疫情后续社会心态发展趋势及应对
疫情后续社会心态发展趋势及应对
张登浩 冯嘉溪 邵蕾
中国人民大学心理学系
01
当前疫情下的社会心态
社会心态是人们对自身及社会所持有的态度。当前疫情下,社会心态的总体特点表现为:对于取得抗击新型冠状肺炎疫情的胜利充满信心,但消极情绪整体偏高。
我们通过微信朋友圈招募被试对人们目前的状态进行了网络调查。此次调查共涉及702名非一线医护和工作人员。其中男性193人,女性509人;年龄最小者13岁,最大者70岁,平均年龄31.34岁,标准差为9.39;初中以下学历者15人,高中/中专/职高学历者29人,大专/高职学历35人,本科学历者446人,硕士及以上学历者177人;被试来自全国29个省/直辖市/自治区,其中北京126人,广东88人,江苏81人,上海51人,山东和陕西各50人,河北30人,其余各省/直辖市/自治区总计226人。
从图1来看,绝大多数群众对于新型冠状病毒肺炎被治愈的可能性持乐观态度,认为比较可能和完全可能治愈的比例占到75.93%。从图2来看,70.37%的人认为此次新型冠状病毒肺炎疫情会在2~3个月以内结束。因此,整体来看,人们对于战胜此次疫情充满信心。
图1 人们对感染新冠状肺炎后被治愈的可能性的估计
图2 人们对此次肺炎疫情结束时间的估计
采用积极—消极情绪量表对疫情下人们的情绪状态进行了调查。该量表为采用5点计分的李克特量表,共涉及到20个情绪词,可以分为两个维度,即积极情绪和消极情绪。图3给出了被调查者在20个情绪词上的平均得分。其中感兴趣的、兴奋的、坚强的、热情的、自豪的、敏捷的、振奋的、坚定的、专注的以及活泼的等共10项,属于积极情绪词,而苦恼的、心烦的、内疚的、恐惧的、恶意的、易怒的、羞愧的、紧张的、心神不安的和害怕的等共10项,属于消极情绪词。
图3 疫情期间人们的情绪状态
以往的研究表明,一般情况下积极情绪的平均数为33.3,标准差为7.2;消极情绪的平均数为17.4,标准差为6.2。根据我们的调查,当前人们的消极情绪的平均分为24.24,标准差6.55;积极情绪的平均分为30.42,标准差6.46(见图4)。因此,积极情绪略低于平均数,消极情绪显著高于平均数。
图4 疫情期间人们的积极-—消极情绪状态
具体来看,心烦的(2.90)、紧张的(2.86)、苦恼的(2.81)、心神不安的(2.59)、恐惧的(2.53)、害怕的(2.51)、易怒的(2.45)等消极情绪偏高(见图5),反映了人们在当前疫情下的恐慌和无助的状态;坚强的(3.48)、坚定的(3.36)、感兴趣的(3.36)、专注的(3.12)等积极情绪较高(见图6),坚强和坚定在情绪方面反映了人们对于战胜疫情的信心。
图5 疫情期间人们的消极情绪状态
图6 疫情期间人们的积极情绪状态
因此,目前疫情下人们尽管对于疫情防控取得胜利充满信心,但情绪整体依然比较消极。
02
当前疫情下社会心态的发展趋势
社会心态作为一种态度包括认知、情感和行为倾向三种成份,其中情感成分是其中的关键,不仅会影响行为倾向性,而且也会对认知或观念产生影响。尽管人们目前对于疫情防控取得胜利充满信心,但消极情绪的累积会导致个体间矛盾和冲突增加;群际对立加剧;抗击疫情的集体效能感动摇等三方面的趋势。
第一,个体间矛盾和冲突增加。
消极情绪对个体的心理与行为会产生一系列的影响,一般攻击模型以及修订的挫折-攻击理论都认为消极情绪是个体出现攻击行为的直接原因。当前一些家庭中夫妻之间、亲子之间出现越来越多的矛盾和冲突,与个体消极情绪的累积具有重要的关系。同时一些居民与社区疫情防控工作人员之间的冲突,在一定程度上也是居民消极情绪的累积爆发。
第二,群际对立加剧。
群际情绪是个体在对某一社会群体认同的基础上,所产生的对内群体和外群体的情绪体验。对于处在疫情中的人们而言,由于对自身所处群体的认同以及在此基础上所产生的看待肺炎疫情的方式不同,从而出现了不同的群际情绪,比如当前对于湖北人、武汉人的污名化,对于外地返回人员的厌恶和排斥等。据报道,有些外地返回人员担心被别人排斥而刻意隐瞒自己来自或经过重点疫区的经历,这样的做法无疑会给当前的疫情防控带来巨大隐患和危害。
首先,群际情绪不同于个人情绪,群际情绪弥散于群体之中,会使个体更多从群体身份而不是个人层面思考问题,导致群际情绪更容易走向极端。其次,群际情绪基于群际认知,又反过来影响群际认知。因此,负性的群际情绪会导致更为负性的认知评价,并形成恶性循环,不利于团结一致抗击疫情。群际情绪的研究也发现,群际愤怒会增加人们攻击、伤害外群体的欲望。随着疫情的发展,消极情绪的累积必然需要寻求发泄的出口,而被污名化或者被认为应该对此次疫情负责的人群会成为群际情绪发泄的对象,加剧群体之间的对立,造成更多的社会矛盾。
第三,疫情持续会动摇人们抗疫的集体效能感。
尽管当前大多数人对于战胜疫情还充满信心,但随着疫情的持续,会逐步动摇人们抗击疫情的集体效能感。集体效能感是人们对于团体能力的判断或对于团体能够顺利完成即将到来的工作的能力的评价。对于抗击疫情前景的判断和评价,反映了人们抗疫的集体效能感。疫情防控是一场人民战争、总体战、阻击战,需要全体中国人的积极参与,群众发动不起来,没有较高的抗疫的集体效能感,打一场人民战争是不可能的。
尽管集体效能感与个体的自我效能感有关,但并不等同,特别是对于在团体中处于不同角色和发挥不同功能的个体而言,具有明显的差异。同时集体效能感与团体的特点密切相关,比如团体构成如何、团体成员能力和知识搭配得如何、团体领导得如何、成员间的相互作用怎样等等。
首先,当前疫情还在进一步发展之中,人们所期待的拐点迟迟没有到来,这对于人们的耐心和信心是一个严峻的挑战。其次,现代社会是一个分工的社会,个体之间的相互依赖性削弱了个体对于团体能力的评价,特别是在某些个体不遵守抗击疫情的要求,不戴口罩,不减少外出,一些地方或社区的防控措施不足等。最近在一些地区降低疫情响应等级的情况下,出现某些景区人员扎堆聚集的现象。这些情况在让人们产生愤怒等负性情绪的同时,会进一步加强其无助感和无力感。再次,在自媒体和网络快速发展的当下,不同的信息和观念的快速传播,使得人们的观念会进一步多元化,整合统一的难度加大;另外,群际情绪的对立使得群际之间的矛盾增加,更不容易形成合力。最后,部门利益、地方利益、群体利益等获取小集团利益的要求,使得整个国家形成强大合力的难度增加。所有这些因素的叠加使得随着疫情的发展,会降低人们面对疫情的集体效能感,感觉获得抗击疫情的胜利越来越困难。
03
应对建议
面对积极情绪减少,消极情绪进一步累积,抗击疫情的集体效能感可能下降的情况,应尽快采取措施加以应对。
从政府层面来看,第一,加大救治力度,进一步降低病死率。紧张不安等消极情绪源自于此次肺炎病毒的强传染性和无有效治疗手段,因此当前最为重要的还在于不断优化诊疗方案,加强救治力度。病死率的降低会极大缓解人们的恐慌情绪。第二,科学判断,明确疫情的发展阶段,增强民众预期。信心来源于对未来的可预期性。尽管新型冠状病毒是一种新的病毒,但需要组织科学家、医疗专家等根据以往相关疾病的发展规律尽快做出对疫情发展阶段的判断和评价,引导群众正确理性看待疫情,增强群众对于疫情防控的可预见性,增加防控疫情的信心。第三,严厉问责疫情防控不力的各级政府工作人员,增强政府公信力,增强群众抗疫信心。最近武汉当地的人事变动和问责新闻多次登上热搜,反映了人们对于取得疫情斗争胜利的迫切心情,而众多的留言都是对于人事调整和问责的支持以及对于取得疫情斗争胜利的信心。第四,调动各级各类心理服务力量进行心理干预。疫情对个体心理的影响在当下及疫情结束之后会持续较长一段时间,应充分调动高校心理咨询中心、心理学院系、医院心理科或精神科、社区心理服务机构、社会心理咨询机构等多方面能够从事心理咨询和治疗的专业人士,通过电话、网络等非面对面线下接触的方式,提供各种心理服务,进行心理干预,维护个体心理健康,促进社会和谐。
从个体层面来看,首先,积极调整认知。没有哪个春天不会到来,没有哪个冬天不会远去,我们欣喜地看到连日来多个省份已经出现了确诊病例的零增长。相信疫情终将过去。其次,积极面对,变危机为机会。疫情已然是不可改变的事实,与其抱怨,不如接纳,唯有接纳才能真正地去面对。宅在家里的日子可以让我们静下心来理性地思考,理性地面对这次疫情,理性地在这次疫情中成长。再次,寻找生活中的快乐。疫情限制了我们的行动,带给了我们不幸和恐慌,但与此同时也让我们有更多的时间陪伴在家人的身边,有更多的时间读书和学习,有更多的时间捡拾起自己遗忘许久的兴趣。一点点的快乐也许就会帮助我们驱散漫天的阴霾。最后,寻求专业人士的帮助。如果我们尝试了各种自助的方法都无法有效缓解自己的负面情绪,感到自己实在无力应对,甚至严重到影响饮食、睡眠时,需要及时寻求专业人士的帮助,例如,关注心理咨询相关的公众号及电视栏目、拨打心理援助热线电话、联系专业的心理治疗师或精神科医生。很多人对于心理问题十分避讳,不愿寻求帮助,这种情况很常见但并不正确,身体出现问题时需要看医生,心理出现问题时也同样需要看医生,我们不能忽视,更不必感到羞耻,积极求助恰恰是一种负责任、关爱自己、勇于面对问题的表现。
文字/张登浩 冯嘉溪 邵蕾
图片/网络
设计/李琛
出品/心理学系新媒体中心
中国人民大学心理学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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