特稿 | 纽约街头拾宝记
BY | 西村
1.
疫情期间，纽约市街头出现很多几乎完好的大件物品——包括厨房的水槽、中式柜子，甚至还有蒂芙尼手镯。
在曼哈顿上东区，街边有吊灯和银色复古天鹅绒靠背椅；在皇后区的杰克逊高地，街边有一个韩国婚礼的箱子；在布鲁克林的公园坡，街边有一把紫色斑马图案的高靠背椅。
所有这些，都不要钱。
它们只是过去一年里纽约市的街道上被丢弃的物品中的一小部分，这些物品是新冠大流行的副产品——大量还有价值的垃圾，以至于有的纽约人称现在是"街头免费物品的黄金时代"。
2.
免费物品的盛宴可以让有的纽约人每天在城市里徘徊，像淘金一样梳理垃圾，甚至冒着把臭虫带回家的危险。
"看这个！"最近一个寒冷的夜晚，索尼娅·伊扎克（Sonia Izak）在上东区的街区走动时，发现了一把缺了一条腿的椅子，她惊呼道。她掀开底部寻找标签。
"看，有标签，这是West Elm的! 这看起来非常干净，"她说。"除了椅子腿之外，它的状况很好。可能可以从West Elm公司订购这个椅子腿。"
索尼娅·伊扎克在量一个被丢弃的完好的桌子
翻看别人的垃圾，捡走用过的物品，在纽约并不是什么新鲜事。
但自从新冠疫情开始以来，被称为" stooping "或" trash stalking"的行为已经变得如此普遍，以至于几个Instagram账户专门用于它，吸引了成千上万的追随者，并将过去的小众活动转变为一种遍布全城的现象。
根据经常在人行道上“弯腰”（ stooping）的人的说法，疫情刚开始时，这些被丢弃的质量还很好的物品似乎是来自搬离纽约的人们（至少是暂时搬离），因为纽约市的疫情越来越严重。
但随着时间的推移，被关在家里的纽约人们，也似乎正在经历一场长时间的春季大扫除，进而产生了大量不需要的东西。
Instagram账号每天都会发布几十张stoopers（或者是"超级stoopers"）发来的街边发现的废弃物品的照片。比较抢手的物品，包括大理石台面的梳妆台或三角钢琴等，都会引起人们的一小波狂热，人们抢着去捡它们。
3.
被扔掉的物品有时也会反映出它们被发现的街区的人口结构。
上东区的羊头天鹅绒椅子状况相当好，类似的椅子在网上售价超过1000美元。在联合国总部门前发现了一个画着红冠鹤的日式四扇屏风，引起了人们对它曾属于一名外交官的猜测。
被扔的没有损坏的SMEG冰箱，在亚马逊上的新品售价是2999美金。
还有一些功能性较强的物品，如厨房的水槽、烤箱、桌子、床和沙发等，其中相当一部分看起来还相当新。
在曼哈顿的字母城（ Alphabet City ），一架深色木头做的钢琴被丢弃。在布鲁克林克林顿山（Clinton Hill），有一个保龄球（带皮箱）被丢在路边。在曼哈顿上西区，一个看起来有点儿恐怖的玩偶屋和一幅同样让人做噩梦的猫咪家庭画像被某个人迅速抢走。一位居民甚至把一只宠物乌龟留在了自家门廊上（它后来找到了新家）。
36岁的杰西卡·沃尔夫（Jessica Wolff）说："我根本没看到街上的东西数量在减少，只是似乎在增加。"她从事可持续时尚工作，在Instagram上运营@stoopinginqueens。她在2019年夏天创建了这个账户，当年大约有250名粉丝。现在，她已经有超过1万名粉丝了。
一些在街上徘徊寻找可能的“宝藏”的人是出于节俭目的。
沃尔夫女士说："如果在我的帖子上有一些你会在Wayfair上花400美元的东西，你就能为自己节省400美元。"她回忆起一个家庭最近从家得宝（Home Depot）找到了一快厨房台面。
几乎全新的桌子
另一个主要驱动力，简单地说，就是无聊。
“寻宝”给人们提供了一个走出家门的机会。"我有很多人过去认为翻垃圾很恶心，但现在他们看到了价值，"沃尔夫女士说。"新冠疫情使这一行为成了一种时尚。现在它变得很酷。"
34岁的多马克·戴顿（Domarc Dayondon）说，他就是这些人中的一员。
去年一个朋友从南卡罗来纳州搬到这个城市后，在街上捡了一个很昂贵的沙发和一个纯木制咖啡桌，它们都几乎是新的。自从那之后，多马克对上街“捡垃圾”改变了看法。
"一开始我就想，'老兄，那是垃圾，'"他说。"但后来，我就想，'哇，我是一个花钱去宜家买一个便宜的茶几的啥子吗？"
他开始关注各种社交媒体上的“弯腰”账号，很快就上瘾了，他把它比作玩"口袋妖怪（Pokémon Go）"，"你要去冒险，看看是否能得到奖励"。
最近的一个发现是一个柚木制成的中式梳妆台，里面贴满了纸，还有至少在他看来是神秘的字样。"一开始我很害怕它被诅咒了，但到目前为止还没有鬼魂蹦出来。"在一家金融公司从事营销工作的戴顿先生说。(这些文字后来被确定为14世纪中国经典《三国演义》的一部分)。
他还弄来了一张桌子、一盏灯和一个木制酒吧桌，他把它们清洗、打磨。他一直忙着用自己的发现替换他在皇后区阿斯托利亚的一居室公寓里的宜家家具。
多马克·戴顿和捡来的家具们
"这只是一个让人上瘾的事儿，我正在被我捡回来的一些不需要的家具所困扰，"他说。他联系了沃尔夫女士，问她。"有没有一个弯腰的A.A.（戒瘾互助会）？- 因为我可能需要去参加。"
4.
最近在上东区的一个晚上，伊扎克女士和P.J.加奇（ P.J. Gach）冒着严寒去 "追踪垃圾"（trash stalking），这是作家加奇女士在12月创办另一个Instagram账号@nycfreeatthecurb后创造的一个词。两人因为一张被扔掉的长椅，以及后来伊扎克女士发现的一顶复古帽而成为朋友。
"我飞奔过去了，"加奇女士说。"最后拿走了帽子、一个灯罩和一套西洋双陆棋。"还有一次，她发现了一个银色的蒂芙尼手镯，上面有标志性的心形标签。
伊扎克女士曾是一家房地产公司的会计，她回忆说，看到门卫把她所在的小区里的家具砍得七零八落，以便于环卫车拖走，她感到非常难过。
她发现一把像雪橇形状的椅子，由木头和复古皮革制成，新的！她把照片上传到自己的账号上，在寒冷的天气里坐在椅子上，直到有人来把它带走。"我把它从斧头下救下来了！"她说。
也许最受欢迎的废弃物品的Instagram账户是@stoopingnyc，它有13万名粉丝，由一对不愿透露身份的夫妇经营。他们被认为是提出"弯腰"（stooping）一词的功臣。
弯腰者和垃圾追踪者说，最令人欣慰的是"弯腰成功"——当物品被拯救和修复后，他们在Instagram上发布的前后照片。
"每天城市都会发现新的需要被拿走的美丽作品，"伊扎克女士说。"知道它们可以被送给需要它的人之后，我会有一种满足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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