隧道BDO梦魇！当深渊凝视着你（上） | 科幻小说

5月，不存在科幻的主题是「异类的眼睛」。5月4日~6日，我们将连载OLDBLOOD的作品《昨日回廊》：可可西里高原的生命禁区，突然出现了一条神秘的地下隧道，隧道被迷雾笼罩，仪器失灵，不知深度。一支四人小队奉命前去探险，他们能否活着抵达隧道的尽头？

OLDBLOOD | 网友俗称“老血”。2003年生，小说作者兼自媒体作者，看重作品剧情和真实性，讲求伏笔和反转。从太空歌剧到乡土校园，无论是悬疑惊悚还是文艺悲剧都乐于下笔，题材涉及广泛。爱好写作和视频创作，只为兴趣使然，因儿时的幻想一直在构思并创作自己笔下的系列世界观，愿不忘初心。代表作《5F》《彼岸愚音》等ACG恐怖互动视频系列，发表于B站。B站ID：OLD-BLOOD

昨日回廊（上）全文约13600字，预计阅读时间27分钟

“西西弗斯让世间一时没有了死亡的概念，从而触怒众神，诸神降下神罚让他在地狱中将一块巨石推上陡峭的山崖，可每当即将登峰之时，因诅咒他又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巨石滚回山脚，让一切努力前功尽弃，他永止境地重复着这个毫无意义的动作，在此生无尽的时间里唯有与巨岩相伴，这便是西西弗斯的寓言。”  ————《西西弗神话》引子
昨日，被派往深邃的第三支侦查小组已于下午6点07分21秒与壁垒彻底失去联系，在通讯中断的同时相关人员立即将安全绳拉回，但同上次一样，那头只剩下了因不明原因尽数断裂的绳索，这已是第三次全员失联，先前派遣的小队依然杳无音讯，截至目前2147年10月21日，仍无法确认第三侦查组是否存活，尽管壁垒相关部门多次强调当前局势仍在掌控之中，但各种阴谋论却从未停歇，极端主义分子认为隧道通往永昼来世，部分民科学者认为隧道永无尽头，壁垒高层则指出这一切都只是无稽之谈。数月前，我国政府在可可西里无人区发现了一座情况异常的巨大隧道，我们将其称之为深隧。可可西里被称为生命禁区，这里极度高寒缺氧，4.5万平方公里杳无人烟。此处深隧中的迷雾完全阻断了光线并使仪器失灵 无法进一步测量深度。当局拒绝透露更多相关情报，我们无从得知是否有人活着抵达了隧道尽头，目前为止，所有踏入隧道深处的人员无一例外，无人归还。为保证您人身安全，以下是根据先前迷失案例总结的三条建议。其一，如果您独自一人在荒郊野外发现一处可见度差且看不见尽头的通道，如回转式楼梯，废楼电梯，连续转角，洞穴等，请勿踏入并尽快离开，立即向壁垒有关部门汇报当前坐标和具体信息。其二，如果您在不知不觉中迷失方向，且环境符合上一项中所述条件，请立即检查通讯设备是否有信号，检测指南针指针方向，聆听环境音，若均正常，建议您谨慎地原路返回或立刻停留原地，联系壁垒等待救援。若异常，恐怕我们已无法提供任何帮助。其三，如果您发觉自身已经迷失，依稀听见身后有人呼唤你的名字或是听见自己的声音，请装作没有察觉继续向前，绝对不要回头。——前线新闻为您报道“你知道西西弗斯的寓言吗？”不知何时何地，随着咔嗒一声，唱头被摆放到了正确的位置，复古留声机上的黑胶唱片开始转动。一圈又一圈，欢快悠扬的古典音乐随即开始播放。而一旁的计数器上，一串冰冷的数字映入眼帘：【000178】第一章 潜渊症一束强光撕碎了黑暗的帷幕，靴子厚重的脚步声由远及近，原来是一支四人小队在深邃中缓缓负重前行。他们每个人都配备对讲机，手持步枪重装上阵，背上不但有各种应急设备，还备有三个好似潜水员才用得上的大型氧气罐，每瓶重达15公斤，既是拖慢脚步的负担，也是队伍赖以生存的生命之源。目前可知的隧道深度为9984m，这是用先前三支侦查队的命换来的最高纪录。隧道的黑暗和迷雾让可见度非常之差，越是深入氧气越是稀薄，因此他们每个人都不得不将面容隐藏在呼吸面罩之下。这就像是向着深渊下潜，不知危险何时才会到来，氧气在一点点消耗殆尽，上浮的时机关乎生死。这是一次单向的旅程，深隧的结构出乎意料的简单，笔直的圆形通道好似无限延伸，选择很简单，前行赴死或是后退撤离，根本不存在迷失方向这一说。可无论走到何处，四周一模一样的破旧水泥墙还是压抑得让人喘不过气，不禁怀疑自身是否早已陷入其中原地打转。“你有没有想过，在这隧道的尽头 等待我们的会是什么呢？”“嘁，谁知道呢。”烛龙单手旋转着手枪。“烛龙队长，你不觉得我们还在用这种几个世纪前就该淘汰的破对讲机很奇怪吗？”羲和敲了敲手中的老式无线电通讯设备。“现代的精密仪器在这迷雾里都无法使用。”“能不能安静会。每次都是这几个问题，问那么多你还是个小女孩吗？我们能想到的办法侦查组早就都已经试过了，就是因为各种方法都没用才迫不得已派活人进来。”队长代号“烛龙”，他被羲和不断地询问搞得头都大了。“队长你是不是记错了，我这才刚开始问呢……”这位天真的小姑娘代号为“羲和”。此名取自我国上古神话中的日月女神。若是平日里看到她穿便装随随便便的样子，确实很难想象她会是快速反应小组中的一员，手中同样染血。“呼叫回廊 呼叫回廊，这里是快速反应小组，我们已经深入迷雾中了，当前深度724米，能否听到？”“回廊收到，听得很清楚，继续前进。无需汇报，听从指令即可。完毕。”“烛龙队长，你不觉得奇怪吗？我们在黑暗中已经深入了这么久，回廊那边却从来没有让我们做任何反馈和记录。”“你废话真多，羲和。肯定是因为在我们之前的三支侦查小组早就把基础信息记录好了，我们的目的只有一个，抵达隧道尽头。”“让她说吧，羲和不说废话太阳就要从西边出来了，闷得慌，这儿走到哪都一个样。”祝融半开玩笑地说道。祝融是小队的战术指导，他能够临场分析局势。烛龙队长无奈地摇了摇头。“瞧你自己吓自己紧张那样儿，回廊提供的先遣队资料表明这里没有别的活物，更没什么怪物，拜托，请相信科学，或者相信7.62mm口径子弹。”祝融挑挑眉，得意地摇了摇手中沉甸甸的家伙。“如果没有敌人，先前的小队为什么还是没有出来？成年人还能在这单行道里面走丢不成？”“嘘……”就在众人议论不止的时候，走在最前头的烛龙队长忽然停下脚步，用手势指示队员前方有异常情况，各队员立刻警觉起来，顺着探照灯光看去，在前方隧道正中央是一道血渍拖痕，血迹蔓延的尽头，一个黑影一动不动趴在水泥地上。两位队员迅速将枪口对准地上那可疑的东西，另外两人则将枪口对准黑暗深处，仿佛前方的黑暗中随时会窜出来了什么似的，在试探无果后，队长烛龙小心翼翼地靠近，随后他转过头，只见训练有素的他此时却露出了疑惑不安的神情。“不正常……他已经死了很久很久了。”掀开尸体破旧的衣物，首先看到的是骸骨，尸体已经高度腐烂了以至于无法辨认其面容，从眼窝中依稀可见有些小东西正在蠕动。此时队长很庆幸自己带了氧气罩，因为那副惨状实在令人作呕。羲和很快意识到了什么，有些惶恐地说道：“汇报深度。”【当前深度：981m】“问题在于，前三支小队是在2400m分界线后失联的，在一千米不到的位置，居然毫无预兆的有一具孤零零的尸体，从他背着的氧气罐型号以及衣服上的标志可以看出他是我们壁垒人员，虽然臂章上的小队编号因为腐朽难以辨认，但还是可以确认他并非误入此处的人。”祝融补充道。“难道回廊提供的情报有误？行动前可完全没有提到过在这里会有尸体。”走在最后面，一向沉默寡言的隔世忽然开口了：“你们注意到了吗，方向。”羲和领会了隔世的意思，解释道：”在他彻底断气前，他在不顾一切地奋力向隧道深处爬去，拖拽着自己残破的身躯一路拖拽留下了这道血迹，地上还有不断往前爬的血手印。”语毕，众人面面相聚。“我不理解……如果说他在死前试图往隧道外逃去我可以理解，但是，为什么反而是往内？”队长烛龙忽而感觉后背发寒，警觉地询问“刚刚我们一路走来的路上，有没有发现什么异常？”“不可能，深邃完全笔直，四面八方都是一模一样的水泥墙，哪怕是只苍蝇我都不会看漏，绝无可能从背后袭击。”祝融明白队长的意思，否认了那个可怕的猜想。“不管怎么说，我们的后背就交给你了。”一直走在最后的隔世以无言的沉默作出了肯定的回答。当然，隔世只是一个代号。壁垒的成员没有人会傻到暴露自己的真名，在这个信息高度发达的时代，被掌握了真名则相当于被拿捏住了命运的尾巴。隔世是临时抽调过来代替死去的成员的，他被安插于快速反应小组中。相比起初阶深邃这种几乎无害的小打小闹，隔世原本的小队还有更多更紧迫的事件需要处理。“呼叫回廊，呼叫回廊，当前深度981m，我们小队在此发现了一具遗骸，你们是否了解该情况？”对讲机那头迟疑了一下，像是在疑惑，随后是打字记录的声音。“烛龙，不用管它，从现在开始，留意你身边的人，如果队员出现了一些破碎的记忆或是可疑的举动，立刻单独向回廊汇报。”对讲机那头声音非常轻，似乎是怕被别人听到。“什么意思？你难道在怀疑……”可还没等烛龙把话说完回廊那边就已挂断，烛龙仍在回想回廊刚刚的那句话是什么意思，很显然，回廊掌握的情报并没有完全公开给快速反应小组，至于这么做的原因也令人百思不得其解。难道说，小队中还有叛徒？这绝对不可能，我们四人是一同抵达深邃的，昨天还在一起喝咖啡……“队长？队长？”羲和的声音将烛龙的思绪拉回现实，烛龙看着眼前显得乖巧单纯的羲和，眉头紧锁，心中的疑云又多了几分。“烛龙队长？你那么大个个儿不会是被吓傻了吧？有听见吗？”羲和调侃道。“你还有心情笑？”“往好里想，应该庆幸起码死的不是自己。”“队长，你不觉得……他死得有点太久了吗？”“回廊那边绝对有什么瞒着我们，小心点，也许早在更久之前壁垒就派遣小队来过这了，不过看样子是没能活着回去。”“怎么了，隔世？你似乎有什么话要说？”隔世摇摇头：“他的死因……没什么，只是有个不靠谱的猜想，应该是我搞错了……”“从骨骼形状判断死者应该为女性，可疑的是，除了她背上已经耗尽的氧气，包里还有三罐已经用了大半的氧气，而保命的武器和其他设备全部丢掉了，嘶……我不明白……我们每个人应该都是配备两个备用氧气罐，氧气量足够走很远，她这……”祝融坏坏地说：“呵，没准是他抢走了队友的氧气一个人跑路了。”羲和：“你个木头脑袋，你真的觉得他会在一千米不到的距离，抢走队友的氧气逃跑结果方向还跑反了？”祝融耸了耸肩，摊摊手。“别吵了，快走吧，在这里废话什么也讨论不出来只能白白浪费宝贵的氧气和电量，回廊那边吩咐我们继续前进。”“等一下，氧气也许还有利用价值……”“算了，太危险了，你想，氧气放了这么久都没人拿准有猫腻，再说三瓶氧气罐的负重会是个累赘。”队长烛龙建议小心为上。这时，隔世凑到了队长耳边悄声说道：“队长，关于她的死因我百思不得其解。其实我可以判断死因，但是太过离奇，我自己也不敢相信，所以之前才没说。”“你知道她的死因？”隔世面色凝重，低语道：“她是缺氧昏迷缓缓窒息而死的。”知晓死因，非但没有让真相浮出水面，反而将事件拉入更深的疑云中。“你是说她背着三罐氧气不用最终窒息而死？除非……那背着的氧气真的有问题？”谁都知道窒息的绝望，明知死亡临近却又无能为力的感觉折磨着全身上下每一个缺氧哀嚎的细胞，当意识逐渐朦胧，最终陷入长眠一睡不醒。简直无法想象她在生命的最后是抱着怎样的心态迎接死亡的。带着不安与猜疑，小队再次向前走去，在临别前，殿后的隔世回头凝望，若有所思，三瓶布满划痕肮脏的氧气罐依旧静静地躺在正中央，几分诡异，几分悲戚。随即他转回头，而小队再次隐没于黑暗之中。根据回廊提供的资料，异常将出现在2400m之后，这个界限是个分水岭，一旦踏过此处将再也无法返回。在此后无线电会出现不明原因的通讯干扰，交流伴随着杂音，这种异常是不可逆的，就像是鬼门关，一脚已经踏入，想要出去又谈何容易。而最为异常的现象，快速反应小组已经见识到了。【当前深度：2464m】“感觉有什么不太一样了？”“蝉鸣声戛然而止了，这里所有的环境音都突然消失了。”隔世说明道。一片死寂之中，队员们沉重的呼吸声显得格外清晰，焦虑悄无声息地缓缓爬上背脊，习惯了城市的喧嚣，有点怀念曾经的车声雨声，还有人群熙熙攘攘的喧闹声，即使是稀松平常的点点滴滴也蕴含着人情世故。这里太过安静让人的精神紧绷如弦，但是倘若弦绷得过紧，其结果可想而知。毫无征兆的，远方砰的一声巨响打碎了死一般的寂静，弦应声断裂。“是枪声？”祝融惊慌失措地举枪大喊：“有什么东西要来了！有什么东西！”从前方的迷雾中窜出了许多白影，惊恐之中祝融等人下意识条件反射地疯狂扫射子弹倾泻而出，火舌狂舞，弹壳从抛壳仓中飞散出来。“停火！停火！！给我看清楚！”队长烛龙顶着枪声扯着嗓子大喊，巨大的枪声在圆形隧道中突然爆发 造成了严重的耳鸣 一时间谁也听不清谁。回声层层叠叠，往复回荡，不绝于耳，弹壳丁零当啷掉了一地。“见鬼，这鬼地方怎么会有海鸟？信息有误？”回头望去，受惊的海鸟落下羽毛，早已消失在了目力所及黑暗的那一头，就像是被黑色吞噬一般。“我们的位置暴露了。不应该开火的……这里怎么会有别的小队存活？”地上血迹开始蔓延开来，白羽浸染了鲜血，几只海鸟被正中胸口当场四分五裂 ，甚至没来得及发出一声悲鸣。“奇怪，不是说这里没有活物么？打鸟倒是有够准的，说出去真要被人笑话。”队长扶了扶额。一旁冷静的隔世默默地在胸前比了个十字。“怎么？”“在查莫罗文化民间传说中，人的灵魂可以以动物的形态返回。海鸟能够寄宿逝去之人的灵魂，逝去之人将随海鸟的牵引抵达彼岸那头。”羲和学着样子也虔诚地比划了个十字。祝融显然不信这套怪力乱神玄乎的说辞，他曾从人间炼狱般的战壕中活着回来，在他的世界观中与其寄希望于神明还不如相信自己手中的硬家伙，他吐槽道：“没了海鸟，看来这几个倒霉蛋的灵魂要被永远困在深邃里咯。”就在此时，对讲机那头如同早就预料到了一般，传来了讯号。“这里是快速反应小组，可以听到，请说。”“记录一下当前深度，留意隧道前方右侧，按照之前的记录，你们接下来应该会看到第三侦查组，不必在意他们，继续前进，完毕。”众人端起枪，快步向前，他们的心中都已经有了一个不安的猜想，直到亲眼看到才敢相信，眼前的一幕让他们不寒而栗，为每个人都敲响了警钟。只见五具尸体紧紧依偎在一起，他们双手合十下跪，面向着空洞又虚无的深邃祈祷。究竟是什么能让坚定的唯物论者宁愿去祈求那些虚无缥缈？他们又是在向谁祈祷？我们不得而知。他们死前的表情异常安详。氧气已经耗尽，看来是在缺氧中渐渐睡去的，其背包中的补给品几乎见底，是被抢夺走了？弹药也有一定消耗。“看袖章，确实是第三侦查组……等等？”“第三侦查组不是在九千多米后失联的吗，为什么会在这儿？”“也许他们发觉氧气携带量不足，试图返回紧急撤离，但没有撑住……无论怎么说，这个鬼地方很异常。”祝融猜测道。“第三侦查组的五名成员全部交代在这了，你们看墙上……”只见五具尸体一旁的水泥墙上，有他们磨破手指用血留下的最后讯息：“WELCOME TO ABYSM”“这是否意味着2400m，仅仅只是刚刚开始？”对讲机那头忽然传来声音，解释道：“隧道就像活的一样，排斥着从此进入的活物，越是深入隧道，人类的理性就愈发脆弱，我们将该异常效应称之为‘潜渊症’。接下来的路程请时刻关注各队员的精神状况，保存理智避免陷入其中，如有严重异常建议进行心理测量评估，让其原地待命，或者投票驱逐退出任务。over。”潜渊症似乎会对大脑产生某种影响，羲和从刚才起就有鼻血就流个不停，人的理性在真正的绝境中往往一触即碎，无关个人意志。队长烛龙停顿了一会，思考着回廊让他留意身边的人 是否指的是要小心理智崩溃之人，众人看向队长等待领头羊的指令。片刻后，他面向大家深吸一口气：“这是我最后一次重复，这也是我们私底下的秘密。”“如果你们有谁现在想退出，我没有意见，你知道的，实际上我们的每一次行动都是九死一生，在曾经的行动中已经有太多人先一步离去。前方有不明的枪声，而我们也看到了其余小队的下场。或许在此的各位还有家人等着，还有着自己必须要活下去的理由，而现在，谁想退出还来得及，我不会上报回廊那边的。既然回廊有所隐瞒，我们也没必要完全听他们的为此盲目付出性命，剩下的交给我就好。”众人以眼神回应烛龙，壁垒成员绝不会临阵脱逃。“好吧，好吧……我就知道。早知道不问了，走吧。”【当前深度：4657m】一路上隧道深处无形的压力摧残着每个人的理智，无尽重复的深隧远远看不到尽头让人头皮发麻，考验着身为人类的意志，不知不觉中冷汗擦了又擦，手中的枪械更握紧了几分，一路上环境并无异常，只有深度计能够告诉他们小队确实仍在前进，记录上，3021m处羲和已经无法止住鼻血，4210m时祝融的手止不住地颤抖且并无好转的迹象，但总体而言似乎并无大碍，直到前方目光所及之处再次出现了那个熟悉的东西“那是什么？”走在最前面的羲和在看到什么后忽然愣住了，她不断重复着这句话：“那玩意到底是什么？”她转回头直勾勾地盯着余下的成员，小队这才发现羲和的眼睛不知何时已布满血丝，精神也有些恍惚，众人一时有些不敢上前，队长烛龙第一个快步走上去紧紧抓着她的肩膀：“嘿清醒点，别紧张……别紧张……”而当烛龙用余光瞥见远处地上那玩意的时候，他的声音越来越轻，两人仿佛凝固了一样，僵持在原地。颐和摇摇晃晃后退两步，混乱中依稀听见烛龙低声不知骂了句什么。黑暗中央染血的白羽，四分五裂的海鸟遗骸，构成了一幅不详的画卷。低头看了看深度计，4880m，小队确实有在前进。祝融像是意识到了什么似的，不顾一切地往前冲去，他想要确认一件事情，一件显而易见但不可置信的事情：再往前去，五具尸骸还隧道右侧向着深邃下跪祈祷着，墙上毫不意外的是那个令人发狂的：“WELCOME TO ABYSM”第三侦查组的遗体宛若在原地静候他们的归来。“你确定……深邃是笔直的？”“千真万确，指南针一直……”祝融边说边掏出指南针，通常来说原始的器械在此能够使用，可此时此刻指南针就同着了魔一样不停地旋转，越是盯着看就越是深陷其中。“别再往前了，真是见鬼。”“呼叫回廊，呼叫回廊，这里是快速反应小组，在4880m处发现磁场异常，这里遭遇了一些问题请求确认，能否听到？”“回廊收到，干扰音可接受，请说。”“深邃是否为笔直向前延伸的？”“回廊测量过很多次，深邃确实是直的，不必怀疑，请继续向前。”或许是因为深邃的精神压力又或许是因为回廊那边冷漠的态度，烛龙再也无法忍耐：“继续前进？你是和我在开玩笑吗？出现现在这种情况你不打算解释什么吗，你们就那么希望我们急着赴死？”烛龙因潜渊症没控制住情绪，对着对讲机那头吼道：“我们可是在拿命去冒险，哪怕试错一步就会坠入深渊造成无可挽回的后果，你们最好把话说清楚，这对你我都好，你有经历过自己朝夕相处的同伴一个又一个在眼前牺牲吗？”而对讲机那一头语气依然平静如水，显得从容不迫：“嘿伙计，如果有什么能帮上忙得我们自然不会隐瞒。我们始终站在同一战线是毋庸置疑的，好吧烛龙，你有什么疑问？”烛龙的头隐隐作痛，总感觉这句话有些似曾相识。“回答我的问题，你们回廊对深邃的理解到底已经到什么程度了？”“不比你们多，深邃的谜团还有太多太多没有解开。”通讯干扰使得回廊那头声音含糊不清。“第二个问题，海鸟是怎么回事？”“海鸟？”“别装了。你们一直都在监听我们的对话，我们这里的所有声音你们那边一清二楚，不是么？回廊在我们未汇报的情况下理应并不知晓，但你们却表现得什么都知道。”“别这么紧张，放轻松，我们是一个团队，不过是纵观全局何来监听一说？”“团队？你是指你们坐在办公室里喝咖啡，而我们在这里背着氧气罐累死累活的去送死？”“别这么悲观伙计，快速反应小组最终一定不会有人死的，别说得好像死定了一样，请记住，这只是随着不断深入潜渊症导致的理智崩坏，我们从来不是敌人，回廊系统指引行动小组作出正确的抉择，仅此而已。”“别废话了，告诉我真相，说实话，隧道是不是一个回环？”“不。隧道确实是笔直的。”“别放屁了，那你怎么解释海鸟和一模一样的第三侦查组？”“我已经说了很多遍了，如果你不信你们可以自己想办法测试，回廊没必要欺骗你，按照你的话来说，这对你我都没好处。”“所以？”“所以，记得我们一开始说的吗，严格听从指示就好，深邃无时无刻在消耗你们的理智，待的越久只会让局势愈发不利，我们就是为此而存在的，当精神逐渐分崩离析，纵观全局的我们就是你们的大脑，回廊将化作明灯，为你们照亮出路。我能理解你们，深邃有一种无形的压力使人本能性地抗拒继续深入，但是现在，请让我们停止这毫无意义的对话，用仅剩的氧气，继续向前，如何？”“我明白了……”“很好。”“我明白了你们这群疯子，从一开始就压根就没打算让我们活着回去！”烛龙颤抖着愤怒地挂断了无线电通讯，理智正在一点点被蚕食。“现在怎么办，队长？”众人的目光齐刷刷看向烛龙，队长从来没有感到如此焦虑，每个队员都期待领头羊的下一步指令，相比对讲机那头冷漠而虚无缥缈的回廊人员，他们更愿意抓住眼前近在咫尺看得见摸得着的希望，快速反应小组的成员曾一起完成了不知多少任务，他们最相信的人永远是烛龙。可此时此刻，不知所措之感将队长团团包围，曾经的任务都是有一个明确的目标，这一次的异常是这隧道本身，小队甚至不知道敌人是谁。而烛龙接下来的抉择将会决定整只队伍的生死，一步错，步步错，无论如何这一步棋绝对不能错。就在这时，羲和拍了拍队长的肩膀：“嗐，不用把责任都揽到自己肩上，无论结果如何这是我们共同的选择，有一句古话怎么说来着，一个臭皮匠……仨……额，怎么说来着？反正就是……我们不如现在整理一下目前已知的情报，再一起决定下一步该怎么走。”“羲和她说得对，面对窘境我们应该冷静地分析。而不是像那边那群傻子一样朝深渊无谓的祈祷。”祝融指了指不远处第三侦查队的尸骸说道。就连真理小队那个无言的隔世也笑了笑。羲和一只鼻孔流着鼻血，一边傻乎乎地笑了，还朝着每位队员比了一个大拇指。虽说她平时大大咧咧问个不停的，但这不过是人格面具，从没有人真正理解羲和的内心。这支队伍需要她这样一个能重整旗鼓地存在。“现在这种状况，想必各位在电影里应该没少见。”“莫比乌斯回环？将一条纸带扭转180度后首尾相连，蚂蚁在不跨过边缘的情况下就可完整走遍纸条内外侧，但无论怎么走终会回到起点。”隔世提出了他的猜想。“但是我们确实是从外边进来的，既然有入口进，最起码我们可以原路返回，入口没有道理凭空消失啊。”“回廊那边坚决否认。要验证隧道是否是个圆环还是直线，我倒有个好办法。”祝融开始了他的说明：十六世纪二十年代，麦哲伦环球航行最终回到起点成功证明地球是个球形，带给地平说致命一击，但有些数学家以一种谁也没想到的角度提出了异议，他们指出地球也有可能是甜甜圈形状的圆环，而我们就生活在空心甜甜圈内部的内表面，如此一来任意往一个方向走一周，同样也能够回到起点，众人一时间无法反驳，正如我们现在的情况。此时庞加莱站了出来，他提出了一种巧妙的构思。在环球航行启程时将绳子这头钉原地，带着另一头边走边放绳子，完成一个循环。此时，我们将绳子往回拉，如果地球是个球体，绳子就可以从一侧慢慢收回 。如果我们在空心甜甜圈内，绳子收束时最终就会被甜甜圈内壁卡住无法回收。“庞加莱猜想？七大千禧年难题之一。”隔世一手抵着下颚似笑非笑。“没错，同理，如果深邃是环形，当我们走完一圈将绳子首尾相连，拉绳时绳子就会往墙的一侧收去然后被卡住。”“而如果深邃真的是笔直的，就算绳子到时候真的异常的首尾相连，但拉绳子的时候绳子会直接绷紧无法拉动，以此证明隧道确实是直的。”“不愧是祝融，每天抱着书读就是不一样，那句话怎么说来着，芝士……？改变命运？”羲和装模作样地点点头似懂非懂，实际上她完全没懂。“方法是好方法，只有一个问题……”祝融无奈地说。“我们什么都不差，就差条绳子。”众人不约而同地叹了口气，百密一疏，要是在行动开始之前就配备勘探安全绳标记路径就好了。“现在感慨也没什么用了，只能用笨办法了，我们分头行动走不同方向。”“先前回廊让我们记录过第一次遇见海鸟是在2480m，而当前深度为4880m，如果我没猜错的话，2400m为一个循环。”隔世分析道。“我我我！交给我吧！我可以的！羲和往回跑！你们就在原地等我。”羲和第一个跳出来。队长烛龙起初并不打算让羲和独自执行这个危险的任务，但转念一想又同意了。“但愿，我们不会在下一个循环再遇见对方。如果你到时候没有看见我们，就继续往回走，当你的深度计归零时  我们还有一线希望。”队长郑重地看着羲和。话是这么说，隔世一眼就看透了队长的心思，队长是想让羲和就这么往回走直至撤离，她是这里最年轻的一个，没有谁愿意看见这位姑娘就这么死在这里。众人看破不说破，唯有羲和傻兮兮地信了烛龙的话。“保证完成任务！”羲和向着队长敬了个军礼，然后毅然决然地转身走去。隔世忽然叫住了她：“诺，拿着，记得有空把鼻血止一下。”祝融心思缜密：“把对讲机给我一下。””只见他捣鼓了一会：“我在试着切断回廊那边的监听，顺便设置了一个新的通讯，这样一来如果你遭遇任何危险，只要和我们联系就好。”羲和点点头。众人目送她离开，望着她瘦小的背影逐渐远去，越来越小，越来越小，一点点淹没于黑暗尽头。“………”剩下的三人忽然有些落寞。“我们呢？”“走吧，继续前进，我们可不会等她。”“再说，如果祝融的猜想没错，我们继续往前很快还会遇见她。”转回头，两两无言，他们再度踏向前方未知的道路。【当前深度：6991m】“从刚才起你就心不在焉的，怎了？”隔世回答：“我在思考两个疑点，第一，我们来到这里最先看到的异常明明是那个试图往前爬已经高度腐烂的骸骨，为什么他没有出现在这个循环中？第二，我们先前听到的一声枪响，可走到现在也没有发现路上有什么开枪的痕迹或是血渍，这不应该啊…”“嘀嘀嘀……嘀嘀嘀……”“又响了……”“烛龙，先前几次回廊那边好像在说什么小心伪装者，留意身边的人什么的。”祝融向队长烛龙反馈。“背叛者？”“不用理无线电，回廊那边不可信任。”“不，烛龙，这次是羲和的通讯。”“这么快？”“呼叫烛龙，这里是羲和，听到请回答。”“诶呦，她可是专门打给你的哦。”祝融即使已经疲惫不堪也要调侃两句，队长翻了个白眼。“这里是快速反应小组，有什么异常？”“没，没什么，只是我就快到2400m处了，目前情况良好，怎么说呢，我还是希望我们不要碰面，这样说明大家还有撤离的希望……哈……咳……”通讯干扰十分严重，对讲机那头有些上气不接下气。“羲和你已经到了吗？全程用跑的？没必要这么拼的。”“没事啦，因为大家都还在等我嘛，我得快点，这点程度不算什么……”“啊……诶？”“太好了，她已经到2400m分界线了，实际上我们也在往前走，如果要遇到的话应该早就遇到了。”队长笑着扭头对众人说。“我好像看到你们了。”对讲机那头，羲和轻声如是说道。再次相见明明意味着悲剧，可羲和心中的兴奋难以隐藏，或许她的心中住着一个小女孩，想要努力证明自己，却又害怕独自在黑暗里徘徊，更不愿丢下同伴一人逃跑。她一定在暗自庆幸吧。“你说什么？”“我看到你们了，我看到你们了！我这就过来！”“等下？不对……羲和，立刻停下！那不是我们！那不是我们！！”通讯杂音让谁也听不清谁。“立刻停下！”“立刻停下，这是命令！”“队长？你说什……”“砰——！”枪声轰鸣，余音回响，猩红血液，四散飘荡。那是什么爆裂的声音，就比如说，头颅。“啪嗒。”如此之近，从对讲机那即刻传来，又是如此之远，远在身后四千五百多米之外。一切重归平静，唯有对讲机那头的白噪音，于戏谑中刺激着每个人的神经。数秒过去了，队长的第一个举动是扭头看向众人，就像是一个犯错的孩子一脸无辜地看着大人，希望大人能说点什么。队长的第二个举动是转回头，盯着对讲机，如梦初醒。队长最后的反应 是把对讲机牢牢贴在耳边，希望能够再听到那熟悉的声音：是脚步声。靴子的脚步声越来越近，随后是那头对讲机被拾起的声音。“………”对方无言，只有一连串无法识别的杂音，更像是嘲弄。“喂？”迟疑许久，队长率先打破了沉默。“喂？听得到吗……请汇报情况……” 烛龙平静地说，声音有些颤抖。“就是你杀了羲和？”“……”一瞬间，那表面脆弱不堪的平静被狂怒给撕了个粉碎 ，内心的压抑如火山喷涌席卷而来：“你给我听好了，我要亲手宰了你。你给我记住了，我会让你付出代价！”此时此刻，烛龙的理智终于被潜渊症瓦解了，而另一头始终只有杂音。队友们从来没有见过烛龙如此狂怒的样子，后退了几步没人敢上前。“……滴滴滴……”“队长……是回廊。”宛如掐准了时间，西西弗斯回廊系统洞悉一切，小队仍在回廊之间徘徊，一切尽在掌控之中。 第二章 残廊回响“……对于羲和的事，我们回廊深感抱歉，那么现在你终于愿意听我说话了？”“嗤，你怎么确认羲和就一定已经死了？”“这……”“仅仅只是因为声音？即使没有亲眼看见就如此笃定羲和已经阵亡？”“你们是怎么未卜先知的？事到如今还依然有所隐瞒，我们的生死就那么无所谓么？让我猜猜？接下来你是不是又要命令我们继续前进了？”“回到最初的问题，回答我。这个循环到底是什么？”“回廊对此异常现象确实有很多种构思猜想，但都没有确切的答案，目前为止，我们不能把猜想当事实告诉你们，因为我们若是给出任何错误讯息，都会严重影响干涉到你们下一步的判断，回廊无法承担这个责任，这步棋该怎么走，主动权依旧掌握在你们手中。”“鬼话连篇。说到底一点有用的情报都没有。”“关于羲和的死我们可能有些线索，仅供参考。”“那么我就直说了，回廊怀疑你们小队中有伪装者，可能是拟态生物，披着人皮，操控躯壳。你们每个人都戴着呼吸面罩裹得严严实实，不是吗？在深邃内行进的过程中，可能有人被神不知鬼不觉地调包代替了。”“空口无凭，有何依据？”“不管你信不信，上一个小队就是死在‘自己人’手中的，拟态从背后开枪，短短几秒钟，人同牲畜一般倒下，最终无一生还。”“这和潜渊症无关，再怎么不理智，也不可能杀死自己的同事，不是吗。”祝融的头隐隐作痛，颤抖着下意识地低下了头。“一定要小心，拟态似乎掌握了某种方法，能够神不知鬼不觉地绕到小队身后突袭。”“我要说的就这样，现在无论你们是要前进还是撤退我们都无意见，一切随你，不过请别怪回廊没提醒过你，只要深度超过2400m分界线，就再也不可能回归现实了，如果想要活下去，就试着抵达隧道尽头吧。”“所以，壁垒组织的成员果然只是操盘手手中可供消耗的棋子，是吗？”“很遗憾，确实如此，为了整个人类文明的未来，你我皆是。over。”“烛龙，你去哪？”“你说呢？我要去找她！”队长烛龙一把推开前来阻止的祝融隔世开口了：“不，现在应该继续向前，当前深度7010m，我们假设每个循环是2400m，只要再往前一点点就可以再看到海鸟了，清醒点，羲和已经不在了，我们仍需继续完成她未完成的任务，确认深邃的循环状态。”“你知道我和羲和共事了多久吗？你……”烛龙一把揪住了隔世的衣领。隔世并未后退分毫，他平静地取下脖子上的军用识别牌：“现在能站在这里的，都已经在战场上不知摸爬滚打了多少年。你我都曾亲眼目睹过死亡，这一次亦是如此。”隔世手中的狗牌在手电筒光芒照耀下闪烁，记录着无数个逝去的曾经。“每当我有重要之人离去，我就会在狗牌后面刻下他们的名字。”只见，小小的金属铭牌后密密麻麻全是都名字，他们皆是踏入彼岸之人，隔世能够记得这其中的每一个细节，他闭上了双眼。“2127年1月19日，阿德谢廖莎，母亲，死于父亲酗酒暴力。”“2139年，7月10日，伊万诺维奇，第一任战友，因PTSD自杀。”“2140年，8月1日，奇若诺夫斯基……死于……”“够了……够了……”“我只是……潜渊症不受控制了……我为我的失态道歉。”队长撇过头去。“我也不傻，折中一下，我们现在立刻去前方确认情况，然后原路返回大家一起去找羲和，这是最明智的做法。”隔世向队长伸出手，交换一个眼神两人一拍即合。“我一定要让那些拟态付出代价。”余下三人还没走两步，就察觉到了远方的异样，迷雾中依稀可见有什么东西正在摇摇晃晃一步步地靠近。“他拿着武器！”祝融第一个看清楚，紧张地大喊。探照灯耀眼的光晕中，那个诡异的身影这才察觉到了小队的动静，只见他的面部和身上全部是血，手上也是一片猩红。雾中黑影持枪摇摇晃晃狂奔而来，危机来得太过突然。“立刻停下！放下武器，否则我们要开火了！”“听到请回应！”“见鬼……他为什么没有反应？”祝融一边颤抖地瞄准一边扭头看队长。“再次警告……停下！停下！”70m……60m……50m……目标无视劝阻，正在快速逼近。瞄准，呼吸，扣在扳机上的手指不住地颤抖。黑暗森林法则第一条告诉队长理应开枪，众人都在等待烛龙队长的指令，只要他一声令下，众人就会立刻扣下扳机把那个鬼东西射成筛子，身为队长的他必须做出抉择， 只是这一次，不会再有人在他身后默默分担压力，羲和已经死了。想到这里，烛龙闭上了眼，脑海中浮现出关于她的碎片。如果是你，你会如何抉择？如果，你能在彼岸那头听到我的噎鸣，请告诉我答案吧。朦胧之中，虚幻的泡影摇了摇头，面朝烛龙行了个军礼告别随后转身离去，同他们的最后一面一样。霎那间，队长睁开了双眼。与此同时隔世忽然意识到了什么似的，喊道：“等一下！等他靠近！”“不要开枪！”烛龙也奋力挥手竭声吼道。只是这句话，还是来得太迟了，几乎与话音同时响起的是一声枪响，枪声恰好盖过了隔世的声音，随即的熟悉一幕在意料之外又于情理之中。枪声轰鸣，余音回响，猩红血液，四散飘荡。“啪嗒。”与此同时，这一枪惊飞了于隧道黑暗中沉睡的海鸟，它们飞散而去。当一切归于平静，在烛龙的眼中，整个世界都已褪去了色彩，黯淡无光。隔世一步又一步向着倒下的尸体走去，靴子厚重的脚步声诉说着悲戚，于残廊之中回响。隔世缓缓蹲下，伸出手摘去了她那被血染红的呼吸面罩，即便已经血肉模糊，他也依然认识她。“羲和。”“……我早该想到的，她的鼻血止不住又硬要逞强，像个傻瓜一样坚持要跑，弄得满脸是血。”“一枪命中头颅，当场死亡，没有遗言。”枪口的烟散去，是祝融走火扣下了扳机。因潜渊症他的手一直止不住地颤抖，其实早在先前4210m时祝融就有潜渊症恶化的征兆。一路走来各种看似微不足道的细节，往往会是压倒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不，不，这不是真的，为什么她没有回应……”“对不起……对不起……”祝融也被逼到了崩溃边缘。“她听不见我们喊话的。每2400m都是一个循环，我的推测是，处于下一个循环的人无法听见上个循环内部任何生物发出的声音，还记得吗，在我们初次踏入2400m分界线，那时就察觉到了蝉鸣戛然而止，先前的环境音几乎都消失了，但是我们可以单方面听到下一个循环的声音。”隔世分析道。“而此处是7200m，正好处于两个循环的交界线，我们在这一侧，她在那头，跨越了生与死，也阻碍了人与人的交流。”“怎么会这样，为什么，我怎么没想到。”祝融跪倒在地绝望地自责。队长痛苦地抱着头：“会造成现在这种状况全都怪我，为什么我这种人是队长？上次也是，这次也是，每次都是我关心的人先一步死去了，为什么死的不是我呢？我该死，让我死吧，都是因为我同意了羲和才会一去不返，都是因为我的错误抉择才会把整支小队拉下深渊！”混乱中每个人都不知所措。沾满血浆的无线电那头传来了声音，烛龙颤巍巍地拾起了对讲机，他已经可以猜到接下来会发生什么：“喂？”是那么熟悉。烛龙一时间竟无语凝噎。他不知要以何种表情，面对那个愤怒的自己。“喂？听得到吗……请汇报情况……”烛龙几乎是带着哭腔对讲机那头的自己大喊：“你们再往前走会再遇到羲和！不要开枪！求求你了！不要开枪！”但是他的声音跨越循环传递到另一头时，变成了一段无法识别的杂音。无论他怎么喊，怎么祈求，都不过是无济于事的罢了。这是趟有去无回的旅程。人可以踏入深邃进入下一个循环，但永远不可能回到上一个循环逃离隧道，声音单向传播，后循环听不见前循环，谁也无法逃出循环。“就是你杀了羲和？！”无助如丝，绝境如茧，层叠苦痛，无所适从。啪嗒一声，对讲机掉在了地上，烛龙已经不敢也不愿再继续往下听了。“振作起来啊！”隔世使劲摇着队长的肩，可队长眼中的星火已经熄灭，每个人都默不作声。“出现现在这种情况只有两种可能性，第一种，时空悖论，未来杀死过去，前后空间往返颠倒，如果是这种情况的话我们毫无办法，结局早已注定惨剧必然发生……接下来无论我们怎么做都在命运的安排之中，我们唯一能做的就是见证，走向未知的未来。”祝融的潜渊症已经严重到无法持枪的地步，但他还是咬牙努力分析，前途渺茫。隔世接话说道：“但是还有第二种情况，虽然我也不想承认这种恐怖的可能性，但也唯有这样我们才有最后的希望。”此时就连他也已经抓破了眼角，血流不止，就像是血泪一样：“那就是，在我们的前方，在我们的背后，还有无数个一模一样的我们正进行着同样的动作，说着一模一样的话语。我们前方还有一队一模一样的快速反应小组，而在他们之前，还有一队，无穷无尽。我们只是这隧道无限队列里其中的一个。”“《福尔摩斯探案集》四签名第一章中有这样一句话：当你排除一切不可能的情况，剩下的，不管多难以置信，那都是事实。”“所以呢？无论如何我们永远都逃不出去了。”“至少我们还有机会去拯救羲和……另一个，现在还活着的羲和，弥补我们犯下的过错让悲剧不再上演，所以请站起来吧，即使结局只有死，也要死得其所。”隔世再次朝队长伸出了手。【当前深度：7280m】跨过海鸟的尸体，践踏起朵朵血花，留下排排殷红的脚印，宛若绽放于彼岸之花。这意味着小队的猜想没错，他们进入了下一个循环，隔世照常殿后。众人不顾一切地向前冲去，试图去抓住最后的希望，其实他们每个人心里都明白这不过是孤注一掷的垂死挣扎，因为就算真的有另一个羲和，她也远在数千米外遥不可及，现实就是如此残酷，留给他们的时间所剩无多，已经没有可能赶上了。恰恰相反，一味向前往往会忽略掉一些线索。而任何一个小小的失误，将会亲手断送自己的后路。再前面，不出所料的是第三侦查组尸骸，隔世瞥了一眼，遗体祈祷的模样如今看起来有些讽刺。正因为看似一切都在预料之中，没有过多时间思考，小队必须赶在下个循环里祝融扣下扳机之前阻止惨剧发生。小队拖着残破的身躯飞速掠过，可他们没有察觉到的是右侧水泥地上，那群下跪的尸体，突然挪动自己的头颅 看向已经远去的快速反应小组。他们抄起了藏在身后的枪械，不紧不慢地站了起来。而小队丝毫没有察觉到危险已至。几具尸体掸了掸身上的尘土，随后，其中一具向前迈出两步，微微侧脸，骨头还发出嘎啦嘎啦的声音，别的尸体则在一边旁观。只见它闭上一只眼单手举枪瞄准，枪口对准黑暗深处早已遁入迷雾远去的快速反应小组，此时两者已经拉开了数百米的距离。即便如此它还是毫无感情地扣下了扳机，全自动武器火光炸裂，弹壳倾泻而出落在地上，奏响清脆的乐声。一曲奏完，不留喘息，弹匣在空中旋转，只听见咔嚓两声，它于电光火石之间完成换弹，又以短短几秒钟再次打空弹匣，手法极其老练。“三枪命中目标要害，没有遗言。”脸上面无表情，声音毫无感情，好似一台高效的杀戮机器。据说，猎人会故意放跑猎物，在猎物即将逃出射程范围时一击致命，以此获得快感。慢慢脱去第三侦查组厚重的防化服，终于露出了自己本来的面目，只见它的脖子上挂着染血的生锈铭牌，臂章上，那是如烙印一般的赤红的标志：用血划出的莫比乌斯无尽回环。（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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