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要把这篇小说拍成电影,我只希望是皮克斯 | 周末小说
编者按:亲爱的看门人,能不能拜托你修好这扇门,让我去找最要好的朋友玩?
这个短小精悍的奇幻故事是今年的星云奖提名作品。初读下来,情节似乎过于“简单”,但这或许正是作者的本意:最简单的往往也最有力,在童真和爱面前,没有哪扇门会紧闭不开。
* 本篇小说约3500字,阅读大约花费6分钟。
这可不是衣橱门
作者 | A·梅尔茨·卢斯塔德
译者 | 雅典娜
亲爱的看门人:
我的名字叫艾莉,今年六岁,我的衣柜门坏掉了。我最好的朋友泽拉生活在你的世界里,我总过去找她,有时候我会长大些,但回来还是六岁,不过这也挺好的。可不可以拜托你修好这扇门,让我能去找泽拉玩?
致爱,
艾莉
”泽拉正为了旅行打包,她打算轻装简行:玫瑰花瓣绳索和露珠靴,还有一件由蜜蜂的歌声纺成的外套,扣子是结实耐用的蟋蟀扣。她系好了腰带(当然,腰带是由云的记忆织成的),拿起了挎包。那里面是为她自己准备的食物和为米苏准备的机油。
她最好的朋友失踪了,她必须查明原因。
米苏是一只手掌大小的机械小翼龙,正栖息在她那海藻般的辫子上,它那雨滴色的光滑羽毛因为关切而竖了起来。
米苏说,要是门被锁上了呢?
泽拉微微笑道:“我会找到钥匙的。”
但她却在暗自担忧,要是根本没有钥匙该怎么办?
亲爱的看门人:
希望你收到我的前两封信了。我到现在也没收到你的回信,而衣柜门仍然还坏着。妈妈说我用掉太多蜡笔是在浪费纸,所以这次我换了马克笔。泽拉还好吗?告诉她,我最最想念的是和海怪们玩耍,以及骑着龙飞向月亮。
请把门重新打开吧。
——艾莉,7岁
泽拉离开了树屋,爬上了有一千五百零三级阶梯的圆点花纹梯子,她落下的每一步都是交响乐中的一个完美音符。她来到猎鹰大巢之上,向猎鹰女王深鞠一躬,请求将她搭载到众门之地。
猎鹰女王歪了歪她那华丽的头。“你还没听说吗?”女王用春雷和冬寂般的声音问道,“所有的大门都沉寂了。发生了一种让木材腐坏、铰链生锈的疾病,没人能找到治疗方法。”
米苏在泽拉的肩膀上打了个寒颤。就像那些梦境,米苏说,万物归于沉寂。
泽拉皱起眉头:“女皇难道没派科学家们前去调查吗?”
猎鹰女王点点头。“他们全都没回来。在我们对现在的状况有所了解之前,我不敢让我的子民进入那片被诅咒的空域。”
泽拉挺了挺胸。她需要答案,而且时间紧迫。在艾莉的母星,时间流逝的速度不同(更快),因为她俩的世界相隔如此遥远,而时空连续统一体会出现延迟。
“那么我就去与被遗忘之书交谈。”泽拉努力隐藏着自己声音中的颤抖。
猎鹰们闻言都焦虑得皱起了羽毛。没有被遗忘之书的准许,哪怕女皇也不会派出使者。
“你一向都很勇敢。”猎鹰女王说,“那么好吧,我最远把你带到群星之岛。”
看门人你好:
你还在那边吗?对我来说,几乎过了一年了,还是毫无消息。难道是冰精灵把你捉走了?我希望不是。泽拉和我把它们困在路过的彗星核心中,这样它们就会离开,但世事难料。
为什么我没法再过去那边了呢?我跟你保证,我还没有太老。那些《纳尼亚传奇》里才有这个规则(而且那些书好蠢噢,我们在上课时读到了)。
拜托了,说些什么吧。
——艾莉,8岁
”泽拉骑在猎鹰女王的背上,望向群星之岛。它在气泡的包裹中闪着微弱的银光,在空气的沉重压力下就像一颗西米布丁。
她从一片破碎的金属床架和被人丢弃的扶手椅组成的丛林出发;她的步伐踏在生锈的玩具和腐败的图书之上。到处都是扭曲的记忆——悲伤而孤独的玩意儿,自连接处碎成一块块。
她惊恐地环顾四周。“发生了什么?”
米苏举起了一只小小的爪子。看。
岛屿正中矗立着的,正是被遗忘之书,盛放它的玻璃橱碎了一地,书页中辐射出无穷怒意。
离开这里,这本书说,趁我的诅咒还未吞噬掉你。
看门人:
我努力想告诉妈妈,我们不能搬家,但她不听我的。所以现在我离原来的位置已有三百英里远,而我在这边谁也不认识,我只想大声尖叫,然后找个什么东西来打一顿,可我不想让妈妈伤心。这已经不是原来的那个衣柜门了。泽拉解释过,你们的实际位置并不像我们这个世界里的普通大门那样固定,但我还是很崩溃。
我发现了之前的那些信。一摞用蜡笔马克笔和手指乱涂过的从笔记本上撕下来的纸——全都堆在妈妈卧室里的一个盒子里。
“你这是要干什么?”我朝妈妈大喊大叫,而她的眼里含着泪水。“你为什么要拿走这些信?那是要寄给泽拉的!”
妈妈说她很抱歉,她并不想阻止我写信,因为它们看上去如此重要,可她一直在自己的衣柜里发现它们。
我说我从未把它们放在那种地方,但她并不相信我。
“我们没法再回到那里了。”妈妈说,“从来没有人回去过!”说完她一跺脚冲出了厨房,冲到了雨中。
难道我妈妈也去过那里吗?为什么她从没对我讲过?为什么你也要驱逐她?
我们到底有什么过错,才不让我们回去?
——艾莉
”泽拉感觉自己的膝盖都要碎了。
“你为什么要这么做?泽拉抓起了一张老旧而弯曲的摇椅。“是你封锁了众门之地,对吗?”
是的,那本书说。所有到那儿去的人都会陷入无梦的睡眠,直到永远。
泽拉用力地眨着眼睛,她的头因为气压而昏昏沉沉的。“你不能就这样夺走每个人的幸福快乐。”
不能吗?那本书说。为什么不能?那里已经没有人记得我们。他们遗忘,然后长大,然后抛弃我们。
“那不是真的,”泽拉说,“艾莉还记得。还有其他人。”
米苏点点头。
泽拉从沉重的空气中朝着那本书伸出手。“他们在那边讲述着我们的故事。”泽拉说,因为艾莉在背包里放的可不是花生酱果冻三明治,而是一堆小说。“有人相信这些,可如果我们关闭所有的大门,就不会再有人信了。在他们那个世界里,故事将会干涸。我们也会开始将他们遗忘。”
对他们来说,我们毫无意义。
泽拉摇了摇头。“这不是真的。我不想让我最好的朋友永远消失。”
看门人:
我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还会在意。你根本没在听。我甚至都不知道你是否真正存在。
已经过了有一阵子了,是吧?我的生活开始忙碌起来了。主要是因为上高中。妈妈换了一份更好的工作,现在我们不必再搬家了。我也遇到了这个名叫拉尚娜的女孩,她棒极了,我们已经约会一个月了。老天,我真是太爱她了。她既有趣又聪明,既顽强又温和——而且她真的懂我。
有时她会让我想起泽拉。
我问妈妈为什么她会留着我那些信。
她这次没有回避。“在我年轻时,也有那么一扇门。”她说。她看上去十分悲伤。“我那时就像你这么大。我遇到了那个想要厮守到永远的人。”她飞快地呼了口气。“可在那之后,那扇门就……崩溃了,或者什么其他原因。我只好在这边尝试约会。遇到了你爸爸,但那完全不一样。之后他跑掉了,感觉就像是再次失去了一切。”
我向拉尚娜讲述了泽拉的世界。她说她并不想谈论这个。我觉得说不定她也曾有过那么一扇门。
我愤怒于自己的成长,感觉自己多方受困。你知道泽拉最棒的一点是什么吗?她完全懂我。我可以是女生,也可以是男生,也能两者皆非——因为很多时候我就是这么感觉的。在两个性别之间变换。我希望这种事没什么大不了,但在这里?我就说不好了。
问题在于,我并不想永远生活在泽拉的世界里。我也同样热爱这边的事物。我只希望能往来两地,在每个地方都拥有朋友,跟拉尚娜约会,并获得学位,就这样生活。
这是我给你写的最后一封信了,看门人。
如果说有什么经验是我和泽拉一起学到的话,那就是有时候你不得不去建造自己的门。
所以我这就要自己动手。我会用废旧木材来打造它;我会去上金属加工课,自己锻造铰链合页。我会用自己所有的信件和记忆为它贴糊墙纸。我会把它竖在某个安全的地方,而接下来才是重点——我会确保它永不上锁。
我的门会对任何需要它的人敞开:我妈妈,拉尚娜,我自己。
——小艾
”那本书沉默了。
“拜托了。”泽拉说,“解除诅咒。让我们全都再试一次。”
她将手轻轻滴放在被遗忘之书的封面上,让书本看到她与艾莉曾经共同分享的所有美好记忆;还有艾莉的妈妈洛兰,她曾经来过这里,遇到了瓦沙,在诅咒降临时瓦沙正等在门边;还有米苏,它与一位名叫拉尚娜的孤独姑娘成为了朋友,正渴望着与她再次相见——还有泽拉收集到的许多许多其他人的故事,她的心中溢满了喜悦和失落,忧伤和希望。
作为回报,她得以看穿时空,直接看到小艾的世界,小艾在那里建造了一扇门,她的手正握在门把手上。
“小艾。”泽拉叫她。
小艾抬起头,睁大了眼睛。“泽拉?”
“是的。”泽拉说,知道自己的声音在门后面听起来会很闷。“我在这里。”
小艾咧嘴笑了。“我能在门上看到你的倒影!那本书是和你在一起吗?”
书本颤抖起来。她记得。
泽拉点点头。空气变得没那么浓稠了,她的肺部适应了一些。“我跟你说过。并不是所有人都会遗忘。”
我真想再见到拉尚娜,米苏说。
那好吧,那本书说。诅咒会被解除。
小艾扭动了门把手。
明亮的光线照射到群星之岛,而小艾就站在门口,伸出了双臂。泽拉跳上前去,拥抱住了自己最好的朋友。
“你回来了。”泽拉说。
“我也带了其他人过来。”小艾说着,朝她身后挥挥手,有两个女人等在那里。
洛兰走到了光芒中,她的眼中含着泪水。“我从没想过自己还能回来……”
米苏高兴地吱吱叫着,飞向拉尚娜。
泽拉朝她的朋友微笑起来。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要修复这个地方,我们还有很多工作要做。”泽拉说。她紧握住了小艾的双手。“诅咒已经移除了,但我们还必须修好那些门,将沉睡者们唤醒。你准备好了吗?”
小艾咧嘴笑着,挥手让妈妈和女友过来加入自己。“是的。让我们放手去做吧。”
📝 责编:孙薇/校对:东方木
📝 作者:A. Merc Rustad是一个跨性别恋者(生理上的女性,但是自我认同为男性,并且性向是女性)的作者,住在美国中西部地区。喜爱很多东西,包括机器人、恐龙、怪物和茶叶。他的作品在许多杂志和书籍上都有发表,包括《光速》《炉边小说》《顶点》《逃生舱》《微光》《蝉》,还有2015年美国最佳科幻奇幻小说年选,以及《王尔德故事2016》等地方。梅尔茨喜欢打电子游戏、看电影、读漫画,并酷爱收集各种帽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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