换换口味：扯一点江湖历史旧闻、印尼市井八卦
本号开办，四月有余。文笔虽拙，却系原创。孤影青灯，辛勤码字，呕心沥血，实属不易，陆续发稿三四十篇，多长篇大论，且认真严肃，时间久了，写着也累，看着也烦。幸蒙读者抬爱，粉丝渐涨，亦有些许打赏，令笔者感动，又增信心。唯愿鼓起余勇，奋力再写，回报各位。
今逢周日，普天之下都在休闲。笔者也暂且放一放一本正经的说教味文章，扯一点江湖八卦、市井轶事、历史密闻，聊两个不乏有趣的话题，供尔等饭后茶余，轻松一阅。
广州小店：老板娘颠倒赠送两块猪手，更强似别处一整头猪
本月初，我与老友邱易平同游广州，信马游缰，边走边聊，但凭兴致。某日行至老街上下九，夕阳西下，走的脚乏，就近拐入一小巷，寻一大排档小馆，叫几碗粤菜，温一大壶米酒，二人对坐，开怀畅叙，好不过瘾。
吾等虽系等闲之辈，二十年浪迹江湖，曲折困顿，却也能静下心来，颇读过几本书。那天聊起《水浒传》，邱兄与我说到梁山好汉，各种人生，评述之间，言其独对一个排名十分靠后的人物印象最深，声称若可穿越古今，幸能相遇，必引为知己！
此系何人？一百单八将第八十四位好汉病大虫薛永是也。
书中记载，薛永乃河南洛阳人氏，江湖使枪棒卖药为生。他在江州揭阳镇卖艺时结识宋江，后参与营救宋江，大闹江州，跟随其上了梁山。后在征方腊时战死于昱岭关，追封义节郎。那么，我这老哥们，为何对这位无甚名气的薛永情有独钟？
且说薛永，绰号病大虫，意思是生病的老虎。《水浒传》原著说他祖父是老种经略相公帐前军官，只因恶了同僚，不得升用，子孙靠使枪棒卖药度日，江湖上但呼其为病大虫薛永。可见，薛永的爷爷原是军官，薛永本人也练就一身武艺。可是，爷爷得罪了不能得罪的同事，自己提职无望，子孙也受牵连，弄到薛永虽有武艺，但无缘进入体制，不能建功立业，只好卖艺为生，如同老虎生病，发不了威，故人送外号“病大虫”。
再说宋江，原系山东郓城县政府办主任（县衙门押司），因为结交梁山好汉受到其妾阎婆惜威胁，怒而杀之，先逃亡后自首，被从轻发配，以戴罪之身押送江州。
这一天路过揭阳镇，遇到薛永在此卖艺，打拳弄棒，功夫了得，薛永拿着盘子向围观众人讨赏钱，转了两圈，无人理睬。惶恐尴尬不知如何是好。宋江一旁动了恻隐之心，取出五两银子递给薛永，并安慰他说：“我是个犯罪的人，没甚与你。这五两白银权表薄意，休嫌轻微。”
故事讲到这儿，老友与我端起酒碗，仿照古人喝酒时的说辞，同时发一声喊：“来，人生当浮一大白！”说罢，一饮而尽。老友哈口气，放下碗，然后两手摊开，又语重心长兼声情并茂，背诵了薛永接下来的一番演讲：
“恁地一个有名的揭阳镇上，没一个晓事的好汉抬举咱家！难得这位恩官，本身见自为事在官，又是过往此间，颠倒赍（读作吉，资助之意）发五两白银！正是：‘当年却笑郑元和，只向青楼买笑歌。惯使不论家豪富，风流不在着衣多。’这五两银子强似别的五十两，自家拜揖，愿求恩官高姓大名，使小人天下传扬。”
老友这段复述，与原著一字不差，语气表情之感人，胜过一切影视明星。他话音落下，笑吟吟环视周围，眼眸里忽然间浮出几滴泪。
“你看薛永，一个打把式卖艺的，憋火之后扬眉吐气，说出的这番话，多么痛快淋漓！一边是偌大一个有名的揭阳镇，竟然没有一个通情达理的人抬举咱家，一边是宋江这位恩公，本身为事在官惹上官司有那么多麻烦，又是被人押送路过此地，正需要别人帮忙，反而颠倒过来资助咱，而且出手如此大方，这五两白银当然强。别处五十两银子，所以他要问清宋江大名，好在江湖上到处传扬。薛永这段话，所表达的情绪实在丰富！既有忍辱含恨的委屈，又有发自肺腑的感激，还有锋芒毕露的气势。简直就是古往今来，一切怀才不遇，英雄埋没，又幸遇慧眼恩人，勉力相助，感恩戴德，一吐鸟气之心声大全也！”
小馆店一旁待客的老板娘也听的入迷，见此情景，转身从锅里又捞出两块热腾腾的酱猪手，倒在我们盘中：“哎，两位大哥，水浒我以前也看过的，刚才讲的太精彩啦！这是我奉送给你们的，多吃一点没关系。”
趁着酒兴，我也借刚才的话题，向这位听懂了我们高谈阔论的老板娘大嫂拱手道谢打趣说：“偌大一个广州，不愧是历史文化名城，连小巷百姓也熟读古书，懂得抬举咱家。难得这位大嫂，本地土生土长，又是开饭馆的店家，本该锱铢必较，却是这般爽快！为见我们二人乃外地过客，非但不欺生，颠倒赠送两块猪手，更强似别处一整头猪。在此拜谢！我在印尼谋生，愿求老板娘高姓大名，使我到南洋传你美名。”
大嫂掩面嘻笑，“哈哈，大哥好会说笑！两块猪手是我一点心意，何足挂齿，洒洒水啦！欢迎你们再来，喜欢听你们讲古论今。”
当晚，我与邱易平兄喝到微熏，华灯初上，尽兴而返。
印尼吧城：印度小哥的“太虚幻境”
人世间的偶然遇合，每为常情不能解释，只好视为一种机缘，佛家名之日“夙因”。
早在1981年，雅京北区珊瑚新村这一带，有一班来自苏北各地的华商英豪，因为每天早晨不约而同聚在一起运动健身，大家日久生情，便成立了一个被称为“逍遥帮”的逍遥晨运队，至今已经走过37年风风雨雨。
逍遥原本是一个道家哲学术语，乃是一种无拘无束的境界，自由放松，快活自在，普天之下，人皆向往。该晨运队有了“逍遥帮”这个“庙号”，从此就多了几分仙风道骨，神灵保佑，人气兴旺。
打从三十多年前开始，每天清晨5点左右，草叶上还附着露珠，在珍珠海滨的Jetski咖啡店前、Muara Karang、Mediterania、或者在加博海滨（PIK）的生鲜市场附近，便会有几十、上百名“逍遥帮”队员们陆续赶来，风雨无阻，聚集在新村的运动场地开始新的一天。
逍遥帮的晨练内容和其他晨运队差不多，无非是大步疾走，好像流星赶月精神抖擞，或者是列队而站，做几节体操，伸伸手臂、踢踢腿。也有精彩的，比如有几个宝刀不老的老太公围成一个圈圈，把一个很大的鹅毛毽子踢来踢去，你传给我，我传给他，好长时间都不会落地。他们中大多数人功夫了得，不仅能准确接住毽子，而且能踢出花样，或用脚尖，或用脚跟，或用脚底，就像在跳舞。晨练的成员中也有真正跳舞的，那肯定是那些可爱的太太们，有一人独舞的，也有两人配对跳舞的，头在轻摇，肩在微颤，步法优美，时而轻云般慢移，时而旋风般疾转，总能赢得阵阵喝彩。
大约一个半小时之后，大家走得热气腾腾，于是放慢速度，缓步徐行，纷纷来到附近的巴刹店铺和小吃摊旁，休息喝茶，喝咖啡，吃些福建面，炒果条之类的早点，众人坐下来，聊天扯闲必不可少，相互间七嘴八舌，谈古论今，评说时政，也开开玩笑，讲点趣闻，店铺里顿时热闹许多。这应该是我们大家一天中最轻松的时刻，逍遥帮真正逍遥起来……
雅加达“逍遥帮”的一班老友，晨运过后在Muara Karang小食店。
下面这段故事，就是我多年前在雅加达穆阿朗卡朗巴刹的咖啡馆，和“逍遥帮”的一群前辈聚会谈天时，听一位80多岁的老伯讲述的。现整理成《水浒传》式文白相间的文字，给大家换换口味。
话说第二次世界大战前，印尼吧城（从前首都雅加达被荷兰人改名叫吧达维亚，华人简称为吧城，直到1945年印尼独立，才被还原为旧名椰加达，华人简称为椰城）曾有一个荷兰籍女士热恋印度摊贩的奇闻，其情节之奇葩，也只有用“夙因”方能解释。
缘有一位荷兰少校军官，名叫凡尔顿，住在加拉末区，夫人已育一子，家庭和乐。凡尔顿有时要带部队远赴西爪哇牙律及中爪哇那一带演习，狩猎山林，以磨练士兵精神，常常一月半月才能回家。
早年在印尼神气活现的荷兰军人。
凡太太年方壮岁，生活优裕，性之饥渴，在所难免。夫人喜食榴莲，一日到附近市场榴莲摊子选购，好些印度人小贩都蹲在地面兜客，他们下身只围了一条长巾，十分简单，看见白种妇女，便竞相以卑词乞求赏脸惠顾。
说起印度人来印尼谋生，大约于18世纪中叶，历史不比华侨悠久，人数也输给华人，根据2000年前后统计，全印尼的印度裔为12万人，而华人已有上千万之多。印度人移民印尼，也多数从小贩开始，从事经商活动，其后人渐渐演变成为一个独特民族，被称为“The Kojak”。
再说当年那位凡尔顿凡夫人，此时瞥见一个颔下有颗小痣的年轻印度小贩，围巾半松，私处隐约可见，热情向她招揽生意，不觉顿生爱怜的念头。她爱这印度人体格健壮，更羡慕此人如西门庆对王婆夸耀的“驴大行货”，于是跟他买了几个榴莲，叫这印度人送回家来，数次交易之后，凡太太和这印度小哥谈得熟了，表示体贴，谓君收入微薄，不如到我家来做仆役，每月工资二十五盾。
荷兰殖民时期，白人女子在印尼的住家。
这待遇以那时生活指数来讲，是相当高了，印度人当然大喜过望，便高高兴兴弃商打工。印度小哥在凡太太家工作，勤劳谨慎，很得主妇欢心。不久，凡尔顿少校又出发狩猎去了，待到半夜时分，小哥梦中醒来，抬头一看，发现那白人主妇居然一丝不挂立于床前，不禁大惊，夫人乃述说自从那天向他买榴莲，已对其留下深刻印象，如今趁夫君外出，特来相就。
这仆人小哥失措颤抖，亦真亦幻难取舍，然美色在前，岂能推辞！这一白一黑，遂拥抱登床，同效于飞之乐。
《红楼梦》里有贾宝玉神游太虚幻境一节，说那十五六岁情窦初开的宝玉公子，某一天睡觉做梦，先与警幻仙姑风月一场，又在美人侄媳秦可卿房间受到真实诱惑，乃不顾辈份伦理初试云雨，端的活色生香。但这所谓太虚幻境毕竟是小说家曹雪芹编故事所言，现实中属于子虚乌有。而这位印度小哥，才是在南洋印尼真正游了一把太虚幻境，盘桓于极乐之乡流连忘返矣！自此以后，主仆相通，暗渡陈仓，不到一年，被凡少校察觉，自然非常恼火，只因爱其夫人甚深，故未忍深究，乃辞去军职，携妻小返回荷兰，印度人惆怅出门，恍如南柯一梦，日久稍向外边泄漏，犹疑是梦境，毕生难忘，亦在这受过荷兰教育的华人侨生坊间留下轶闻一桩。
讲故事的这位老先生，其住家附近有一座印度庙，或许上述轶闻，是他年轻时听那些来此拜神的印度人透露也说不定。这座印度庙，距笔者现在的公寓小区不远，虽抬脚即到，我竟从未造访，盖因宗教场所，神秘而幽深，规矩繁多，无人带领，吾胆小谨慎，不敢擅入也！
好。本篇就到这里，各位亲们晚安！下次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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