐年用退还的庚子赔款资助中国办学和资助中国学生赴美留学，这就是“庚款留学生”的由来。

与此同时，各地方政府和各部门也积极筹集资金向美派遣留学生，加上自费留学，一时间留美学生规模剧增。

“据统计，1911年中国留美学生为650余人。”在当时许多青年眼里，美国科学发达，国力强盛，是中国学习的样板。

1911年，清政府同意游美学务处的提议，成立了清华学堂，专事留美学童的出国前的培训。至1929年改名清华大学，期间共选派留美学生1279人。

在清华大学校内，2001年被列为全国重点文物保护单位

庚款留学计划前后资助了大约两千名中国学生赴美留学，他们中间有后来成长为“两岸清华校长”的梅贻琦、任北大校长，同时也是新文化运动领袖的胡适、浙大校长竺可桢、清华国学院四导师之一的赵元任、哲学家金岳霖，有三位家喻户晓且为中华民族做出巨大贡献的科学家，钱学森、杨振宁、邓稼先等人。

再次开放的大门 新兴的留学热潮 

20世纪60年代后期至70年代中后期，我国留学教育几乎停滞。

1978年7月某天凌晨3时许，白宫的电话骤然响起，总统吉米•卡特从睡梦中被叫醒。

他被问到，邓小平想知道能不能送中国学生到美国留学？

“当然可以。”

“他问能不能派5000人。”

“你告诉邓小平，他可以派10万人。”

就这样，特殊历史时期的中国再次打开国门。

1978年12月26日，52名中国人从北京出发，辗转巴黎，抵达纽约，这52人是改革开放后中国派出的首批赴美留学人员，也被称为“首航学者”。

1978年12月底，国务院副总理方毅在人民大会堂为首批52名赴美留学生送行

作为52人中的领队，柳百成在曾经停止教学的日子里被打发到铸造车间劳动。他白天扛沙子，晚上坚持阅读英文专业书籍，光笔记就有一尺多厚。

开始第一批留学生选拔时，他已经45岁。1981年初，柳百成回国，后被评为中国工程院院士。

52名“首航学者”名单及回国后职务

改革开放，中美建交，这是个新旧交替、充满机遇，多元文化和思想碰撞的时期。

1984年，国务院出台了《关于自费出国留学的暂行规定》，打开了自费出国留学的大门。

但从历史文件中可以窥见，当时还是有诸多限制，如“资格审核”和“收取高等教育培养费 ”。

“据统计，到1989年底，我国共派出出国留学人员9.6万人，其中自费出国留学2.3万人”，自费留学占比仅为23.95%。

1992年“支持留学、鼓励回国、来去自由”成为我国留学教育工作和留学人员归国工作的指导思想。

1993年首次以中共中央文件的形式确立了“支持留学、鼓励回国、来去自由”的出国留学政策。

1992-1993年期间留学政策文件的出台，是后期留学教育事业开放壮大的关键转折点。

在这期间出国留学的吴鹰，在十年后做出了闻名一时的“小灵通”，张朝阳成了搜狐的掌门人，徐小平是新东方的联合创始人，金立群在后来成为第一任行长......

图 / 张朝阳

曾经在异国辛苦奔波的他们，回国后在政界、学界和商界崭露头角，开辟新的一方天地。

时代在转瞬间，将灯光打向这些首航者们。

2001年中国加入世贸组织，中国开放的大门越来越大。

2003年以来，新的留学潮呈现出一些规律性的特征：经济水平提高带来的留学规模大增、自费留学成为主流、留学低龄化成为趋势。

相较于本科留学生，中国在美国就读中小学的留学生人数增长迅猛，2016年一度达到34578人，占在美就读的国际中小学生总数的52%。

图 / 美国加尔塞斯纪念中学学生

在当下，留学潮滚滚洪流中，中国已悄然成为全球最大的留学生输出国之一。

上个月美国移民海关执法局（ICE）公布的报告中，2019年美国共有474497名中国留学生，是美国大学最主要的生源地。

时代的车轮滚滚向前，跌宕起伏中留学生们仍在继续书写历史。从清朝第一批官派的留美幼童开始，不变的是数万个像他们当年那样奋力向前的人。

最后，下面这段话送给所有的留学生们：

“此去西洋，深知中国自强之计，舍此无所他求。背负国家之未来，取尽洋人之科学。赴七万里长途，别祖国父母之邦，奋然无悔！”

参考内容：

利尔·莱博维茨，《幸运儿：晚清留美幼童的故事》

徐国琦，《中国人与美国人：一部共有的历史》

裴毅然，《20世纪初的两次留学大潮》

嵇立群，《晚清三次留学潮始末》

李喜所，《中国近现代史上的三次留学大潮》

李所喜，《中国留学生的发展历程及其与现代化进程的关系》

苗丹国、程希，《1949-2009:中国留学政策的发展、现状与趋势》

张俊、莫岳云，《论新中国成立以来我国留学归国政策的历史演进》

注：上文图片来源于网络，版权归原作者所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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