惊魂甫定之后 | E闻美政（附音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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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60 篇
惊魂甫定之后
By | Eric
纽约总检察长的发言人周二晚间说，对于川普集团的商业调查已经转变成一项犯罪调查。一般来说，只有在原先的民事调查中，发现了新的涉及犯罪的证据，其调查才会改变类别。民事犯罪只会涉及罚款，而刑事犯罪则可能面临牢狱之灾。纽约司法部没有透露更多的信息，而川普集团代理此案的律师也拒绝对此进展发表评论。
民主党领导的众议院于周三（5月19日）晚间通过了提案，要求建立一个跨党派的、独立的、由 5 名民主党人和 5 名共和党人共同组成的委员会，开始对 1 月 6 日国会山暴乱事件进行调查。投票结果是 252 -175，有 35 名共和党议员投了赞成票。
但共和党在两院的领袖都表示强烈反对建立这样的委员会。
共和党众议院领袖 Kevin McCarthy 表示说，”这个调查有误导性和重复性，调查结果可能有潜在的副作用，所以我不支持建立调查委员会。” 而参议院共和党领袖 Mitch McConnell 早先表示自己尚未做出决定，而周三则表示，“经过谨慎的考虑，我不支持民主党这个不公平的提案。我对这个事件的态度大家都是知道的。”
建立国会特别调查委员会是美国在发生严重政治事件之后的一个常规操作，比如肯尼迪遇刺之后，911 之后，美国国会都立刻建立了类似的特别调查委员会。对于美国历史上绝无仅有的”革命群众“攻占国会山的严重事件，组成这样的调查委员会，是正常而且必要的。
35 名支持民主党提议的共和党人以利兹切尼为首，很明显可以看出共和党内部的分裂。但这一提案交到参议院后，通过的可能性并不大。在美国这个“令人羡慕” 的权力制衡体制中，参议院对众议院提案的通过率已经下降到了 2%。为什么如此低呢？这是因为，美国的众议院议员的产生是基本上按照美国人口来的，有一个非常复杂的分配方式，但基本上大约 70 万人选出一个议员。但参议院不是。参议院是平均分配，每个州两名参议员。我之前谈到过美国的政治分布现状，民主党有更多选民支持，因此在众议院往往占优势。而由于美国人口分布不均，中部和南部农业州人口较少，但较为保守。这导致共和党虽然支持的人数少，但他们占的州多地盘大。所以他们在参议院往往更占优势。这种基本态势导致美国参众两院总是会相互打架。与其认为这是一种“政治制衡”，不如说这是早期人类民主政治实践中留下的硬伤。熟悉美国制宪历史的人都知道，这是因为当时必须照顾小州的利益，不得已做出的一种畸形的让步。这本质上使得小州公民的政治权，大于人口多的大州公民。在现代社会里，就体现为经济文化发达地区的人，政治影响力反而低于落后保守的农村地区。在 1787 年制宪会议上，为了建立一个统一国家，不得已做出了这种妥协。但在今天美国已经完全是一个统一国家的情况下看，这种妥协的后遗症开始显现。
这里强调一句，这不是什么超人智慧的产物，而仅仅是在当时政治境遇下不得已妥协。美国是人类最早进行试验的现代宪政国家。这就像最早制造出来的汽车一样，时间越往后，越显现出早期汽车设计的不合理性。但这台老爷车，要改框架结构，太难了。我提这一点，是因为很多华裔会崇拜地认为美国制度设计精妙无比，毫无疑问，跟一些还谈不上现代宪政制度的国家比，美国还是要先进很多。但应该看到，美国制度早已不再领先。21 世纪你想造一辆好汽车，参照对象肯定不应该是当年极其先进的福特 T 型车流水线，至少应该是特斯拉的自动化生产线了。但我看到的是，中国很多知识分子还在对 T 型车的流水线羡慕不已。
还是回到今天的美国政治上。除了这种人口和地区分布的不均衡外，参议院还有一个很奇特的 Filibuster 制度，这一制度在今年 2 月的 “E闻美政” 中作过详细介绍（Filibuster 的前世今生）。简单说就是几乎任何提案，都必须超过 60% 赞成票才能通过。在民共两党势均力敌的情况下，这本质上就是多数同意少数的反民主原则。但没办法，这也是美国民主实践中遗留下的一个历史错误。目前还得不到纠正。
这两个原因加起来，显现出的结果就是参议院能够通过的众议院的提案，只有众议院立法提案的 2% 左右，大量政治资源被严重浪费。一方面美国的议会效率极其低下，另一方面，美国政府不得不大量使用行政令的方式来执政，导致政府实际的独裁加剧和政策的不稳定性。而周三的这一条建立调查委员会的提案，在参议院必然遭到 Filibuster，通过的可能性也不大。
事实上在暴乱发生后不久，两院的共和党议员们也一样惊魂未定，毕竟这是美国历史上绝无仅有的民众暴乱攻占国会山的严重事件，当时在场的议员们都受到了人身安全的威胁。当时的共和党议员，包括 Kevin McCarthy 和 Mitch McConnell 都强烈谴责了暴乱，并要求弄清楚到底为什么会发生暴乱。但那是他们惊魂未定的时候。
当他们惊魂定了之后，就必须要重新计算自己的政治得失。成立这样的委员会，对共和党来说，是灾难性的。为什么呢？
因为这种国会调查委员会是有权发出强制性传票的。这就是说，他们有权向相关的证人发出传票，要求他们到国会接受质询。那么， 包括 McCarthy 和 McConnell 在内的共和党核心人物，都会被迫在听证会上重复他们当时说过的对川普的批评。McConnell 在暴乱后说：“川普无论在行为上还是道德上，都应该为引发暴乱负责！” McCarthy 在暴乱后说，“总统应该对国会被流氓袭击负责！”
你能想象他们今天在听证会上，对着电视镜头不得不重复自己说过的这些话吗？他们敢吗？还记得我们上一篇谈到的川普对共和党的控制力吗？要他们当众重复自己惊魂未定时对伟大领袖的批评，在今天党内斗争严重的共和党来说，是可能引起强烈震动的。”革命群众“绝不会饶了那些敢于批评伟大领袖的共和党人。这真是共和党人的噩梦。
因此，我们会看到参议院对成立这一调查委员会表示强烈反对，动用 Filibuster 来阻止这一调查。虽然他们从心底也知道，对于这样一起严重的、差点让美国民主政治落入南美模式的暴乱事件，这种严肃的调查，是对美国政治有益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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