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析 I 现在住酒店安全吗？新闻节目卧底调查曼哈顿走红
市场研究公司STR的数据显示，酒店的平均入住率在3月底一度跌至22%，不过随着各地重启，商务旅行和夏季出行开始慢慢复苏，今年夏天虽然受旅行禁令影响，越洋出行不再那么实际，但开几小时车去邻近的国家公园租个小木屋，仍然是颇受欢迎的旅行方式。在截至7月25日的那一周，酒店的平均入住率上升到了48.1%。
当然人们仍然心存顾虑。追踪新冠病毒爆发公众舆论的哈里斯民意调查(Harris Poll)最近显示，只有三分之一(33%)的美国人表示他们会住酒店。
最近对Boston.com读者进行的一项调查也再次突显了这些担忧，读者们说，由于全球健康危机，他们今年不可能住酒店。一些人简洁地回答“不”，其他人解释了原因，许多人认为清洁是首要问题。一位读者写道：“除非我亲自动手清洁消毒，否则我真的无法确信酒店是否完全清洁妥当。”
他们的担心并不是空穴来风。一项新研究发现，可以在新冠病人所住的酒店房间各类表面上检出新冠病毒——这一点能通过彻底细致的消毒清洁予以杜绝，但今年6月在纽约市进行的一项卧底调查提供了一幕令人不安的景象，在包括川普酒店在内的几家高档酒店里都普遍存在着不更换床单枕套、不清理常用物品的问题。这意味着如果不像那位明智的读者那样亲自动手，确实很难相信酒店的洁净与安全。
一些地区已经悄然进入了旅游高峰期，但是酒店或度假屋的清洁让人感觉隐患重重。
加州南太浩湖市议员布鲁克·莱因(Brooke Laine)说，她家附近就有一幢出租度假屋，生意好得让人害怕。她在7月14日的市议会会议上提出了这个问题。“很多人都注意到，出租度假屋的生意现在非常好，我个人20年来还从未见过这种景象。在过去三四个星期里，我发现每天有一群人在早上10点离开，清洁工11点半来，然后新的一拨客人3点就过来了。”
莱因说，她既担心清洁工，也担心客人们的健康——他们彼此相隔的时间窗口最短只有90分钟，这可能会令他们暴露在病毒中。
一项定于9月在美国的《新兴传染病》(Emerging Infectious Disease)上发表的研究肯定了议员的这种顾虑。在这项研究中，来自山东疾控中心等单位的科研人员在两名确认新冠阳性患者（海外归国留学生）的隔离酒店房间环境样本中检出SARS-CoV-2RNA的存在，其中床单和枕套检测到的病毒载量高于短暂接触的表面，比如门把手、电灯开关等。
图片说明：酒店房间的不同表面上检出的病毒样本数量。在两名病人的枕套上均检出病毒。
值得注意的是，这两人居住时间很短（小于24小时），而且入住时未出现发烧、咳嗽等症状（患者A在确诊一天后开始发烧），这样的无症状感染者居然还是能在房间排出病毒，因此不能光凭着入住者未发烧这个标准，就此放松后续的清洁。
此外研究人员还特别强调，在清洁时还需要减少病毒传播。研究报告指出：“为了最大限度地减少病毒通过空气传播的可能性，我们建议在更换使用过的床上用品时不要抖动。需要水洗的物品要彻底清洗和干燥，以防止进一步传播。”
换床单不能抖动，这个说法特别有意义，因为此前有多个卧底调查发现，很多酒店在客人退房后并不会更换床上用品。他们怎么做呢？将床上显眼的杂物，比如毛发清理掉，然后来回抖动，让被子枕头变蓬松，最后再次铺上挼平就算完事。
新冠疫情会不会令各家酒店在保洁程序上做得更加规范，起码能做到更换床上用品，消毒电灯开关这种频繁接触的表面呢——我们已经在上述研究中看到，床品看来是最可能残留病毒的地方——但调查发现，酒店们并没有这样做。
主要的连锁酒店已经宣布了针对新冠疫情采取专门的清洁方案，为了表明他们确实是在以科学为指导进行清洁工作，几家连锁酒店与知名医疗机构进行了合作。四季酒店表示，该公司与约翰霍普金斯国际医疗公司(Johns Hopkins Medical International)签署了一项咨询协议，“以最新的科学知识为健康和安全决策提供信息”，而希尔顿酒店则聘请了梅奥诊所(Mayo Clinic)来制定“更高的清洁标准”。
但是，独立新闻节目的调查让人怀疑这些方案是否得到了遵守。
6月底，新闻调查节目《Inside Edition》一档卧底调查迅速走红。节目组精选了三家曼哈顿的高档酒店，其中两家——分别是时报广场凯悦酒店(Hyatt PlaceTimes Square)和时报广场中心汉普顿酒店(Hampton Inn Times SquareCentral)均没有彻底清理房间，也没有在两次预订之间更换床单；第三家酒店——俯瞰中央公园的川普国际酒店(Trump International Hotel)表现稍好，但并不完美，枕套没有更换，电视遥控器也没有清洁。
该节目的制片人在入住酒店时，用一种喷雾喷洒了枕头、床单和浴巾，这种喷雾无毒无害、可以清洗干净，肉眼无法看见，但能在紫外线照射下显现出来。制片人把床和房间弄乱，让人觉得确实有客人在这里过夜了。此外，他们还在客人通常会接触到的其他表面，比如电视遥控器、空调调温面板和桌面上，涂上一种透明、可清洗的凝胶。
在退房后，制片人第二天以不同的名字回到了同一个房间。他们挥舞着紫外线灯，看看是否能在前一天已经被标记的物品上照出原本看不见的标签。
在凯悦酒店，床单和枕套上出现了这些标记，而在汉普顿酒店，在床单、枕套、遥控器和空调调温面板上发现了隐形标记。这些标记表明在两次住宿期间，床单和枕套没有被更换，部分物品也未按流程清洁消毒。
而在川普国际酒店，床单更换了，但其中一个枕套没换。电视遥控器也没有被擦拭。
对于这份调查，凯悦表示将认真对待并迅速采取行动。汉普顿酒店的所有者OTO Development公司表示，客户部团队和管理层为错误道歉。而川普酒店的一名发言人在内部审查后表示，这些发现“绝对是错误的”。
一些从业者表示，他们对调查结果毫不意外，长期以来受工作量和紧凑的时间要求影响，他们在清理房间时都是只做表面文章，而疫情后酒店的成本压力加剧，更加不会投入资金增加人手，以彻底消毒房间。问答网站reddit上一位用户名为“cptn_sugarbiscuits”的答主说，她曾经做过客房清洁，“你的酒店房间从来都不干净。清洁员工作过度，报酬过低，而且被当作废物一样对待。我们需要在4个小时左右的时间内打扫所有房间。大部分时间都用在铺床上。我被告知永远不要用水，因为要花很长时间才能变干。只要让它看起来漂亮就行。我的建议？现在不要住酒店。如果必须的话，带上你自己的湿巾，清洁每一个地方。”
一些常常出差的人士也说，以往的经验令他们现在不愿意再住酒店。
“我过去住过的哪怕很不错的酒店，也能发现有些东西摸起来黏乎乎的，相当可疑。如果我现在发现什么黏黏的、脏兮兮的东西，我真的会发疯的，”纽约一家公关公司的首席执行官凯文·默丘里(Kevin Mercuri)对《纽约时报》说。他和同事们最近决定不去拜访佐治亚州的一位客户，部分原因就是不想住酒店。他对酒店的担忧，简而言之就是：“害怕感染”。
现在我们知道，新冠病毒在没有生命的物体表面是可以存活一段时间，那么患者在离开酒店里，如果房间清扫不彻底，病毒能生存多久呢？
香港大学公共卫生学院的团队研究过新冠病毒在环境中的稳定性，测试病毒在不同物料上的存活时间。发现新冠病毒在不同物料上存活的时间会因温度和湿度变化而有所不同，通常温度越高、湿度越低，病毒存时间越短。在摄氏22度、相对湿度65%的情况（这非常接近夏季酒店房间设定的温度）下，病毒在纸张上只能存活30分钟，在衣服表面可存活2天，在不锈钢和塑胶表面能存活4-7天，在外科口罩外层最长能生存7天。
因此如果是最坏的情况，在你到达之前，一个被感染的人住过这间房，而房间没有进行彻底清洁和消毒，而且像上面那几家酒店一样没有完全更换床上用品，那么可以猜测，2天后床单枕套上的病毒或许已经死亡，但对像是马桶把手和电灯开关这类金属或塑料表面仍然残留病毒，需要用消毒纸巾擦拭。
这也正是目前一些流行病学家的建议：为了避免风险，最好不要在别人退房后立刻入住。布法罗大学传染病专家托马斯·鲁索(ThomasRusso)博士说，“如果所有物品确实按规章进行了清洁消毒，在前一个客人退房三小时后进入房间，基本上就可以避免风险了，但这不是理想的情况，你最好明确提出要一间已经空了一两天的房间。”
而佛罗里达大西洋大学(Florida Atlantic University)急救医学模拟项目(emergency medicine simulation program)主任帕特里克·休斯(Patrick Hughes)博士建议的时间更长。休斯告诉专业健康媒体Healthline网站：“如果你在退房后能隔开3天，这基本上是病毒的保质期，到那个时候所有表面都应该是安全的。”
鲁索还建议如果不放心，可以自己做一遍消毒。客房里接触频率高的区域可能包括电话、电视遥控器、门把手、浴室水龙头、马桶把手和家具表面。“如果有人在房间里生病并咳嗽，病毒可能会附着在上面。”
国家恢复公司(National Restoration)是一家灾难修复公司，拥有专门的新冠病毒部门，与多个酒店有合作。老板兼总裁约翰·马罗尼(John Marroni)建议，在出行前先询问酒店使用何种清洁产品。“他们应该在房间里使用经过美国环保署(EPA)注册的消毒剂，而且应该能清楚地告诉你这一点。问问前台他们的清洁规程。否则，呆在那里就会把自己置于危险之中。”
此外，进入房间时可以寻找清洁达标的迹象。他对专业健康媒体Healthline说：“你可以通过查看浴室和房间是否有灰尘来判断酒店有没有进行适当的清洁和消毒。你也可以检查空调出风口，确保它们是干净的，没有灰尘和污垢。这些是首先要检查的关键区域，它们都是衡量酒店是否干净安全的主要指标。”
除了物品表面可能附着病毒，现在科研界也在考虑通过气溶胶空气传播。
马萨诸塞州塔夫茨医学中心的传染病医生和副医院流行病学家加布利拉·安杜贾·瓦兹奎兹(GabrielaM. Andujar Vazquez)博士说，她并不担心空调会在酒店环境中传播病毒。
她说：“我不会担心社区传播，因为我们最担心的领域主要是医疗保健领域，在这个领域做的很多事情都会产生大量的气溶胶。在酒店、公寓或房子里，如果通风良好——也就是说你可以打开门或窗户——应该没问题。”
但梅奥诊所(Mayo Clinic)的传染病专家斯黛西·里扎(Stacey Rizza)博士说，关于这个问题的研究仍在进行中，应该等待最终的数据。
她说：“梅奥诊所在模拟病毒颗粒，观察它们如何扩散，需要哪种过滤方式，我们必须记住，空气中有一小部分病毒并不一定意味着它就会感染。要做适当的研究，了解病毒粒子达到何种浓度便足以让人感染。”
需要指出的是，接触物体或者空气传播目前认为仍属于低概率事件，最主要的传播途径仍然是通过与人直接接触传播。因此，入住酒店除了要注意各类物品的洁净，更大的风险仍然是人：这些人通常彼此不认识，背景也不为人知。因此需要戴上口罩、保持距离。
“第一个潜在的风险就是遇到无症状感染者，”鲁索说，“我们现在知道，人们可能在出现症状的六天前传播病毒。所以，一个看起来很健康、自我感觉良好的人，或许仍具有潜在的传染性。因此，你必须假设你遇到的任何你不认识的人都可能具有传染性。”
总的来说，鲁索建议，除了保持社交距离外，还应该戴上口罩。“我非常喜欢使用口罩，因为有关6英尺的社交距离建议是基于概率的。你和某人离得越近，和具有传染性的人接触的时间越长，你就越有可能被感染。但仅仅因为你可能在七八英尺之外，并不意味着绝对没有风险。它只是意味着风险降低了。”
如果你认为去偏远或乡村的酒店而不是大城市旅行，能减少风险，那么一定要做足功课。鲁索说，真正重要的是“那个地方当时的感染流行率是多少。如果你去了某个小镇，周边是几家病毒盛行的肉类加工厂，那就不太好了。”
说到在酒店用餐，这时候你最好的选择是客房服务，或者从外面点外卖。“一旦你进入餐馆，那么你的风险就会增加，”鲁索说。“我真的不担心菜单或桌布，反正可以清洗和消毒。但当食物出现时，你必须摘下你的口罩。”
一些酒店现在正在努力降低来自他人的传染危险。最近，鲍伊·菲利普斯(BeauPhillips)去托莱多附近探访家人，住在一间丽笙乡村酒店(Radisson Country Inn& Suites)。他能明显感到流程的变化。
登记入住时，柜台前的一张桌子阻止了他离戴着口罩站在塑料屏风后面的店员太近。“钥匙会从三英尺外轻轻扔给你，”菲利普斯说。
酒店的自助早餐没有了，健身中心关闭了，电梯一次只允许两名乘客同时乘坐。为了减少风险，酒店不再在客人入住期间每天上门打扫。他习惯给服务员留小费，这次也是一样。
“第一天，我像往常一样给服务员留了20美元，”他说。“我回来的时候，它还在那儿。没人进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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