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疫情防控不能松劲的心理科学依据

RUCPSY 中国人民大学心理学系 2022-05-12

疫情防控不能松劲的心理科学依据

中国人民大学心理学系 韦庆旺



随着新增确诊病例数和新增死亡人数的显著下降,尤其是新增确诊降到两位数和个位数,多半地区持续出现零新增,以及新增治愈数的大幅增加和现存确诊病例总数开始较大减少,很多人似乎已经在心理上松劲下来,不少调研报告也发现人们对国内疫情的关注在下降,对复工复产和经济建设的关注在提升。此时,中央和很多地方政府对超市和饭店等公共场所的人群聚集做出提醒和警示,尤其湖北和北京,防控措施的执行甚至比以前还要严格。

对此,很多人很难理解,但这样的举措是有道理的。这里面除了疫情本身的不确定性因素,也有心理的因素。

新冠肺炎是一种灾难。人们对灾害的知觉存在几个心理规律:

1. 危机效应(crisis effect)。危机效应是指灾难发生期间及刚刚发生之后,人们对它的意识和关注最强,但接下来会迅速变弱。尤其是下一场灾难到来之前,这种意识和关注早就消散了。俗语说的好,好了伤疤忘了疼。对于那些常年居住在反复发生自然灾害地区的人来说,对危机效应的体会一定很深。对于新冠肺炎疫情来说,也有类似的特点。即使人们经历了非典,当时十分恐慌,但事情过去之后,当同属于冠状类病毒引发的新冠肺炎发生的初期,人们的防卫意识远远落后于它的实际危害。同样,这两天我们也可以看到,大家先是对国内的疫情出现松劲心理,然后在国际疫情大爆发之后,又在短暂的时间关注迅速变强,似乎在演绎着新一轮的危机效应。

政府和政策的组织,以及以往经历灾难沉淀下来的文化经验,正是对冲群体自发的危机效应的有力机制。当人们由于危机效应而出现过早的警戒放松的时候,通过自上而下的严格控制措施,尤其是正式的规章,甚至法律,以及对违背的惩罚,来让人们把较高水平的警戒再维持一段时间。把时空拉长放广一些,人类也正是在反复遭遇灾难的过程中,不断建立和完善危机干预策略和体制的。然而,在总体上,正如比尔盖茨所担心的,与其他科技的发达和社会复杂度和不确定性的增加相比,人类对传染病的防御意识和体系,是相对比较弱的,实在堪忧。这也许是人类整体上的危机效应在起作用吧。

2. 堤防效应(levee effect)。堤防效应是指人们一旦采取了一些预防灾难的措施,就会认为这些措施足以应对灾难,不会有什么危险了。堤防效应来源于对堤防的比喻。堤防是用来确保洪水远离生活区的。当堤防建好后,人们就会在昔日危险的洪水流域修建房屋、工厂等。不幸的是,堤防是针对洪水有计划地修建的,而计划往往是不准确的。我们看到,很多电影灾难大片,都体现了这一点。当一个新的人类不熟悉的灾难来临时,人们依着先前经验建立起来的防卫措施被认为万无一失,但事实证明不堪一击;然后出现少数卓有见识的科学家和专业人士,对身边的亲朋好友、政府和大众发出与灾难级别强度更匹配的警示和防卫建议。

对于新冠肺炎来说,我们的防护和防控,回头来看,也表现出随着认识不断增加,而防控不断升级的过程。这给我们一个启示,在一定的程度上,除了明显明确的失职失责,我们应该对由于在早期疫情认识不够深刻(当然要排除不认真不负责),而产生的各种措施不足和人性脆弱,报以一定的宽容。这种宽容心态并不妨碍我们对抗疫一线逆行者们的奉献和牺牲给予极高的尊敬和感恩,也不妨碍我们对政府、科学家、社区工作人员,以及各行各业在应对疫情过程中,不得不付出沉重代价的“学习”、“成长”和“进化”而理解和鼓舞。惟其如此,才能理解:不因为看到大有转机而产生松劲心理,也是对所有人已经付出努力的一种担当。

3. 适应(adaptation)。“久入芝兰之室而不闻其香,久入鲍鱼之肆而不闻其臭”。就像习惯气味和噪声一样,人们也会适应灾难的威胁。我们会因为经常听说一些灾难事件以致不再感到害怕。很多居住在灾难多发地区人们的反应证实了这一点。例如,唐山人和四川人对地震似乎比其他地区要更淡定一些。对于新冠肺炎疫情来说,我们偶尔也看到疫情中后期身处疫情重灾区的武汉人在公众场所群集的新闻,虽然满足迫切的实际生活需求可能是他们聚集非常重要的原因。疫情期间的多个社会心态调查也都发现了这一点,随着疫情的持续,人们的害怕有减弱的趋势。

在灾难中,适应的一个结果可能是麻木。每天都看到很多疫情发布的数据,时间久了,甚至会觉得新增病例上百是很小的数字。我们可能忘了,在最早期的疫情地图上,我们曾经为又多一个地区变红(出现病例)而伤心,为一个地区又增加几个病例而揪心,为全国增加一两个死亡病例而痛悼。正像北野武的电影台词,“灾难并不是死了两万人这样一件事,而是死了一个人这件事,发生了两万次”。如果对疫情数字有这样的认识和体验,也会对目前继续保持严格的防控措施有更多的理解和支持吧!

虽然人们的一些反应(尤其是爆发的反向行为,如隔离解除后的聚集拥挤)看似松劲,但这些松劲是人们在特殊时期的长期应激状态下刚刚释放出来的,并不是低唤醒的理性情绪,而是心理剥夺感解除后产生的高唤起宣泄情绪。

有时候,坚持不一定需要坚强,而是需要真正的平静和放松,需要内心深处的柔软,需要在心底里浮现一些承认人类的软弱和无助的伤心。正像梁漱溟所表达的,正是悲悯之情,实则蕴含着强大的力量。

本文作者:韦庆旺,中国人民大学国家发展与战略研究院研究员,中国人民大学心理学系副教授,E-mail: weiqingwang@ruc.edu.cn

文字/韦庆旺

设计/李琛

图片/网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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