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圣节聊死亡—关于如何生存，死亡是最好的老师【有点田园】
为什么谈论死亡成为一种禁忌？
关于死亡的最早的回忆。
你有过濒死的体验吗？
从死亡线上存活下来是一种什么样的体验？
死亡和我们此时此刻的生命有什么联系？
为什么人会有死亡焦虑？
如果你快要死去，你会在死之前做什么？
你将听到的声音：
泡菜：公益行业从业者，CatchUp性别平权小组发起人，医学奇迹—2020年夏天第一个自己从华西医院神经外科住院部走出院的开颅患者。
周周：一名随叫随到的实干派社工。曾服务于育龄妇女、留守儿童、城市随迁老人等特殊人群，2年前投身养老事业。
主播：肖美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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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下是录音文字摘录
（建议搭配音频中的上下文一起食用）
00:00:35
肖美丽：为什么要做一个关于死亡的小组（四声部落）？
周周：（作为一个养老行业的社工）对于老人来说死亡并不是禁忌。活动用“四”和“死”其实是一个对死亡脱敏的过程。大家对越避讳谈的东西其实越感到害怕。
（一个临终老人活了三年的故事）
《愚蠢的死法》，图片来自网络
00:06:00
肖美丽：姑妈临终前腿已经细得不成样子，这是我对死亡的第一个直观感触，原来人会虚弱成这个样子。作为医生的姑妈在终于受不了的情况下，给自己准备了药，自己选择了死亡的时间。
想到死亡，就会想到姑妈给我留的灯、煮的粥的那次回忆和她的死，如果哪天我死了，会想有回忆那样的场景在等着我，姑妈是我的死亡榜样。
00:08:35
泡菜：同龄的表哥在我小时候选择结束了自己的生命，作为“网瘾少年”的他在生前把自己的游戏账号密码（最重要的东西）都留给了我。我却不能在当时参加他的葬礼。
00:11:05
肖美丽：我刚上大学的时候是个“奋斗逼”，拼命参加比赛，直到得知广告比赛主办方、一个还壮年的人突然死亡，意识到自己如果一直广告（我并不喜欢做广告），自己会后悔一辈子的。所以开始了人生乱七八糟的探索。
00:12:30
泡菜：外婆对我说的最后一句话是“你又来找那个饼干啊”。当时我正在偷外婆的饼干。外婆去世以后，妈妈做了十年的噩梦，变成了一个很没有安全感的人。
00:13:20
肖美丽：想问大家有没有濒死的体验？泡菜肯定有。
泡菜：我妈在我手术前签手术同意书，上面写的死亡率是43%。手术完了又颅内感染了，一般这样的死亡率就更高。
我作为医学奇迹的另外一个点是，打针前护士都会提醒这个很痛，但是我每次都会笑，因为我觉得很痒。因为从小就感觉不太到痛觉。
泡菜的脑部扫描图
00:15:25
肖美丽：我一定要讲一下泡菜是怎么发现自己脑子有问题的，其实我是“罪魁祸首”。因为我组了个局和大家一起吃小龙虾玩桌游，为了让《李智慧生存游戏》里面的主角活久一点，大家都不让泡菜早点走，给她A了打车的钱。结果因为太晚司机打盹就追尾了，撞到了头，然后才发现自己其实一直脑子有些问题。
00:17:00
肖美丽：但是听到这个消息觉得好惊险啊，就好像脑子里装了个炸弹，活了那么多年。
泡菜：对，医生说，你生下来就是半条命，你还活了那么多年，最后还查出来了，真是走了大运。
我做了三次开颅手术，最后一次做完就直接在ICU了，是被痛醒的，手术之后就对痛觉特别敏感了。痛得快死了，觉得自己宁愿死，就用牙齿把那些针管咬下来。医生看到了就问：“你要干嘛！” 我说：“我要自由！” 然后我想了一会儿说，我要喝茶X道。后来我的手就被绑在病床上了。
父母那个时候也没法进ICU探视，每天就在病房门口时不时巴巴地往里面看，然后问能不能进来，别人也很不耐烦，天天就把ta们俩轰出去，瘦了很多，却没想到我天天在里面跟医生对骂。
我不是濒临死亡的时候才思考生命的意义，而是在痛得不行的时候会问我爸，爸，人活着是为了什么？
做完开颅手术的泡菜
00:23:00
肖美丽：你有想过自己会死这个事吗？
泡菜：我都是自己特别想死，但是不知道自己会死，因为手术那么危险都是后来妈妈告诉我的。但是觉得我那么痛是ta们要把我治好了，我必须要面对那些痛。反而觉得如果大家不那么理我，我可能是要死了。
后来才知道朋友们还建了一个支持我、讨论我病情的群。
后来颅内感染很危险，要做穿刺，让脊髓里面的脑脊液流出来看感染情况，特别痛。穿刺的时候医生还在教授学生怎么做，我在一边很痛苦，而教授在一边一本正经地对学生说，如果病人很抗拒，就要跟她，你不能不乖哦。
还发着高烧，单纯地觉得痛苦，那个时候还想着要搞清楚生命的意义以便于以后活得更充实；但是想到有一天父母也躺在病床上，那我该照顾ta们了，压力好大，只剩责任了，就更不想活着了。
摄影师/王青
图片转自公号：有一个青
00:30:00
肖美丽：我也有个濒死的体验，是汶川大地震的时候，我在成都上学，震感很强，楼在上下左右各方向很Q弹地晃动。教室在四楼，感觉自己来不及跑下去，就躲在桌子下面。然后发现班上剩下的几个女生，刚好就是我关系最好的几个朋友。当时的感觉是，我要死了，但是我是跟我最好的朋友一起死的。我记得有个女生一直在尖叫，另外一个朋友就一直拉着她的手。
后来余波小一点的时候，班上一个口碑不太好的男生，都跑到操场了，还是跑回来叫我们下去。
00:34:20
周周：我在做临终关怀的志愿者的时候会学到扶触、同频共振，用手触摸ta的关节上，呼吸保持同一样的频率，把手放在ta头上跟ta说话。会感觉到老人的哀叫声在变轻。其实我们对临终病人真正能做的不多，但是只要一点点就够了。
泡菜：就跟我爸抓着我的时候是一样的，就感到有力量，有人陪着我。
周周：临终关怀其实最重要的一个点是让病人有尊严地去世。还有在推广我的死亡我做主的事情（生前预嘱），就是自己决定在哪个时候自己决定放弃治疗。
泡菜：但我觉得人在疼痛的时候很难理性的。
周周：会建议在健康的时候做决定，会了解一些医学知识。
肖美丽：人的判断力会变化吧。比如我18岁的时候不想活了，但是我30岁时觉得人生很精彩。会不会有人在别人的时候会放弃，轮到自己不想放弃。
泡菜：大家惜命程度可能会不一样。比如我那个时候也会觉得我不想活了，因为生命已经经历了很美好的事情了，就算现在死了也不亏啊。我跟我爸说，是不是现在死了，对你们打击更大？我在想说究竟为谁而活。我跟我父母说我就算死了我也没有遗憾了。
周周：可能也是给父母打个预防针吧。
00:43:30
肖美丽：2020年见证了太多的死亡，而且中国人都比较禁忌谈论死亡。大家有什么关于死亡恐惧的想法？
泡菜：我觉得我继续活下去也就这样子了，大概是一杯很好喝的奶茶已经喝过了。而且有那么多人爱我，可能我死了遗憾的会是爱我的人。
肖美丽：我想到尼采提出的一个轮回的实验，如果你重复过你现在过的生活，是会觉得很棒还是很糟，这是对你的生活过得好不好的实验。可能很多人害怕死是因为人生虚度了。面对死亡可能会给人一种惊醒的感觉。
泡菜：但一个人要改变自己可能也很难，比如医生说我不能情绪太激动，但是我妈还是会跟我吵架，我还是会熬夜（现在是小心翼翼地熬夜）。
00:49:00
泡菜：很多人会觉得不惜命是一件很不道德的事情。
肖美丽：思考死亡会让我不会因为主流期待（比如结婚生子）的压力而去选择别人期待我做的事，而去做自己想做的事情。
我看了一本欧文·亚隆的书叫《直视骄阳》，他说人死的时候其实是不知道自己死了的。
泡菜：我以前还跟伴侣讨论，觉得60岁的时候就差不多了，又病又没有钱，是因为本质上觉得人老了就会很惨。
周周：其实老人现在生活蛮精彩的，参加活动、学习新技能啊。
肖美丽：跟一个60岁的老gay朋友聊的时候，觉得青春并没有歌颂的那么美好，十几二十岁人都活得可辛苦了。我的朋友说对，我现在活得很开心。因为那个时候很多事情都想明白了，很多选择都已经做完了。
说到这个，我觉得死亡焦虑可能跟选择焦虑有关，因为选择一个意味着抛弃其它，可能有些人会不满足。
00:56:40
泡菜：我其实一直都不敢去参与公共话题里面有人自杀的讨论，不敢想我有什么资格去评判人家。一般性别议题都会想找到一个制度性因素，但是每个人自杀的原因其实很难简单归因。
周周：而且报道出来的自杀都是经过选择的，事实也不是完全的，我们也不完全知道那些人的具体情况。
肖美丽：如果你身边有遇到想要自杀的人的话，能做的可能是好好爱ta。
《直视骄阳》里面有一个最让我感动的点是“波动理论”，每个人都好像是滴在海平面上的一滴水，你滴下来就会形成涟漪，你对别人的影响就像涟漪一样。如果一个人去世了，你可以从ta的朋友身上寻找到ta。这样的影响是会传递下去的。
大家都会说死亡对每个人都是很公平的，因为你什么都带不走，重要的不是你在一生获得了什么东西，而是你带给别人什么东西。
01:04:00
肖美丽：我们最后来说一下，如果很快要死了，有什么想做的事情吧。
泡菜：我最近在做临终计划，把自己的账号密码写下来给谁，看想看的电影，然后要去看一个很想见到的人，是我非常好的朋友，ta在我的生命里给了我特别多的爱，但是我们几年都没有见过了。
肖美丽：周周你还要去考研吗？
周周：你会是我最后的遗憾。我想去三亚，我想去世的时候父母在身边，让爸妈释怀，安排好自己的生活。
肖美丽：我要去约炮。去泰国吃虾吃芒果饭，去京都旅游，见几个重要的朋友。
泡菜：没想到你这么肤浅…真的（哈哈哈哈
《愚蠢的死法》，图片来自网络
策划：肖美丽
剪辑：张累累 肖美丽
文案：张累累
排版：张累累 肖美丽
音乐：林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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