体面的消失，美国的堕落？| E闻美政（音频专栏）
文章仅代表作者本人观点，不代表《纽约时间》立场。
第 6 篇
第一场辩论分析
By | Eric
在讨论本次总统候选人电视辩论之前，让我们先弄清楚一个问题。什么是总统候选人电视辩论？这是一场政治事件吗？或者是一次影响选举结果的重要舞台吗？或者这只是一个娱乐秀？
总统候选人电视辩论的收视率历史上曾经达到过 2 亿以上，是美国最受欢迎的电视体育赛事”超级碗“的两倍。近年来，由于美国总体政治氛围的分裂，使得总统电视辩论的收视率重新提升，今年的电视辩论可能有 1 亿的观众。这意味着巨大的商业利益。
但电视辩论对于选民的选择来说，作用有限。因为这只能影响一部分中间选民。更多的有倾向性的选民更愿意将总统候选人电视辩论看作一场政治秀。那么这个中间选民大概有多少比例呢？事实上，哈佛大学的一项研究显示，选民决定投票的时间大约在投票前 2 个月左右的时间，他们决定投票的主要因素来自媒体的影响。而在大选前一个月左右的时间段，最多只有 3% 的选民是还没有决定投谁票的，其中受总统电视辩论影响的，微乎其微。
但是新闻界总还是津津乐道地评论每次的电视辩论。因为从激烈的辩论中，选民们起码可以看出自己支持的候选人一些在应激状态下的真实品行。
川普的辩论策略非常简单而且明显，就是不断加大对拜登的攻击和干扰，试图让拜登说错话或显得失态。拜登在个人反应力上乏善可陈，而这却是电视真人秀出身的川普的长项。因此川普选择这一策略也是势所必然。
但拜登毕竟是在政坛摸爬滚打了四十多年的选手，他的辩论经验并不匮乏。事实上大多数人认为拜登的表现强于预期。拜登在川普的不断干扰下，虽然时有言辞结舌。但基本上始终保持平和和微笑，面对镜头。他的说话策略和指向非常清晰，就是针对电视机前的选民喊话（这也说明拜登的头脑相当清晰）。请注意，这被历次电视辩论证明是一种有效的策略。而川普则相反，虽然表现的比拜登要攻击性强得多，但错误地将表达的重点，放在对拜登的个人攻击上。要知道，这是一个明显的逻辑错误。因为在这次大选中，拜登是挑战者，而不是守擂者。一般的原则是，挑战者攻击守擂者的失误，而守擂者要向观众表明自己的执政是令人满意的。
川普好斗的性格使得他的表现和这一原则背离了。川普的表现更像是一个充满怒气的孩子，不断地抱怨，不断地试图打断和干扰拜登，不断地和主持人发生冲突，甚至一度认为自己是在和主持人辩论。这也是很多人认为川普今晚失败的一个重要原因。
主持人华莱士也受到不少批评，因为他经常控制不住局势。一个正常的辩论中，主持人带有法官的角色，谁说话，谁不能说话，法官应该有绝对的权威。但碰到川普这样的流氓，华莱士也有点招架不住。在川普一连串无节制的对拜登发言的打断之下，华莱士多次出言喝止但效果不佳。这等于是一个法官的权威被藐视而这名法官却无可奈何。最终华莱士不得不说了重话：“总统先生，你上台辩论之前是同意了辩论规则的，你能不能不打扰对方发言？” 这时候拜登来了一句神助攻：“是啊，川普做出过很多保证，但没有一个实现的。” 我相信这时候很多人都会感到好笑。
川普的人格缺陷使得他落入了一个看起来非常浅显的陷阱。就是当华莱士问川普：”你是否能公开谴责白人至上主义者？“ 这本来是川普可以挽回影响，争取中间选民的一个重要契机。你们不是总是说我是种族主义者吗？我现在就公开谴责白人至上主义者，这不正好说明你们是在污蔑我吗？这是任何一个有政治常识的人都可以看明白的送分题。
但我以前说过，川普是一个病态自恋人格患者（ pathological narcissism)。这种人强烈缺乏安全感。所以在我们看来是非常策略的回答，在川普看来就是在显示自己软弱。是的，可怜而敏感的川普最害怕别人认为自己软弱，因此始终要显示自己是强大和不可一世的。结果这种在我们正常人看来是川普摆脱困境的送分题，川普却莫名其妙地问：“你要我谴责哪一个白人至上主义者？”
这就好像你问我 “你是否谴责独裁者？” 结果我回答：“你要我谴责具体哪一个独裁者？” 一样可笑，实际上我等于承认自己不愿意谴责独裁者。拜登在旁边提醒说：“谴责一下 Proud Boys 怎么样？” 结果川普脱口而出：“ Proud Boys 你们退后，等着！” （stand back and stand by )
这不但坐实了公众对川普是种族主义者和白人至上主义者的看法，而且引来公众的不安。川普要这个臭名昭著的白人至上主义，新法西斯主义团体 Proud Boys 等着，等什么？请注意，这是一个美国FBI 认定的极端白人民族主义团体并可能威胁公众安全（因为他们经常在公众场合挥舞枪支）。川普要他们等待着什么呢？与此相对的，Proud Boys 的领导人立刻在推特上发言道：”川普就是叫我们操他们！“（Trump basically said to go fuck them up！）
也有人认为这就是川普的策略。因为川普是一个很特别的美国总统。任何美国总统在上台之后，都会扩大自己的选民基础，吸引更多的人支持自己。因为毕竟自己手上有更多的行政资源，可以这样去做。这就是为什么美国总统绝大多数情况下都能连任两届。在政治学的研究中，可以发现一个普遍的现象就是在任总统的选民基础会扩大，会有更多不同利益团体的人提高他们对现任总统的支持度。但川普是一个完全无法做到这一点的人。在四年的执政中，他刻意强调自己的伟大，将自己的政治对手树立为人民的敌人，这种做法使得他无法扩大自己选民的基本盘。那么既然如此，本次辩论他自然也无法说服更多美国人来支持自己，而只能靠耍蛮横，和支持白人至上主义者的态度来强化自己在基本盘中的形象，刺激他们更多地出来投票。但我对这种说法表示怀疑，我更倾向于认为这是川普个人认知和人格上的缺陷，他不是故意这样去做，而是本能地服从自己的性格弱点。
最后需要感慨一下，还记得奥巴马和 John McCain 的辩论吗？甚至，被公认为牛仔小子的小布什和戈尔 2000 年的辩论吗？那种双方坐在一个圆桌前，虽然意见不同，虽然也相互攻击，但体面地，文明地进行的辩论，从什么时候开始，变成了今天台上一个小丑的撒泼打滚了呢？
“体面” decency 这个词，似乎已经逐渐在大陆的中文词句中消失了。这可能是底层革命（内战和文革）的结果，中国的士绅阶层不但被打倒，而且被批臭。我小的时候，我的祖母是一个旧上海的小知识分子。她总是告诫我，说话要体面，做事要体面，穿衣要体面，但如今这个词已经很少在中国被使用了。可悲的是，这一现象也出现在了美国的政坛（还记得我说过川普现象是一场美国的底层革命，美国的文革吗？）。历史学家和新闻评论员，普利则奖获得者 Jon Meacham 说，川普是向民主和体面同时宣战（declare war to democracy and decency)。事实上，体面不简单是礼貌、温和和节制，体面实际上是一个符号性的东西，标志着文明和野蛮的分野。
这种象征性符号的消失，是不是真的意味着美国的堕落呢？
目前来看，辩论后拜登的支持率出现轻微上升，赌博公司给拜登开出的赔率也出现轻微下降（意味着其胜出概率提升）。但愿拜登能够拯救美利坚。上帝保佑美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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