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起冻龄女神，我更想赞美另一些女人脸上的皱纹
对漫天的祛皱整形广告，追捧“冻龄女神”的媒体，我一直心存抵触，但不知不觉地，女性年龄恐慌、过于强调年轻/老化特征的女性审美视角，竟也植入了我的思维。第一次发现自己笑起来有法令纹的时候，我的第一反应是一慌；面对老年人，我也好像不如像面对年轻人一样，会自然而然地去欣赏对方的美。
今天给大家分享一篇文章，它很好地诠释了女性，和男性一样，随着年龄的增长，自然拥有的皱纹，本来也可以是很美、很有魅力的面部特征；而自然的样子，也可以比打了许多针维持起来的光滑的脸，更让我们自信、自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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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周末那期《我就是演员》，让我印象最深的是徐峥的一句话。他对刚表演完的惠英红说：“我觉得英红姐好美。”
我也觉得她好美，尽管她这次演的是个烧腊店老板娘，穿的是老式布衣，但还是会牢牢吸引住我的目光，另外两个戏份更重的年轻女演员都好像不存在了。
惠英红今年58岁，最近这几年在金像奖金马奖上大爆发，影后拿了一个又一个，随着演技一起被大家注意到的，是她现在的外形与气质。
那是有别于当今演艺圈主流的另一种女性美，可以看到岁月的痕迹，有明显的皱纹，但依然风姿绰约，甚至比没皱纹的年轻女星和消灭掉皱纹的冻龄女神更耀眼夺目。这种美常常只能在一些欧美女演员身上看得到。有人说，它很高级。
对此很多女性都表示过认同，部分gay也会欣赏，但这话从徐峥这么一个中年直男嘴里说出来，就很难得了。中国直男，太难欣赏上了年纪的女人的美。女人一旦有了皱纹，他们脱口而出的赞词就成了“优雅”、“高贵”或者“慈祥”，就是不会直接用“美”这个词。
而男人自己呢，标准就松多了，哪怕他们脸上褶子都能夹死蚊子，哪怕皮松了肉也垮了，只要稍微捯饬得干净精神点儿，再悠悠然讲几句人生感悟，依然能收获大把迷妹，被称为“帅大叔”。“叔圈101”不就是这么来的吗。
▲孙红雷张嘉译黄渤都有一众迷妹
可是为什么只有“叔圈101”，没有“姨圈101”？
答案大概是，有人气的大龄女演员太少，而且，即便有，她们也不乐意被叫做“姨”。
那我再问一句，为什么老男人被叫做“叔”就很坦然，老女人被叫做“姨”就是冒犯？为什么女人的“老”就如此难以被接受？
中国女人对老去、对皱纹的集体恐惧，应该和男性的苛刻目光呈正相关吧。否则怎么解释，她们一边表示欣赏惠英红的美，一边又无时无刻不密切关注着脸上的皱纹，用尽一切方法试图狙杀每一条皱纹的出现？
像惠英红这样，以漂亮潇洒的姿态自然老去的女明星，太少了。大家的目光更多簇拥着的，是那些永远不老、没有皱纹、生活在柔光和修图软件里的冻龄女神，是赵雅芝、周慧敏、许晴、俞飞鸿……
“冻龄女神”这个称号当然是一种赞美，它里面包含着对抵挡住时光腐蚀的奇迹的惊叹，以及对这些女人自我管理能力与毅力的敬佩。
对这些女明星，我可能也会佩服，却很难发出由衷的赞美。更多的，是某种心里的小疙瘩。
因为，我总是感受到一种自我剥削和压迫，一种让女性活在恐慌之中的压力，让她们要和自然规律顽抗到底。这好累啊，想想都累。而经过她们的示范作用，这种压力又进一步统摄了现实世界的大多数女人，让她们焦虑不安，对自己永远不满意。这简直可以算是一种暴政。
而且，这种费尽心机得来的美，有啥意思呢？美应该是洒脱的、自然的。它当然需要付出一定的努力，要打扮自己，要保养自己，但这种努力总得有个限度吧，超过一定限度，就只能适得其反，求美不得，反倒让自己变得可怕。
有多少所谓的冻龄女神，可以经得起不修图的近距离高像素观看？
她们不但年龄被冻住了，而且脸也被冻住了，冻僵了。和惠英红一起出现在《我就是演员》里的刘嘉玲，也是冻龄女神之一，她被cue上台表演了一段，看得出是想做复杂表情的，可效果就是不知道她在哭还是笑，似哭非哭似笑非笑。
她的脸就像一块光滑生硬的冰，看不出层次纹理，几乎是晕乎乎的反光。我好怀念曾经生动飞扬的她。
女明星有钱有条件打针，这当然不是错，也没什么好批判的。我只不过是替她们遗憾。如果放过自己，接受皱纹，说不定会进入另一个美的境界呢？
我想举另一个例子，张艾嘉。
如果说惠英红是“年轻时美，老了以后也很美”，张艾嘉就是“老了以后甚至比年轻时更美”。
艾嘉阿姨年轻时是美女，但不是顶级大美女，走的大概是知性路线。李翰祥导演的《金玉良缘红楼梦》里，林青霞演宝玉，张艾嘉演黛玉，她就明显被青霞的艳光压下去了，演得黛玉倒像个使唤丫头。
和巩皇合影，她也是立马黯淡下去，潘虹都比她有神采。
大概是转型当导演之后吧，她在我心里的地位就逆转了，成为我心中最美的女明星之一。
她足够另类。和别的女明星不同，她对自己的年龄好像没有过任何挣扎，该怎么样就怎么样。过了四十岁，她就导演一部《20 30 40》，让李心洁演20岁，刘若英演30岁，自己就演40岁的中年女人。每个人的故事都由自己写，她写的就是自己人到中年的感受。
别的中年女演员都要回避年龄，她偏偏要主动展现自己的年龄。脸上有了皱纹，就面对它，一边自嘲，一边随它去，自己在行动上依然可以任性洒脱。电影中张艾嘉演的Lily，跟出轨的丈夫离婚，然后开始新的生活。和任贤齐演的网球教练滚床单的时候，她不忘自嘲：心气还在，可身体不饶人，网球教练的激情如狼似虎，让她消受不住，只能在床上一脸扭曲地求饶。
2015年，年过六十的张艾嘉在贾樟柯导演的《山河故人》里，和九零后董子健上演了一段忘年恋。看到他们俩演吻戏，一些观众被吓到了，很多评论都说这场戏辣眼睛。
可是她说自己演的时候觉得很自然。那个女人身在异国他乡，一无所依，而董子健又是个欠缺亲情的孤独小孩，这两个孤独的人，为什么不能相互取暖？
她看似温婉，实则无比open，崇尚自由百无禁忌。年轻时她留学美国，曾经是个嬉皮士，把恋爱当成人生头等大事，回到台湾后，她一边当演员歌手，一边在幕后扶持了一大堆当时还没出头的文艺大师，罗大佑、李宗盛、杨德昌、侯孝贤……多少都受过她的提携。只有她才敢叫李宗盛“小李”。别的女明星都是靠男人捧，而她是反过来捧男人。
可比起年轻时，我更爱看她老了以后的样子。年轻的独立女性太多，酷阿姨却不多见。而且她早已过了刻意装样子扮酷的阶段，举止率性自然，温柔恬淡，那股酷劲儿从骨子里丝丝幽幽地透出来，更动人。
在许知远的节目《十三邀》里，她又轻松自嘲，“老了”。这种态度，反倒显得比那些对年纪无比敏感的女人更年轻。
因为洒脱，所以年轻。因为坦然，所以年轻。因为开放，所以年轻。
张艾嘉上世纪七十年代就出道了，和她同时期的所有女明星早就从舞台上消失了，只有她还留在台上，依然是行业的核心力量，还在提携像毕赣这样的年轻导演。这样的阿姨怎么可能不美，光气场就能把人镇住吧。
前不久张艾嘉在威尼斯电影节当评委，先是有大姐大扮相：
闭幕时是这样子，网站新闻标题是“张艾嘉不惧近拍露皱纹”：
露皱纹又怎么样，还是独属于张艾嘉的生动潇洒的美啊。
在张艾嘉的导演近作《相爱相亲》里，有位年纪更大的女演员，也很美。她就是演姥姥的吴彦姝。
和一辈子都在聚光灯下的张艾嘉不同，吴彦姝是晚年才进入大家视野的。多数人认识她应该都是通过《北京遇上西雅图2》，她是那部烂片最大的亮点。八十岁的她还能自带少女感，对老伴一副羞涩娇嗔的样子，却表现得极其自然，眼神里总有星星，纯真而高贵。
最动人的就是她和老伴在教堂补办婚礼那场戏，她望向老伴的眼睛里盈满泪水，透亮透亮的，看得人心都化了。
多么讽刺，现在好多十几岁的女孩子，反倒做不出这么纯真的表情了。
吴彦姝说她在生活中并不注重容貌保养，所以她脸上那些皱纹就是一个八十岁老妇所会拥有的，但这一点都不妨碍她表现少女感啊。她到现在都还喜欢布偶娃娃，有个娃娃名叫“小开心”，走哪儿都带着，甚至带到了台湾陪她一起做宣传。
美丽的阿姨和老奶奶其实还有很多，这里直接兜底，说出我的终极至尊名单吧。
秦怡。
作为女明星，同时作为一个母亲，秦怡一生坎坷。第一任丈夫对她家暴，第二任丈夫金焰又在中年时病倒，她在病床前照料了二十年，儿子又患有精神分裂症，她又照顾儿子几十年……就是这样一个女人，依然能一直保持着美丽。每个看到她年老照片的人，都会惊叹：年纪越大，她反倒越来越美了。每一条皱纹，每一丝白发，都美。
这才是真正的神。美神。
95岁，她还在《妖猫传》里客串了老宫女一角，演绎了那句名诗——“白头宫女在，闲坐说玄宗”。
你看，五十多岁的惠英红，六十多岁的张艾嘉，八十多岁的吴彦姝，九十多岁的秦怡，每一个年龄段，都可以有各自的美啊。看到她们，你还会为自己变老变丑而焦虑吗？变老和变丑还能划等号吗？
我知道还有一些女性朋友在顾虑什么。她们会觉得，老了虽然也可以很美，但这种美，和年轻女生的美，毕竟还是不一样啊。区别就在于，一个有“性”的吸引力，一个没有。
谢霆锋老爸谢贤七十多还能吸引二十多的小女友，美丽的老妇恐怕连同龄老头都吸引不了吧。
可事实果真如此吗？这很大程度上，恐怕只是大家脑子里的想当然，是又一种自我束缚和压迫。
我很喜欢一部美国电影叫《爱是妥协》，黛安·基顿和杰克·尼克尔森主演，两个都是老戏骨，这次演了一段黄昏恋。
故事一开始，老杰克就宣称自己只跟年轻辣妹交往，黛安呢，离婚多年后已经封闭了自己，对爱情根本不抱任何期待。
然后故事就神奇地展开了：杰克和黛安的女儿交往，不久之后，他发现自己爱上了女朋友的妈。
更神奇的是，除了老杰克爱她，照顾杰克的年轻医生也爱上了她……饰演医生的是大帅哥基努·里维斯！
是不是特别梦幻，梦幻得不真实？可我看电影的时候觉得一切都发生得很自然。黛安·基顿曾经是伍迪·艾伦的缪斯，是风靡美国的文艺气质美女，到老了，也只是添了皱纹而已，气质还在，身材还在，整个人依然在散发光芒，是迷人的啊。
我看好多偶像剧都愣没感觉，却被这俩老头老阿姨给搅得春心荡漾了，看霸气的老头为爱变得羞涩，看冷静的老阿姨为爱而暴风哭泣。最浪漫的地方是，俩人终于要上床爱爱之前，老阿姨戴着老花镜给老头量了回血压，老头问要不要避孕措施，老阿姨说不用因为已经停经了哈哈哈哈哈。
▲量了血压还因为眼睛老花看不清……
最后，老阿姨傲然放弃了基努·里维斯，和老头在一起了。
我喜欢看老年人的浪漫爱情片，希望电影界能多拍点儿这种。我也希望现实生活中的老年人还能继续恋爱。只要你相信自己还很美，心态放开，别人肯定也会发现的。
就算没人发现，那又怎样。就当男人们都瞎了眼。你们不能一辈子都活在男人的目光中啊！
END
本文经授权转载自公众号“肖浑”，有改动。作者经常会写一些很销魂的文章，带着“非主流”视角去分析影视作品、流行文化、明星艺人，比如他写《白蛇传》是跨性别恋爱，他说许鞍华是“失败者”，他用腐眼去看姜文，他反击“娘炮误国”的说法……
除此之外，他还过着一种我向往的生活——和他男友隐居在山里！如果你对他有xing趣的话可以关注他的公号：肖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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