印尼"手机大王"的前世今生——华商陈荣金的创业之路（一）
写在前面的话
这是丁叔叔十多年前写的一部传记，讲的是印尼华商老板陈荣金先生的创业故事和奋斗经历。那是2006年，我刚来印尼不久，经朋友介绍，多次采访了这位自强不息的“手机大王”。
那时，风靡世界的智能手机尚未出现，如雷贯耳的老品牌 “诺基亚”正大行其道，红透半边天，火的不能再火。而本文主人公正是那个年代印尼“诺基亚”最大的代理商——在全印尼当时近3000万“诺基亚”手机用户中，占据百分之八十的销售份额，成为市场龙头。
准确地说，这位“从小叫卖冰棒便爱上推销行当”的创业者，应该是一位名副其实草根出身的“营销大师”级人物。只是由于他很少参加社团活动，平时多使用印尼文名字，所以陈荣金的大名并不为华社所知，中国人就更不了解。
陈先生的传记顺利出版，我便回国，后来诸事繁忙，经历风风雨雨，渐渐与其失去联系。一晃14年过去，当年如日中天的 “诺基亚”早已走入历史，变成昨日黄花。那么，我曾经写过的陈荣金先生后来如何？就在我心里留下一个问号。前两天，我在网上搜索他的印尼文名字——赫尔穆斯·达姆林（Hermes Thamrin）时发现，虽然 “诺基亚”已不是从前的 “诺基亚”，但赫尔穆斯还是那个意气风发的陈荣金，其公司的生意依然兴隆，并且在多元化经营中进军商业地产项目大获成功。
鉴于疫情期间，众多来印尼谋生创业的国人滞留在此，都在逆境中“救亡图存”，奋力挣扎，开展各种“生产自救”，丁叔叔便重新整理了陈荣金的传记，摘录其励志故事和印尼有关市场信息，在本号连载，希望对大家有所启示。
如果要在当年的印尼手机营销市场找出一个出类拔萃的代表人物，那么这个人必定是印尼华商陈永金（Hermes Thamrin）。
他以「守正出奇」的个性，走正道，闯新路，让某手机品牌在「千岛之国」独步江湖，曾经成就了一个“新兴行业＋个人英雄”的创业神话。
他的崛起与成功，不仅是这个信息时代的传奇，也是东西方企业文化结合的经典之作。
来自丹戎巴莱的手机豪侠
印尼。苏门答腊岛。1958年。
苏北省丹戎巴莱一个偏远的乡村（Sungai Merbau，Tanjung Balai）。
一个10岁的华裔男孩，正低着头站在自家院子里闷闷不乐。
这个孩子因为老是喜欢在课余时间做小买卖，刚刚又被有钱的哥哥教训了一顿：
“你为什么这样没出息呢？整天想着卖七卖八。家里又不是没钱供你读书，可是你一放学就到处叫卖，多不体面啊！”
男孩共有12个兄弟姐妹，他是排行11的小弟。自父亲于3年前去世之后，已经成家的兄长开始掌管家业。哥哥姐姐都很疼爱自己的小弟，但是他们希望这个聪明的弟弟，应该“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读圣贤书”，而不必小小年纪就热衷于经商。
面对痛心疾首的大哥，男孩没有顶嘴，但心里并不服气：
“干吗大惊小怪！我喜欢上学，更喜欢做生意自己找钱用，这有什么好丢人的！”
哥哥走了，男孩背着一个小木箱，又悄悄溜出去到处叫卖起来。
那时，这个男孩卖的是——“雪条”，也就是中国人说的棒冰，几分钱一支，卖一箱能赚几毛钱。
小男孩并没有荒废学业，若干年后，他读完天主教的卫理会中学，又上了大学，变成一位知识青年。但是，他搞推销卖东西的兴趣依然强烈，先是辞去了四平八稳的教师职业，又不愿在工厂车间里做那种毫无创意的技术员，于是就到苏北省首府棉兰的一家化妆品公司，当了一名东奔西跑的化妆品推销员。
后来，他来到首都雅加达，继续在营销这个行当里摸爬滚打，历经磨练。他曾在英国一家老牌药业公司维尔康·凡德欣（WELCOME FOUNDATION），担任印尼市场营销副总监达10年之久。
他也曾与他人联手成立公司，销售过卫生棉、陶瓷建材等许多五花八门的产品。
他还率先把一大批日本的卡通电影电视作品进口到印尼，完成翻译制作，播出之后，在印尼少年儿童中风靡一时。
不论销售什么，他都干劲十足，由崭露头脚而叱咤风云，逐渐成长为一名享誉业界的营销专家。
再后来，他又成为国外进口手机的代理商，先是做来自瑞典的Ericsson「爱立信」，在其苦心经营之下，一度成为印尼销量第一的品牌。
这时候，另一个来自芬兰的全球手机巨头NOKIA诺基亚慧眼识才，慕名而来，以极大的热诚将他发展为诺基亚在印尼的销售合作伙伴。事实上，在此之前，印尼全国已有3家代理诺基亚的公司，都经营得不错，也都形成了一定规模，而NOKIA诺基亚依然认定，此人潜力更大，他的加盟必将在印尼市场拓展出新的空间。
于是，诺基亚这个当时全世界最有实力的手机生产商，就在印尼找到了最有人气的代理商。双方经营理念相同，配合默契，相得益彰，他本人也好比虎啸山林，龙游大海，从此登上了一座可以尽情发挥的超级舞台。
他放弃了爱立信，开始专心致志营销诺基亚，不到一年，便让这个全球排名第一的品牌迅速覆盖了“千岛之国”，他本人也因此成为印度尼西亚移动通信市场上最大的赢家。
在这个激动人心的信息时代，高科技的IT业以令人眩目的速度超越千百种传统产业，一跃成为经济社会最强大的推动力。常常是短短几年时间，便可以沧海桑田，登峰造极，数不清的财富故事，时刻都在这个产业王国里上演。
据说，曾经有一段日子，在美国著名的科研基地“硅谷”，平均每天诞生60个百万富翁。全世界从事与信息产业相关行当的创业英雄当然也不甘落后，纷纷以跨越式的发展跻身各国富豪榜，他们的财富有如洪水泛滥，滚滚而来。传统产业几代人拼搏才能积累的资产，如今只在一个大学毕业没几年的年轻人手上就已实现。
这其中，移动通信市场的发展最为迅猛，而在人口众多的中国和印度尼西亚等发展中的人口大国更是如此。
我们不用举中国的例子，那会显得太过“生猛”，十几亿人口的巨大需求，早已化作排山倒海之势，让包括通信产品在内太多的制造业及销售业全线飘红，一路狂奔。
仅以印尼手机市场为例，其强劲势头同样令人叹为观止。
该国2亿5千万以上民众，在目前全世界国民超过1亿的人口大国中，仅次于中国、印度、美国而排名第四。资料显示：2002年印尼销售手机900万部，2003年即增长到1500万部，2004年销售量突破2000万部。截至2005年，全印尼2.2亿人口中，手机用户已逾4700万，并且还在以每年超过20％的速度递增。
数据显示：2019年，印尼智能手机用户总数已经突破9200万。
但在那个年代，诺基亚在印尼的市场占有率是其全球平均占有份额的两倍。在当时印尼拥有的4700万手机用户中，诺基亚用户曾经达到2850万，绝对称得上技压群芳，一枝独秀。
彼时，那个当年在苏岛丹戎巴莱乡下卖“雪条”的男孩，已在全国24个省份的54个城市开办了220家诺基亚营销中心。那些年，其产品销售量始终保持着50％的增长幅度。
他所领导的1560名员工，在为全国手机用户编织一个非常完善的服务网络。
毫无疑问，此人已然成为印尼乃至整个东南亚当之无愧的手机营销大王。
他在这个市场上呼风唤雨，独步江湖，成为本行业跑道上遥遥领先的后起之秀。
2005年10月，雅加达一家有名印尼文的财经杂志《fund》刊登了一大篇有关他的报道，题目就叫《来自丹戎巴来（Tanjung Balai）的手机豪侠》（见下图）。
但是他说：“我不是侠客，也无意在同行中间排座次，称第一，我只是想把服务做到最好。我认为，一切的成功，都是‘经验、学问、资本’的积累，三者相辅相成，缺一不可，并且要用汗水和心血凝成，一步一步拾级而上。
他同时强调：“事业成败，还取决于一个人是否有足够的耐心，坚持自己的努力方向。就我的经历而言，从小到大，我对营销的兴趣不曾有一天改变过。”
尽管如此，他对“时势造英雄”这个自古就有的定律也相当认同。他说：“我要感谢这个科技制胜的时代！感谢“诺基亚”这个重视服务，以人为本的品牌！它符合我喜欢挑战的性格，使我经商的潜能在此发挥到淋漓尽致。“
无须多言，想必业内人士已经明白，这个从卖雪条的男孩到引领潮流的手机大王，就是赫尔穆斯·达姆林（Hermes Thamrin）——印度尼西亚“比玛沙地”（BIMASAKTI USINDO PERSADA）公司和“吉达慕地”（CIPTA MULTI USAHA PERKASA）公司的总裁、董事长。
他的中文名字叫陈荣金。
“万事万物，伟大只是一种简单”
2006年，时年58岁的陈荣金高大、魁梧，体格强健，任何时候看到他，都是一副精力充沛的样子。
也许是天生如此，也许是早年做推销员练就的本领，陈荣金身上具有一种忠厚而又愉快的气质，让人一见面便觉得亲切，无拘无束，如沐春风。他是一个性格外向的人，长得很有气势，但是没有架子，开朗、热情、率真，随和而又健谈。
他的「比玛沙地」集团公司大厦四楼，有一个客户服务大厅，设施齐备，格调清新，处处显得体贴而又温馨。2000平方米的大厅，除了设有电脑自动查询系统，以及针对手机用户开办的培训教室之外（技术人员每天在教室里开讲座，教导用户全面正确地掌握手机的各种服务功能），还特别设置了一个咖啡馆，窗明几净，完全免费。前来咨询的用户，谁都可以在这儿随意要上一份咖啡和糕点，一边慢慢品尝，一边翻阅「比玛沙地」公司为他们编印的以手机服务内容为主的时尚杂志。
这是十几年前，笔者在雅加达拍摄的陈荣金公司的一个营业大厅。如今经营移动通信业务的此类大厅已是司空见惯，但该公司15年前就拥有这样的服务环境，无疑引领了市场潮流。
“我们为客户提供的这种服务独一无二，不单在「诺基亚」的代理商中，即使在全世界所有手机的营销公司里也是最有人情味的。”
陈荣金把我们带到客户服务大厅咖啡座的吧台前，他让服务生上了几杯咖啡，又亲自端来几块巧克力蛋糕，然后很自信地对我们说了上述这句话。
他告诉我们，「比玛沙地」很多分公司，都有类似的服务大厅。笑容满面的他，看上去不禁有几分自豪。
我从中国来，当时使用的手机刚好也是「诺基亚」，对这一品牌的共同认可与推崇，使笔者和陈先生之间有了许多共同语言。
一谈起营销和服务，陈荣金总有着滔滔不绝的话题。他说：
谈锋甚健，而又十分自然和率性，是陈荣金为人处世的另一大特色。
我原以为，他可能是个深藏不露，表情严肃的企业家，毕竟曾经在英国驻印尼的公司里当过那么多年的高级主管，与不大熟悉的交往，想必多少有些保守或刻板。但他实际上却是个很单纯的人，非常聪明，并不复杂，一说话就显露出几分生动可爱。
“管理企业也不必复杂，关键要有‘用数字说话，按流程办事，靠制度管人’的一套方法，还有哦！——就是老板不能cloes minded（思想保守）必须要跟上时代。”
在陈荣金宽大气派的办公室，他一边指着脑袋强调自己所说的上述观点，一边打开桌上的电脑。显示屏马上出现了一幅三维动画合成的印尼版图，从苏岛到爪哇岛还有加里曼丹岛，陈荣金的「比玛沙地」公司在几十个城市所属的分公司，密密麻麻分布在这块印尼的电子版图上。这是陈荣金要求技术人员为公司设计制作的一张专用局域网，每天从早到晚，他只要用鼠标轻轻点击全国任何一个分公司的名称，那个公司的营业大厅场景和不断更新的相关数据，便会随时显示在他的电脑屏幕上，令他一目了然。
陈荣金手握鼠标，熟练地在操作演示了一遍，然后笑着对我们说：“你们看，有了这个网络，我了解掌握各地情况很迅速的，要知道什么信息也能够做到，是不是变得Very Simle（非常简单）。”
他不无得意地告诉我们：“开始我让电脑专家设计这个网络，他们说，老板呀，没有人这样子做过，恐其不能够做出来，我说保证能够，虽然我本人不是学电脑专业的，可是我懂得原理——网络一定是可以用来为管理服务的，结果这套系统就按照我的设想开发出来了。”
作为一位受到中西方双重文化影响的华人老板，陈荣金身上始终保持着一种谦和有礼、文明得体的绅士风度。
由于从小上的是教会学校，陈荣金精通英文，印尼话当然更加地道，他虽然也能说的中文普通话，但词汇量显然不够丰富，和我们交谈，一讲到关于科技术语或较为复杂的话题时，常常会在一句国语后面冒出一长串英语或印尼文。
看我们听得有些吃力，性格直爽的陈荣金好像突然想起了什么，他睁大眼睛，吃惊似得拍了拍自己的额头：
“啊呀，糟糕喽！——我的国语不够好，我能够讲闽南话，——哦！你们也听不懂，对不起！——呀，不如叫我的太太一起来聊天，她华文高中毕业，国语很好的……啊！啊！——要不干脆到我家里去吧，——没关系，我坐你们的车带路，让我的车跟在后面，好吗？我们现在就去。”
陈荣金的家，住在雅加达南区的一片坡地上，曲径通幽，林木茂盛。占地6500平米的深宅大院，仿佛一座小型公园，草坪、花丛、游泳池、网球场，健身房应有尽有；上百株造型各异的热带果树，静静地矗立在那儿，高低不同的枝头，分别结着椰子、芒果、香蕉、牛油果、菠萝蜜和红毛丹。
身为这座豪宅的主人和华商大佬，陈先生在家里招待客人，如同一个热诚而朴素的果农。佣人端上一盘炸香蕉，面粉裹在外面，用油一炸，变成了很诱人的金黄色。陈荣金热情又不无自豪地招呼道：“来，来，请！多吃几块，香蕉是我自己的树上长的，要吃水果，什么都有，不用去外面买。”
他又让一个园丁爬到树上，摘下几串红毛丹，他把这果子拿在手里轻轻在地上摔几下，弄掉果壳外面的几个小蚂蚁，然后递给我们说：“过一个礼拜，请你们再来，红毛丹就会更成熟了，很甜、很好吃的。”
陈荣金的太太饶美娟，温和内向，言语不多，她也很好客，喜欢静静地坐在先生身旁，欣赏他和朋友之间高谈阔论，笑眯眯地看着先生慷慨激昂的神态。
这样一个性情安宁的女性，和那个热烈激情、工作中不愿四平八稳，总喜欢接受挑战的陈荣金，是怎样相依相伴了几十年呢？他们相识相爱，乃至结婚之后共同持家的故事，我们将在后面的章节详细记述。有一点是肯定的，饶美娟是一位典型的夫唱妇随式的贤妻良母。
她年轻时是一位精通电器维修的专业技术人员，当年在苏北棉兰的这一行当，做得相当出色。后来陈荣金来到雅加达发展，饶美娟为了支持丈夫的事业，就甘愿辞去自己喜欢的那份工作，也来到椰城，一心一意在家里当好家庭主妇，相夫教子。
陈荣金多次向人提起，几十年来对他产生重大影响的人一共有三个，一位是他的母亲，另一位是像老爸一样待他的英国朋友兼恩师荣杨（RON young）先生，还有一位就是他的太太饶美娟。
陈荣金乐呵呵地望着太太向我们介绍说：“我太太和我性格完全相反，她一向以来不大爱说话！”
饶美娟感到有些腼腆，她低下头轻轻一笑，又扬起脸来，亲呢地嗔怪道：“啊呀，我正好就听你说嘛！如果我也喜欢说话，那谁听谁的呢？”陈荣金爽朗地大声笑道：“好！好！我说的你听，你说的我也听，那我们两个刚刚好阴阳调和了是嘛。”
陈荣金与太太饶美娟在餐桌上愉快地谈天。
与很多喜欢广交三朋四友，喜欢天天在外出席各类活动的华人老板或企业家不同，陈荣金平时很少出去应酬，他每天的生活工作简单而有规律。
他早晨6点钟起床，先和太太一同去健身房，他在跑步机上跑半个小时，太太则在一旁踩那种固定式的健身自行车。出来之后，他再跳进自家游泳池来回游上半个钟头，然后早餐、看报纸，接着就精神抖擞地去公司上班。这样，他一整天都保持了很好的体力，始终专心致志地考虑或处理经营业务。傍晚准时回家吃饭。两个女儿如果在家，陈荣金夫妇就在饭后，倾听这对姐妹一个弹钢琴，一个拉小提琴，联袂演奏几首曲子。他喜欢看书，晚上就寝前，必然要读几页英文版的管理丛书或名人传记。
陈家大女儿和喜爱音乐的小伙伴们在家里举办演奏会，陈荣金坐在一旁倾听女儿吹奏长笛。
陈荣金和太太都是虔诚的天主教徒，除了固定去教堂做弥撒外，他每个月都会安排时间带太太到国外旅游。单凭这一点，大概就会让很多有钱人家的女性感到羡慕。
他说：“几十年了，不管钱多钱少，我一直坚持两点，一是辛勤工作，二是健康生活。”接着，陈荣金又情不自禁说了几句英语和印尼话，他的太太用流利的中文向我们解释道：“他说，他不要过那种声色犬马、醉生梦死的日子，对孩子的要求也是这样。”
以我对印尼华人社会的了解来看，像陈荣金这样亿万资产，家大业大的富豪有不少，但能够多年如一日，像他这样操行严谨，生活简单的老板却不多。
中国有一位鼎鼎有名的房地产老板冯仑，经济学学士、政治学硕士和法学博士出身，学富五车，人称「地产思想家」。他曾在一篇题目叫做《你要让我把你看得清楚》的文章里写道：
陈荣金落拓洒脱，重视家庭生活的例证，不仅使我想起了冯仑的这篇文章，还想起了此人所说过的另一句话：“世间万物，伟大只是一种简单，只有真实才不怕简单，复杂的东西特别容易好看，但好看的后面往往是荒唐和陷阱。”
这应当是陈荣金一生顺畅，事业兴旺的原因之一。
经营之道，「中西合壁」双重修练
1973年10月，英国药业公司维尔康·凡德欣（WELCOME FOUNDATION）驻雅加达办事处，面向整个印尼招聘该公司负责各地营销的西药代表。远在棉兰的华裔青年陈永金，闻讯赶来面试，他因为从小受过教会学校的英文教育，又有着在棉兰一家著名化妆品公司当过推销员的工作背景，不费吹灰之力便以每月35000盾的薪水在几十名应聘者中红榜高中，脱颖而出。当时，其它受聘的职员月薪只有25000盾，而陈荣金刚一应聘就有这样高的待遇，算是他们中间的拔尖人才。
然而这个在应聘时显示了良好专业素质的年轻人，在和同伴们一起而被公司送到一家酒店住宿时，却因为太过“土气”，发生了一件有趣的故事。
陈荣金回忆说：
尽管当年曾经闹出过这么一个“土”得可爱的笑话，但在学生时代喝过“洋墨水”，后又在英国公司磨练过10年之久的陈永金，其思维方式和经营模式却在很多方面超越了华人企业的传统观念，颇有几分“洋味”，并深得西方企业管理先进文化的精髓。
在陈荣金公司的1560名员工中，没有一个是他的亲属，在这一点上，他与大多数子承父业、任人唯亲的华人老板有很大的不同。
他说：“我并不是一概反对子女和亲属在我的企业做事，但有一个用人原则是，他们必须和其它员工一样通过考试才能进来，而且要按他们的成绩和能力分配工作，量才录用，能做什么就做什么，该当清洁工的就去扫地，该站柜台的就去卖货，公正公平。所以，到目前还没有一位亲属进来。”
印尼许多华人企业，掌门人除习惯于安排自己的子女亲属把守最重要的岗位外，还习惯于聘用华裔经理人担任高层主管。这是因为华人社会是以人格化信息为主的社会，在这种文化形态下，大凡华人的家族制企业，多以亲情凝聚的方式，任用自己所熟悉的人来实施管理，企业骨干最起码也要用同文同种的人，这样才觉得可靠，不然就感到心里不踏实。
同属于华裔企业家的陈荣金，完全没有受到上述用人观念的束缚。在他的公司，从总经理到各部门的高层主管，百分之百印尼本地人。
在「比玛沙地」和「吉达慕地」公司，那些棕色皮肤的非华裔职员，清一色热情谦逊的年轻人，大多受过较为完整的专业教育。他们和陈荣金这位华人老板的关系亲密无间。陈荣金就像对待自己的孩子，既关心爱护，又严格要求。
“作为企业老板，我最主要靠的是制度，而不是靠血缘关系来管理。”陈荣金严肃地说。
长期受西方企业文化的影响，陈荣金管理风格的另一个表现是，在员工面前，从不摆盛气凌人的架子。他尊重员工，和颜悦色，随时随地注意与他们沟通或指导他们应该怎么做。
身为印尼第二代华裔，陈荣金对中华传统文化中的精华，也有着很强的认同感。通过太太饶美娟的解释提示，陈荣金用很多语言向我们说明了这样一个古老的道理：“人无信不立，人无义不正”。
他说，如果一个人的经济行为背信弃义，就会受到社会排斥；任何商业模式和企业文化都不能违背这个伦理。
为了让下一代能够受到祖籍国文化的熏陶，他的两个女儿刚从澳洲留学回来，便被双双送到北京学习华文华语。2006年元旦，女儿特别用刚学会的华文汉字，给老爸老妈发了饱含深情的祝福短信，陈荣金兴奋地把这信息储存在手机里，一遇到相熟的华族朋友，便情不自禁把手机里的信息打开给别人欣赏：“看吧！我两个女儿到北京才学了几个月，就会用华文写信了。哇嘟！中国的华文教育实在水平了不起，你也赶快把孩子送去读上半年好不好！”
在我眼中，自信开朗、活泼向上的陈荣金，对一切美好事物都怀有热情而又纯真的向往。
中国有句成语叫做「守正出奇」， 所谓“守正”者，即守住正派作风，走正道是也！换言之就是：业务做正，路子走正，做人端正。而所谓“出奇者，乃创新也！水无定势，法无定法，出奇才能制胜。
2006年，就在笔者采访陈荣金的时候，这位媒体眼中的“手机豪侠”突然前往曾经以战乱和海啸闻名于世的印尼亚齐省，大手笔投资8000万美金，在该省首府班达亚齐动工兴建了一座整个亚齐地区规模最大、设施最豪华的五星级酒店。
为高标准高质量建好这座酒店，他和夫人一道怀着极大热情，不辞辛劳，多次往返于雅加达乃至国外与亚齐之间，甚至头顶烈日亲自在工地督战。整个工程从立项、购地，到设计、施工，其效率之高、速度之快，在当地堪称绝无仅有。陈荣金因此成为亚齐灾后重建以来，最受政府及民间欢迎的华商个人投资者。
陈荣金于2006年投资印尼偏远省份亚齐，支持该地区和和平重建的举动受到当地政府的高度赞许。图为时任亚齐省长穆斯塔法向陈荣金表示祝贺。
他告诉笔者：
这座建筑面积8000平方米，拥有160间客房的豪华酒店，全部工期不超过10个月。按照陈荣金的计划，终于赶在2006年8月15日——印尼政府与 “自由亚齐运动”的代表在芬兰首都赫尔辛基正式签署和平协议一周年之际，竣工开业，以示庆祝。
数年后，他又在棉兰分别投资兴建了赫尔穆斯皇宫酒店和一座赫尔穆斯商业广场。
2015年7月16日，印尼总统佐科维莅临棉兰视察时，就下榻在陈荣金的酒店，并受到陈荣金和酒店员工的热烈欢迎。（见下图）
陈荣金的所作所为，足以证明他是一个「守正出奇」的典型，也是印尼华商少数具有现代经营理念的企业家之一。
古今中外，有史以来，多少财富英雄，其创业的道路总是充满荆棘与泥泞，事后当人们观察英雄的出处，总会迷失在他们令人惊叹的财富上。
而本文主人公陈荣金先生，作为一位“来自丹宗巴莱的手机豪侠”，他创业的关键时刻究竟在哪里？他又如何在平淡与辉煌之间从容走过了几十年的奋斗历程？
这正是我们后面要讲的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