特稿 | 插队抢占疫苗：一场饥饿游戏
对于纽约市SoulCycle单车明星教练斯泰西·格里菲斯（Stacey Griffith）来说，接种新冠疫苗非常简单：她填了一些文件，周五从曼哈顿驱车一小时，来到斯坦登岛（Staten Island）的一个疫苗接种点。
52岁的格里菲斯是SoulCycle的创始高级教练，在纽约富有的健身爱好者中颇受追捧，看起来身体非常好。是什么让她有资格接种这种很难得到的疫苗呢？她解释说，因为自己是一名“教育工作者”。
对于67岁的约瑟夫·李来说，获得疫苗很艰难。他是一位肾癌患者，在纽约的纪念斯隆凯特琳癌症中心（MemorialSloan Kettering Cancer Center）接受治疗，他原以为自己能通过医院获得疫苗，为此，他甚至跟医生讨论过暂停化疗，因为他认为这样可以让疫苗的免疫反应充分发挥出来，但他被拒绝了——医院非常遗憾地告诉他，纽约州规定院方只能为州内居民提供新冠疫苗，而他住在新泽西大西洋城。这个市提供了网上注册，但李先生发现每次开放注册几分钟后就会提示名额已满，他最终在拨打了无数次的热线电话后得到了一个名额，第一剂被安排到了4月份。他说，他不知道自己应该庆幸还是不满。
随着疫苗分发持续进行，供需仍存在严重不匹配，关于公平的讨论也开始日益激烈。全国数百万合格的一线工作人员、老人和病人仍在等待轮到自己接种疫苗，但在洛杉矶、纽约和佛罗里达，都出现了有人利用自己的财富和个人关系插队的故事，大学医院董事会成员开始向院方施压要求及早获得疫苗，在佛罗里达向外州居民开放疫苗时，有人坐私人飞机前去接种。
更大的讨论围绕着一个问题展开：在疫苗分配中，效率和公平孰轻孰重？
晒照片晒出了事儿
在接种疫苗后，格里菲斯在Instagram上分享了自己获得了“莫德纳（Moderna）魔法”的消息。“现在我可以带着更多的信念来教@soulcycle，相信我们都会没事的，”格里菲斯在帖子中写道。格里菲斯是高档动感单车健身公司SoulCycle里收入最高的明星教练，每节45分钟的课可以净赚800美元，常常挤满了名人学员。
她自己恐怕也没想到，这个帖子会激起那么多质疑和批评。
“我的妻子是一名4期癌症患者，为了接受赖以维持她生命的治疗，她不得不在疫情期间，冒着免疫抑制的危险每周去癌症中心，她要承受那么多的恐惧和风险。她距离有资格接种疫苗至少还有2-3个月的时间，至于我，身为她最主要的照顾者，我至少还需要4-5个月的时间，”芝加哥咨询师盖布里埃尔·诺瓦切克（Gabrielle Novacek）在她的帖子后评论道。
“作为她所依赖的照顾者，我至少需要4-5个月的时间我对soulcycle和它所庆祝的领袖们剩下的任何尊重都已经过去了。”她补充道。
此后，格里菲斯的解释令情况反而变得更糟，因为她将自己定位为“教育工作者”。她告诉媒体：“作为一名教师，在我的健康和保健职业中，我每天的首要任务是让我所处的社区和人们的呼吸系统全速运转，这样他们就能在感染这种病毒时战胜它。我只有在自己身体健康的情况下才能教他们。”
对此，《华盛顿邮报》的讨论版已经吸引了600多条评论，人们都对健身教练以教师自居感到不可思议。有读者说，“我在一家五金店工作，每天教人们了解不同的油漆品牌和墙壁锚之间的区别，我也是教育工作者咯！”另一位说，“今天早上我不小心踩到了一块石头，把脚扎破了，我清洗了伤口缠上了纱布，我现在是（有既往病史的）急救人员，我也可以优先打疫苗了。”
自1月11日以来，纽约州开始允许K-12学校教职员工和教面授课程的大学老师接种疫苗。其他一些团体也在上个月获得了访问权，其中包括65岁以上的成年人、杂货店工人、惩教人员、公共交通工作人员、无家可归的居民和收容所工作人员等。这些指导方针没有提到健身房员工或健身教练。纽约市长白思豪（Billde Blasio）在周日的新闻发布会上说：“对我来说，这听起来不像是一个应该接种疫苗的人，除非有其他原因，否则这人不应该符合现阶段的接种资格，这应该在申请过程中被发现。”
老师们虽然符合接种疫苗的条件，但预约仍然很难。《纽约邮报》（The New York Post）上周报道，纽约市教师联合会（United Federation of Teachers）的主席迈克尔·马尔格鲁（Michael Mulgrew）表示，由于全市疫苗接种点的疫苗供应不足，数千名合格的教师的预约被取消。目前工会3万名教师中，只有四分之一的人接种过任何一种疫苗。此外，一些教师也碰到了地域的障碍，有家住纽约州但在新泽西工作的老师发现，他们无法在纽约接种疫苗。
目前还不清楚格里菲斯是如何根据纽约市的指导方针成功获得疫苗的。她表示自己“和其他人的机会一样，只是上网填写了调查问卷”，并坚持说没有找人帮忙，也没有为插队而付费。
纽约当局正在讨论如果确保最需要的人及早得到疫苗。州长安德鲁·科莫（AndrewM. Cuomo）威胁称，对非法发放疫苗的医务人员处以最高100万美元的罚款。上个月，科莫还提出了一个想法，即根据州的指导方针，对不符合条件的人进行疫苗接种，将其定为犯罪。
1月31日，纽约市卫生专员大卫·乔科什（DaveChokshi）博士说，接种场所应该核验接种者的文件，以确保所有人都符合资格。乔科什在2月3日确认他确诊为新冠阳性，此前他曾表示，尽管作为医疗保健人员，他符合接种疫苗的资格，但并不属于最高风险类别，因此他还在等待。
“我只能哭”
可能有很多人以前从未上过SoulCycle课程，也不认识格里菲斯，但他们知道这个品牌的含义：面向富裕阶层的奢侈品。格里菲斯可以辩称自己很无辜，她也许真的只是正常填写了表格，不知怎的就预约成功了，但那些符合各地疫苗接种条件、但至今还无法预约的人，他们的愤怒也是真实的。
关于谁“应该得到”疫苗的问题很复杂，一些专家认为，应该让尽可能多的人接种疫苗，而不是那么关心秩序，就在上周，《纽约时间》也讲述了一些并不符合资格的人完全只是因为幸运，得到了多余的针剂，否则这些疫苗就可能因为无法及时施打而被浪费。但如果没有秩序，在谁有资格得到疫苗，谁能在没有预约的情况下获得剩余疫苗的问题上没有明确指引，就会破坏整个系统的正义性。
根据凯撒家庭基金会（Kaiser Family Foundation）的数据，现在至少有35个州将65岁以上的老人列入了1A级和1A级优先群体。
然而，辉瑞和莫德纳的剂量仍然有限，导致需求远远超过供应。美国疾病控制与预防中心（Centersfor Disease Control and Prevention）的数据显示，到目前为止，只向各州分发了约5000万剂双针疫苗，其中约3200万剂已经接种。
住在纽约市皇后区的凯西·帕加诺（Cathy Pagano）说，今年1月纽约将适用范围扩大到65岁及以上的人时，她很难申请到接种预约。
“我只能哭，”帕加诺说。“我很恐惧，我要一直使用电脑尝试刷新网站，我的情绪坏透了，对于一个上了年纪的人来说，这实在是太难了。”
她说，在她情绪发作“歇斯底里”后，她的弟弟和家里的另一个朋友熬夜到凌晨1点，试图在网上帮她预约。
纽约纪念斯隆凯特琳癌症中心传染病服务部主任托拜厄斯·霍尔（Tobias Hohl）博士对《纽约时报》说，这所大型癌症中心虽然有可用的疫苗剂量，但无法向跨州的患者提供疫苗。这家医院的病人主要来自纽新康三州，亦有10%的患者来自国外，但纽约州规定该中心只能将疫苗提供州居民。“这让我们心都碎了，我们知道这些病人有多脆弱，”他说。
像前文中提到的李先生这样的癌症患者为了获得疫苗，已经在当地的接种中心从事义工服务，因为一些中心会在每天接种完毕后，将剩余的少量疫苗提供给现场志愿人员——如果他们还剩有疫苗的话。
“饥饿游戏”
“我真想把电脑扔出窗外。这太让人沮丧了，”70岁的简·海勒（JaneHeller）对CNBC说。海勒住在佛罗里达州，是一位作家兼编剧。
海勒说，她花了三个半星期的时间，终于在她的家乡皮内拉斯县得到了预约，尽管她愿意——也曾试过——开车去四个小时以外的其他分发点。
她说，听到有关“疫苗旅游”的报道尤其令人沮丧。“疫苗旅游”指的是人们从纽约等遥远的地方来到佛罗里达，以利用他们的开放资格。
“他们占用了我的位置，我非常气愤，”海勒说。
据《Variety》报道，迪克·克拉克制作公司（Dick Clark Productions）的前首席执行官、73岁的艾伦·夏皮罗（Allen Shapiro）最近就从洛杉矶乘坐私人飞机到佛罗里达打疫苗。72岁的时代华纳前首席执行官理查德·帕森斯（Richard Parsons）最近也公开表示，他从纽约前往佛罗里达州接种疫苗，在接受CNBC的采访时他称整件事十分简单，“上个网，申请预约，得到预约。”
佛罗里达州州长罗恩·德桑提斯（Ron DeSantis）1月公开邀请65岁及以上的人群前往该州享受其疫苗计划，而无需核实居民身份。佛罗里达州卫生局局长斯科特·里夫基斯（Scott Rivkees）随后推翻了州长的开放政策，要求所有人提供本州居住证明才能接种疫苗。
佛罗里达州的官员上月表示，他们正在调查西棕榈滩（West Palm Beach）的一家名为Morse Life的养老院向一家乡村俱乐部的成员和其他富有的捐赠者发放疫苗。涉事养老院的一名员工称，该机构为88名棕榈滩乡村俱乐部（Palm Beach Country Club）的董事会成员、朋友和家人接种了疫苗，而且这些贵宾得到了代客泊车服务、红地毯礼遇和礼品袋。与此同时，数百名居民和工作人员没有接种疫苗。
好莱坞的一些娱乐和媒体高管已转向礼宾服务和私人医疗机构，以迅速获得疫苗。
比佛利山的罗伯特·休伊曾加（Robert Huizenga）医生向《Variety》杂志证实，当地的一些有钱人愿意向他支付超过1万美元，以期提前获得疫苗接种服务。
“有人向我们行贿。有人乘飞机去每个能打到疫苗的地方。我们还看到有人试图暂时进入医疗行业或去养老院工作，这样他们就有资格获得疫苗，”这位医生说。
休伊曾加医生还说，这些实力雄厚的人是在“玩一场饥饿游戏，为自己的生命而战。但你不能怪他们使出浑身解数。是国家和政府建立了一个非常可怕的系统。”
纽约大学医学院医学伦理部主任阿特·卡普兰（Art Caplan）博士说，他听说过医院捐赠者和富有的客户希望尽早获得疫苗。
“这是不好的行为，不应该被纵容，”他说。“我们有91岁的老人在等着，医护人员在等着。相比一线工作者，富人更加有能力社交隔离或者好好戴口罩，并在一两个月内继续隔离，很快将会有更多的疫苗面世。”
但也不是所有人都愿意享受特权。1月份，78岁的哈里森·福特（Harrison Ford）在加州托伦斯的埃尔卡米诺社区学院（El Camino Community College）排了两个半小时的队，等待接种疫苗，事后他通过发言人向医护人员和志愿者表示了感谢。1月20日，73岁的前加州州长、共和党人阿诺德·施瓦辛格在洛杉矶道奇体育场接种了疫苗。75岁的演员史蒂夫·马丁（SteveMartin）和79岁的玛莎·斯图尔特也都于近期在当地的大型接种中心排队接种了疫苗。
纽约城市大学（City University of New York）流行病学教授、纽约市前高级卫生官员丹尼斯·纳什（Denis Nash）博士说，这些插队的故事都是因为疫苗分配系统有漏洞，他说，在一个更好的系统中，人们可以输入自己的个人信息，当轮到他们时，市政府会通知他们。
纳什说：“如果你推出一个项目，却不考虑它将如何影响不平等，”他说，“那么它从根本上就是有缺陷的。”
纽约毙掉了资优考试，但没有后续方案
马斯克退出推特：一个尴尬的股市“领袖”近1/10美国人已打疫苗 第二针足以让猛男落泪 怎么办？大西洋月刊 I 美国的超级巨星城市麻烦了
特稿 | 纽约最危险的黑帮家门口 雪地里 突然被人截住 打新冠疫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