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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评 I 民主党要在美国搞社会主义?已经转向极左?

ChineseInNY 纽约时间 2021-01-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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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纽约华人资讯网主笔 詹涓

在今年的大选中,共和党对民主党的一个主要的攻击就是他们“太激进”,“太左”,他们要搞的是“社会主义”,如果他们当选,美国就将沦为下一个委内瑞拉。

 

就在本周,川普政府的教育部长德沃斯对即将上任的拜登政府提出的大学生债务问题发表意见,拜登在竞选活动中曾说,作为新冠疫情纾困政策的一部分,他将对学生债务给予1万美元的减免。对此,德沃斯声称这是“社会主义对高等教育的接管”——如果这种判断成立的话,那么经合组织里7个可以免费进入公立大学接受教育的国家,包括瑞典、丹麦、芬兰等,显然高等教育就已经被社会主义接管了。

 

在选后,我与川普的许多支持者进行了沟通,当中包括华裔、越南裔和西裔第一代移民,很多人非常了解川普执政的问题,但裹挟着他们的是一种更深刻的恐惧:投票给民主党等于投票给激进左派,而左派就是要搞社会主义甚至共产主义。

 

但这种恐惧是想象出来的。拜登固然长期以来是民主党内的温和派,但即便11月是伯尼·桑德斯(Bernie Sanders)当选总统,并任命亚历山大·奥卡西奥-科尔特斯(AlexandriaOcasio-Cortez, AOC)为国务卿,美国离真正的激进左翼也还有很大的距离。在意识形态的光谱里,目前的民主党与全球政党相比,处于中间偏左一点的位置,在2020年,没有一个民主党候选人把“撤资警察”作为竞选口号。而其他民主党支持的一些最核心的进步政策,比如提高联邦最低工资、改革医疗体系、提供学生贷款减免、对富人征税,事实上得到了全美大多数人的支持,当中也包括共和党人——在佛罗里达州,今年在川普高票获胜的同时,还通过了将最低工资提高到15美元的政策,而这属于非常进步的经济政策。

 

在保守派媒体《国家评论》(National Review)中,凯文·威廉姆森(Kevin Williamson)提供了一个谨慎而富有启发性的观点。他认为,以AOC的崛起为代表的“社会主义”的流行,以及右翼对它的过激反应,大多是语义上的,充斥着两极分化的情绪,没有明确的意义。

 

“所有关于社会主义的讨论都不是关于社会主义的,”威廉姆森写道。“当前美国乃至所有发达国家的经济议程,涉及资本主义市场制度和社会主义监管与再分配制度的复杂混合。”

 

左和右,进步和保守


图注:左还是右?这牵涉到你对政府、家庭、社会、文化、信仰的一系列看法。

 

故事始于1789年夏天的法国。当法国大革命如火如荼时,一群愤怒的暴民攻占了巴士底狱。国民议会聚集起来,议会有一个主要目标:起草一部新宪法。

 

普林斯顿大学的早期现代法国教授戴维·贝尔(David A. Bell)说,议会讨论的主要问题之一是国王应该拥有多少权力。他有绝对否决权吗?随着辩论的继续,那些认为国王应该拥有绝对否决权的人,坐到了议长的右边,而那些认为国王不应该拥有否决权的人,则坐在议长的左边。换句话说,那些想要更接近传统的人是右翼,那些想要更多改变的人是左翼。

 

由于历史关系,在美国“左派”这个词已经被妖魔化,因此“左”和“右”通常会用进步主义和保守主义来表示。这包括了许多面向和层次,核心思想是经济政策,包括贸易、税收、社会福利等,也包括社会政策,比如种族、性别、移民、生育、宗教等。既然是涉及了如此多的面向,将“左”和“右”局限于“社会主义”和“资本主义”的二元选择,就过于简单粗暴。

 

许多人可以观察到,当你比较欧洲左翼政党和保守政党的理想社会时,会发现两者非常相似。他们都希望有这样一个社会:没有人生活在对饥饿、犯罪、伤害和疾病的恐惧中,退休后仍有体面的收入,而每个人都可以自由地想赚多少就赚多少——这似乎是一种非常“左翼”的意识形态,本质上这是确保人们不受坏运气和资本主义瓦解带来的下行风险,对市场活力提供政治支持,确保广泛共享繁荣。

 

但在这么“左”的丹麦和瑞典,它们在资本主义总体经济自由方面都领先于美国,在创业简易程度、贸易开放和货币自由等领域,它们比美国资本主义制度在经济上更加自由放任,通过资本主义创新、竞争、效率、贸易和增长来维持税收和借贷水平,这能为软社会主义担保提供资金。

 


民主党到底主张什么?

 

作为一个政党,民主党在大选期间常常会被人扣上一些简单粗暴的理念,在2016年时是男女同厕,2020年时是“撤资警察”,这令很多人认为,出于政治和政策原因,民主党人已经转向极左。

 

问题在于这不是事实。

 

在2020年,几乎没有进步派民主党把“撤资警察”作为竞选口号。在竞选过程中,没有民主党候选人真正说过要“撤资警察”。不过,共和党候选人通常会发布攻击性广告,宣称所有民主党人都是极左社会主义者,试图撤资警察。

 

宾夕法尼亚州众议员康纳·兰姆(ConorLamb)告诉《纽约时报》,“从我自己的选民那里,我知道他们对取消警察经费的信息感到极其沮丧。而我作为一个民主党人,也同样感到沮丧。因为这些事情不仅不受欢迎,而且完全不现实,根本不会发生。”

 

而拜登在选前和选后多次表示,他不支持“撤资警察”,他支持向警力提供更多联邦拨款,以投资于培训、技术和社区警务。

 

 

民主党倾向于支持基于市场的经济,并对政府进行不同程度的监管。将经济的大部分领域社会化在美国文化中是非常不受欢迎的,在民主党中同样如此。

 

医疗保健就是一个例子。许多民主党的反对者声称,平价医疗法案或“奥巴马医改”是一种社会化医疗。事实上,它是一个以市场为基础的监管体系,邀请私营保险公司参与。

 

在移民问题上,拜登提议撤销特朗普狭隘的移民政策,保护“梦想者”,放宽边境政策,但没有废除移民和海关执法局。

 

在税收问题上,民主党希望废止2017年的川普减税,提高收入最高的一部分人的个人税率和企业利率,关闭一些特殊利益漏洞。美国人的税率仍将低于大多数主要西方国家。

 

在外交政策上,在川普时代,谁知道什么是左什么是右?拜登——以及大多数民主党人——主张对俄罗斯等国采取强硬态度,承诺加强盟友关系。

 

拜登的一些政策建议确实呼吁加大支出;他提出了一项2万亿美元的清洁能源计划。而川普也曾推动在可被视为生产手段的领域投入巨额资金,包括向农民提供120亿美元的一揽子援助计划。

 

总的来说,这是一个中间偏左的议程,接近公众的想法,并不激进。在其他国家被认为是进步甚至是基本人权的政策,比如全民医保、免费大学、提前退休津贴、延长父母产假,在美国被大多数民主党人认为太过遥远。

 

一项研究分析了民主党和共和党的竞选纲领,得出结论:共和党比西欧和加拿大的大多数传统保守党派更偏右。它比英国独立党(IndependenceParty)和法国国民阵线(National Front)更为极端,后者被一些人视为极右翼民粹主义政党。相比之下,民主党的立场更接近主流的左翼和中左翼政党。比如德国的社会民主党和英国的工党。

 

图注:中值政党为瑞典的温和党,偏左的包括(从左至右):左翼党(德国)、绿党(德国)、工党(英国)、社会民主工党(瑞典)、民主党(美国);偏右的包括(从左至右):保守党(英国)、保守民主党(瑞士)、保守党(加拿大)、自由党(奥地利)、共和党(美国)、德国另类党、自由党(荷兰)


 

这是社会主义吗?


图注:在美国人心目中民主党政治人物的政治光谱。越往上越倾向于自由主义。

 

美国一些最受欢迎的政策从一开始就与社会主义联系在一起。大萧条期间,富兰克林·德拉诺·罗斯福(Franklin Delano Roosevelt)总统首次提出社会保障制度时,一名持怀疑态度的参议员问劳工部长,“这不是有点社会主义吗?”

 

美国企业家也曾从事过一些可以被解读为社会主义的项目。

 

大萧条时期,川普的父亲弗雷德(Fred)在联邦住房管理局(FederalHousing Administration)的帮助下开始为纽约家庭建造公共住宅。联邦住房管理局为私人贷款者的住房抵押贷款提供保险——本质上是通过联邦政府,将美国财政的部分控制权交给了美国人民。后来,弗雷德再次求助于联邦住房管理局,为军人家庭建造由联邦住房管理局支持的住房。唐纳德·川普继承了他父亲的财富,部分是由这些项目建立起来的。

 

但美国并不拥有社会主义的肥沃土壤,这在很大程度上是由于历史、社会和经济发展以及民族性格和愿望的不同——美国的精神建立在个人主义和创业精神之上。美国目前最大的社会主义组织是美国民主社会主义(Democraticsocialist of America, DSA) ,在全国约有7万名成员。


这些年来,只有大约6名DSA成员在联邦政府任职,都在美国众议院,包括现任国会女议员AOC和拉希达·特莱布(Rashida Tlaib)。桑德斯称自己是民主社会主义者,并得到了DSA的支持,但他不是一名知名成员,在竞选时也没有代表该组织,而且他认为他的理念与委内瑞拉的威权主义社会主义完全不能相提并论。

 

桑德斯主张全民免费医疗,取消所有学生债务,并在美国的自由市场经济体制下扩大社会保障福利。同样,AOC虽然已经是最激进的代表,但她不主张工业国有化或废除私有财产,不主张禁止私营企业,而是希望通过新的法律和更强大的工会,让私营企业对公共利益更加负责。

 

再说伊丽莎白·沃伦,她是民主党内较为进步主义的代表人物,主张最低工资和跨太平洋伙伴关系,但她也强调资本主义活力,她说:“我是一个资本家。我相信市场。我不相信偷窃,我不相信欺骗。这就是区别所在。我喜欢市场所能做的,我喜欢运转正常的经济体所能做的。它们使我们富有,它们创造机会。但前提是需要确保市场公平、有规则。没有规则的市场是富人拿走一切,是强者得到一切。这就是美国的问题所在。”

 

正是因为相信市场的力量,沃伦促使参议院通过了《非处方助听器法案》。长期以来,美国人通常的医保都不能报销助听器费用,而一套助听器的自付费用通常是2400美元起跳,之所以这么贵是国家行业协会和现有医疗设备制造商联合游说,制造了一个监管壁垒,要求哪怕是中轻度听力损伤的患者也需要去看专科医生才能购买。在这项立法撤销了对助听器非处方销售的管制后,听力只是略有下降的人群不用再看医生,可以在零售商、药房或者网店直接购买助听器,这促进了市场竞争,有助于厂商提高质量、降低成本,现在一些知名非处方助听器的售价已经降到了700美元左右。

 


民众要什么?

 

很多人没有注意到的是,在与经济有关的问题上,无论意识形态是偏进步还是偏保守,美国选民在许多政策观点上基本上是一致的,而华盛顿的建制派——包括媒体和政界——却仍然认为这些观点具有党派色彩。

 

路透/益普索民意调查发现,在华盛顿的大多数圈子里,全民医保被认为是一个可笑的提议,但得到了70%美国人的支持,其中包括大多数共和党选民。同样的调查发现,60%的人支持通过华尔街交易的税收来支付免学费的大学教育。其他民调也显示,对大型公司和最富有的美国人增税得到了强烈支持。

 

如果桑德斯是所谓的极左阵营的替身,那么看起来这种极左颇得民心。他的几乎每个提议都在民调中得到了60%左右的支持率,而且这跨越了党派。举例来说:

 

减少工资和收入不平等:盖洛普(Gallup)去年的一项调查显示,“只有32%的人对美国收入和财富的分配方式感到满意,66%的人不满意。”同年的一项皮尤民意调查发现,“63%的受访者表示,美国的经济体系不公平地偏袒强大的利益集团,相比之下,只有33%的人认为这对大多数美国人来说总体上是公平的。”


全民医保:在线研究公司SurveyMonkey所做的一项最新民意调查显示,近五分之三的受访者表示,他们支持“全国性的健康计划,即所有美国人都将从一项政府计划中获得保险。”


免费大学:民主党的支持率为78.9%,共和党为41.1%,总支持率为60.1%。

15美元最低工资:2016年11月,皮尤得出结论,“接受调查的2,010名美国人中,58%赞成将最低工资提高到每小时15美元;41%的人反对。”


数万亿美元的基础设施项目:64%的人支持。


减少大型竞选捐赠者的影响力:88%的人支持。


政府应该在环境方面采取更多的行动:57%到69%,取决于具体的环境问题(水域,野生动物等)。

 

有趣的是,桑德斯减少不平等的方法包括改变遗产税,但他只会将遗产税恢复到2009年的水平。这种议程甚至可以用软弱来形容。

 

相比之下,AOC支持了一项强有力地打击不平等的提案,该提案将包括对最富有的人群适用70%的最高税率——这一税率在美国曾经是正常的(在1950年代和60年代初,美国的最高税率超过了90%,从1971年到1980年,最高税率达到了70%。然后里根总统要求国会从1982年开始将税率降低到50% ),并且得到了一些最严格的经济分析的支持。这是一种可怕的左翼立场吗?59%的美国人支持她的提议,当中甚至有45%的共和党选民。

 

在这个选举周期中,进步政策在摇摆州和红色州取得了成功。佛罗里达选民通过了15美元的最低工资。亚利桑那州、南达科他州和蒙大拿州的选民将娱乐性大麻合法化。亚利桑那州提高了对富人的税收以资助公立学校。科罗拉多州选民通过了12周的带薪家庭和医疗假。

 

有这些民调和选举结果来看,美国人要么是有意识地接受进步人士的“极左”思想,要么他们实际上根本不认为这些思想是极左的。美国人喜欢一个体面的社会安全网的想法;美国人普遍相信法律面前人人平等;大多数美国人相信拥有武器的权利,但绝大多数人接受合理限制枪支拥有的想法;大多数美国人,无论是为自己还是为他人,都希望得到良好的医疗保健和良好的教育。

 

人们所持有的价值观极其多样化,经常相互冲突,但美国人在意识形态上的分歧也许比两党宣扬的更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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